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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深山公社領土人裂谷探源 對敵猴群遭重創落水而逃

  • 成昆戀人
  • 劉興明
  • 17142字
  • 2020-04-27 17:45:11

寒冷已經持續好幾天了,今天卻變得有些暖意,仰觀太虛,依然陰云密布,漸漸的卻飄來雪花。

下雪對于若水村來說,是十年難遇的奇事,大家都待在屋里烤火,心情卻隨著屋外紛紛揚揚的雪花而寒冷得十分蕭瑟。雪越下越大,村莊寂靜得像是屏住了呼吸。傍晚時分,傳來一聲“哇!”的啼哭,年近七旬的土行醫陳老翁,迎來了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嬰孩。

陳老翁年輕時承傳祖宗醫道,走村串戶為方圓百里的人行醫,不僅治病救人,也醫治大型牲畜。他為修因功、積因德鞠躬盡瘁,看看已是葉落根枯的人了,卻萬萬沒有想到老天賜他鐵樹發芽,讓他生下一個女兒。

女兒降生下地“哇”的一聲后,就再也不會啼哭,模樣雖然清秀卻柔弱得命懸一線,陳老翁把她捧在懷里整整三天三夜,她還是不吃也不哭。到了第四天的早晨,老翁看著她已經一動不動,于是喃喃地說:“老天爺呀,既不賜給我子嗣,為何還讓我空忙?”

老翁將新生嬰兒拿出院門外,置放于門前的竹林樹下,讓其靈魂自由歸天。過了半個時辰一老嫗路過,把嬰兒拾了起來,送回院子里遞回到陳老翁的手上,然后扯了自己衣服上的一絲破布,點燃后用火頭點綴嬰兒頭頂的命門穴,嬰兒抽搐了兩下,便“哇!”的一聲哭啼不止。

老嫗把破布條在地上擦滅后,轉身出了院門,陳老翁忙把嬰孩交給其母,追出院門卻找不見老嫗,他仔細查看已經積雪的道路和田埂,并沒有踩踏的足跡,老翁倍感奇怪。

后來的時間里,陳老翁把方圓百里以外都打聽過了,還是沒有尋找到老嫗的蹤跡。有人說,那還有個找嗎,那是他一生治病救人感動了神仙,觀音渡化賜給他女兒唄。

三年后那嬰孩果然長得秀氣可人,渾身籠罩著仙氣。于是四里八鄉的人都紛紛傳說,三年前是觀世音下凡,拯救了那個嬰孩,現在這個孩子是觀音附體,要賦予她仙風道骨。

可在陳老翁眼里她就像山上一株柔軟的小草,盡管老兩口精心呵護,也常常弱不禁風,一刻也離不開陽光的照射,于是陳家給她取名小暉茵。

正當小暉茵被十里八鄉的人傳頌時,其母親在山上采摘豬草,不小心從山上摔下來,便撇下小暉茵撒手人寰。從此陳老翁便背著小暉茵走村串戶,繼續著他的治病救人,每到一處人們總是聞訊趕來一睹小暉茵的仙女風范。

小暉茵漸漸地下地走路,陳老翁無論走到哪里都要帶著她,聰明伶俐的小暉茵總是在他前面跳躍著、歡喜著。父女倆走過冬季,迎來春暖花開的日子,走過夏天迎來瓜果熟透的季節。小暉茵長到十歲了,秉承陳老翁的血脈冠以名姓叫做陳暉茵。

陳暉茵一天天長大,長得更加的秀氣水靈自不在話下,值得一說的是那一年,她為若水村解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而一鳴驚人。

時年豹子十分猖獗,不分白天黑夜地自由出沒于若水村,常常光顧各家各戶的畜圈,每到一戶,這一戶的山羊或者家畜什么的,就會被花豹誅殺。在深山生存的人們都知道豹子怕熊熊燃燒的火焰,于是人們就在自家的羊圈旁燃燒一堆火,豹子見了火光就不敢來偷吃家畜,但是一不小心忘記了給火堆添柴,豹子就會趁火光熄滅偷吃家畜。各家各戶都忙于田地勞作,哪有不遺忘熄火的呢,稍有不慎就會被豹子鉆空子,實在是防不勝防。

一天陳暉茵突然問自己老爹:“爹,豹子為什么會怕火呢,它只要不往火堆里去那火堆又燒不著它,它為什么要怕呢?”

老翁說:“豹子怕的不是火,它怕的是火焰的光,因為紅色會使豹子感到驚慌、心里發抖,紅色甚至會灼傷豹子的夜視眼睛。”

陳暉茵聽了老爹的話心里想,滿山遍野都被林木覆蓋,除了綠還是綠,不要說紅色,就是黃色,白色也是難得一見,那豹子可能是因為沒有見過紅色,覺得奇怪才心慌的,既然豹子見到紅色心里會發抖,那么用紅色的東西把羊圈遮起來,豹子不就不敢靠近羊圈了嗎?

