天倫正在修理豬圈。

“天倫，你張開嘴，讓我看看你的牙齒。”大珍貓到旁邊喊他。天倫依言張開了嘴。大珍調皮地將兩顆炒黃豆拋進了那只聽話的“O”字形嘴里，然后飛快地從懷里摸出一團東西塞到天倫手上，遞眼色說：“先吃了這個再干活，別讓我爹看見?！?

大珍轉身后，天倫打開繡花手絹，看到了里面的炒黃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襲來，他不知是黃豆的香還是大珍那精巧的手絹的香。正愣怔之際，大珍跑回來，誠摯地說：“我謝謝你！”然后催他：“快吃呀，手絹先放你這兒吧?！?

天倫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他知道大珍是感謝昨晚的相救之恩。他想，這地主女兒心腸好，自己救她是很值的事。等大珍走后，他拈了三四粒黃豆放進嘴里，咯嘣咯嘣，他覺得從來沒有吃到過如此香甜的東西。他不舍得吃完這些黃豆，仔細地包好了輕輕地放進了懷里。

剛拿起家什干了一會兒，天倫向旁邊脧了一眼后忍不住又摸出了懷里的東西。打開后，他只往嘴里揀了一粒黃豆，然后迅速地將手絹里剩下的豆子倒騰進口袋里，再小心翼翼地疊好手絹揣入里層衣服的口袋。他感到心中有一種莫名的快樂。

后來，大珍時不時悄悄地弄些吃的給天倫，天倫總是樂于接受。情感就像一粒種子開始在一對少年男女浩如藍天、潔若碧海的心田萌芽了。

一天，從學堂歸來的大珍跑到田里揚著脖子問天倫：“我給你的黃豆好吃嗎？”

天倫毫不遲疑地點點頭。

“那，那次你把我從糞池里撈上后，為啥不要我爹賞的黃豆？”

“這……”天倫憨厚地笑了一下，“我不是為了黃豆，我是怕你出事兒，我怕你被糞水淹著?！?

大珍臉上樂成了一朵花：“天倫，以后我教你念字吧?！?

天倫眼睛一亮，轉瞬垂下了頭：“我是下人，哪敢學念字，只怕被你爹曉得后趕了我。”

“為啥？”

“你爹花錢讓你念書，你把念的書給了下人，那錢白花了?！碧靷惱蠈嵃徒徽f。

“傻瓜，先生教過的學問，別人偷不走的?！贝笳淙炭〔唤α耍安还苣闶窍氯诉€是啥人，我只曉得你是好人。”

“我在學校聽人說，山外邊一直在鬧革命，你是男子漢就這樣當一輩子長工嗎？”大珍忽然問。

“我想當兵。”天倫想也不想地說。

“當兵？”

天倫腦子里依稀有幼年時見過的父親影像，本想說去尋覓爹，掃了一眼大珍，不想被她看不起，轉而說：“我也想鬧革命，我想以后不再有長工，也不再有地主！”

大珍撲過來，用手捂他的嘴：“當心被我爹聽見！誰說你不是男子漢了？我以后教你念書就是，不認字咋鬧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