一天陳暉茵在替老爹炮制草藥的時候,發現一種叫做紫皮的草藥,放到水里水就變得鮮紅耀眼。陳暉茵心里一亮,到山上去多挖些紫皮回來,泡水后把羊圈涂成紅色,不就把豹子給嚇住了嗎?陳暉茵想到這里立即扛了鋤頭上山,挖回來半背篼紫皮,放在鍋里煮了,一鍋鮮紅的汁液就出來了。她把紅色汁液涂在羊圈上,遠遠地就可以看見紅紅的羊圈泛著紅光,于是家家戶戶都采用陳暉茵的辦法,上山挖來紫皮熬制紅色汁液,短短幾天的時間,若水村的羊圈全都泛出了紅光,那些花豹再也不敢靠近羊圈了。

從那以后,遠近的人家都夸獎陳老翁家的暉茵是個聰明絕頂的姑娘,各種各樣傳言不絕于耳;有的說陳老翁都是七十多的人了,才得了那個丫頭,肯定不是凡人;有的說,一看那俊秀的模樣不要說是觀音造化簡直就是觀音附體,自古以來都沒有人想到的辦法被她給想出來了。

那一年,一隊解放軍來到二半山上,住進了二半山一家四合院里,那個四合院的主人被說成是地主,被解放軍押著來到若水村,若水村的人都去斗地主。

小暉茵也到了斗地主的現場,她站在會場的一邊,看著好多的人指著地主罵道,你是不勞而獲!你喝干了我們窮苦人的血!我們這么多人都給你交租才把你養肥了的;我們的牲畜被豹子糟蹋了,你什么都不管,還不如我們若水村的一個小姑娘,你只是要我們給你上羊租,拉走我們的牲畜……

那個地主被斗倒了,所有的土地和山上大片的楠木都歸大家所有,陳老翁家便分得了稻田,還有一頭小水牛。這改朝換代的快樂,使年老的陳老翁變得老當益壯、精神煥發,他帶著女兒開始了種田養家的日子,父女倆相依為命過上了安居生活。

又過了幾年,二半山成立了人民公社,改名叫荒田公社。若木山之字形的山路上,下來一個人,找到若水村的人說,自己是公社派來的工作隊。

若水村男女老幼都被他集結到一個人家的院壩里聽他說話。他給若水村的人說,公社黨委指示我們,集體力量大,什么困難都不怕。在他的號召下,若水村的土地和生產工具,都被統一起來成為一個集體,取了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名字,叫做生產隊,隊里的人叫社員。若水村的地面連同河岸山溝里的一起共分成六個小隊,六個小隊又和成一個集體叫做大隊,大隊在每個小隊里抽調十幾個社員來修了一座房子,叫做大隊部,各生產隊解決不了的事情就到大隊部來解決。

生產隊是個勞動集體,大家一同勞動,種出來的糧食歸集體所有,個人干活記錄成工分,到了收獲的季節,把收獲的糧食按全隊社員的工分總數算出比例,個人按累計工分多少,便分得糧食多少。

這樣的方法使若水村的人感到不錯,大家在一起干活,姑娘小伙相互養眼,打跳罵艄真是熱鬧得很,干起活來確實人多力量大。拿栽稻谷來說,一大群人在田里排成一行,一會兒就能栽出一大片。像陳老翁家這樣,老的老了小的還小的人家,這樣的耕作方法倒是起到了幫助的作用。

工作隊還給若水村人發放了布票,說可以用布票到公社去買布做衣服。陳暉茵家領到了四尺布票,陳老翁給人醫牲口,有時也能得到幾角錢,積攢在那里現在派上了用場,陳老翁把錢給了女兒小暉茵說:“你從若木山的之字路上去,就到了二半山上的公社了。去公社買些布回來,自己學點針線活,女孩子嘛,不會做針線活,以后人家就會看不起你,學會針線自己做一件花衣服穿。”要穿花衣服了,小暉茵高興得要跳起來,她拿著布票一早就去了公社。

二半山上綠色掩映著一座古老的四合院,走近一看,老瓦屋雖然有些滄桑卻不破爛,屋檐、角樓也還十分的完好,殘留著一些古樸簡單的雕琢紋飾。墻壁用石灰粉飾之后,雪白雪白的,在太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那光映照著周圍蔥綠的森林。

陳暉茵來到公社大門口,麻雀在四合院的屋檐下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它們飛到院門口的空地上,尋找食物。可能是餓極了,它們用嘴把一些白色的小石粒啄起來嘗嘗,然后吞到肚子里去。

小暉茵走進院里,把那些麻雀驚嚇得撲哧撲哧地一只只飛到老瓦屋頂上,站在那里轉動著眼珠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四合院正屋的柱子上吊了一塊木牌,木牌上寫著:“迷昜縣荒田公社黨委。”小暉茵手里玩著自己的小辮,眼睛從木牌的底角模模糊糊地往上看,搞不懂那是干什么用的。

從正屋里出來一個穿中山裝的人問道:“同志,你要辦什么事嗎?”

小暉茵反問道:“你們這里就是公社嗎?”

“對呀,我們這里就是公社,你是從哪里來的?”

“我是若水村陳家的小暉茵,我來找公社的書記買布。”

“哦,小丫頭,你要買布呀,我就是公社的書記呀,人家都叫我解剿匪,你知道什么是剿匪嗎?”

“聽說過,就是打壞人的解放軍嘛。我聽那些老人們說過,解剿匪打仗打得特別好,尖山子那一帶的土匪都是你給消滅了的,連山上的狼也被你趕跑了。”

“呵呵,你不要聽他們瞎說,我一個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小丫頭,買布要有布票,你拿布票來了嗎?拿了布票去找那個屋的王主任,”解剿匪說著沖一間側屋里喊:“王主任,有小姑娘來買布了。”

側屋里沒有反映,解剿匪走近屋門嚷嚷道:“王主任,你沒事就躺著睡覺,連個麻雀你都不能趕一下,你看人家一個小姑娘這么遠的路,都到公社了你還在睡!改天把你和下鄉的工作隊換一換,讓你去嘗試一下下鄉的滋味。趕緊給小姑娘賣了布去挑一擔水回來,放到陰涼處涼著,下鄉的人員回來才有涼水喝。”

小暉茵從兜里摸出一張布票,拿在手上走進則屋。則屋里的王主任把量布的尺子拿在手上指著一捆布對小暉茵說:“只有這點布了。這山里的路是越來越不好走,到縣里一個來回就要走四五天的時間,背夫們都不想干了,你要是晚兩天來就買不到布了。”

王主任接過小暉茵的布票:“唉喲!你這才四尺布票呀,上級有規定,一尺布票只能買八寸布,這是小布很窄的,做你衣服至少還要三尺布票才夠。”

“你可以多買一些給我呀,等明年布票發了我還給你三尺就是了。”

“不行,不行!我還沒見過這山里的人,買東西還有打賒賬的。你這小姑娘是哪個大隊來的?誰教你跑到公社來賒賬?”

“我是若水村的呀,我一輩子都在若水村,又跑不了,明年發了布票還給你就是了嘛。”解剿匪在屋外聽見屋里的說話忙進來問道:“哦,若水村,小丫頭,你們那里是劃船的吧?”

“對呀,隊里的人種完莊稼就要組織人劃船打魚分給各家各戶吃。”

“小同志,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們若水村的人呢,本想今明兩天就要到你們那里了解一下情況的,這下你來得正好。縣委傳達了黨中央毛主席的指示,要在我們這大山里搞三線建設了,具體就是要建設一個攀枝花鋼鐵公司,要把這山上的石頭煉成鋼鐵。”

小暉茵搖了搖頭表示不懂。

“你還小肯定不懂的,你們若水村的人也不會懂,到時候這雅礱江、金沙江,總之這些山溝山梁都要用來修房子建成工廠。很快就要從外面進來幾萬人,還要從外面運來機器。你看這十里八鄉連人走的路都沒有,怎么辦呢?上面的指示是要先修路,修公路再修鐵路,要修一條上通成都,下通昆明的鐵路,那路就叫成昆鐵路。你知道什么是鐵路嗎?那成昆鐵路從西昌下來然后沿安寧河出來,從你們若水村的河邊出去。縣里給我們荒田公社的任務,就是要組織船隊從安寧河里運東西。”

小暉茵聽得糊里糊涂,問道:“運什么東西?是不是運布來,運花布來,我喜歡花布,再運些鹽巴來,若水村好多人家都沒鹽巴吃了。”

“那布和鹽巴肯定是要運的,除了布和鹽巴還要運修路用的東西,需要很多的船,還需要很多會劃船的人來劃船。”

“不可能吧,我和爹給人看病的時候走過好些地方,從我們那里的河邊往上走,不到一天的路程就去不了,那地方叫做長灘,兩岸刀削的陡,河中間全是大石頭,激流撞在石頭上轟隆轟隆地響,不要說劃船連人走的路也沒有哦。”

“嗯——,你看這樣好不好?我跟你一起到若水村去,找你爹幫我帶路,我要到你說的那個什么長灘去看一看。”

“可以呀,但我是來買布的,你們不賣布給我,我爹怎么會給你帶路呢?這我可不干。”

“小同志啊,買布要有布票,現在由于運輸不通,運不進來貨物,每一尺布票確實只能買八寸,如果我們的運輸得不到解決,以后還要減少,實在不行我們還得自己想辦法,毛主席號召我們要自力更生,你知道誰是毛主席嗎?”

小暉茵:“毛主席我知道,我們隊里開會的時候我去聽了的,毛主席就是領導你們推翻大山的人,打倒地主分土地給我們的人也是他,我爹說過毛主席是個了不起的人,沒有他我們連一寸土地也分不到。”

“對呀,我就是前些年毛主席派來打土匪分田地給你們的人,現在土匪打完了田地也分了,該干啥呢,毛主席號召搞三線建設,我得去把河流查看清楚,馬上就要開工修鐵路,你爹該不該給我帶路呢?”

“那,我帶你去找我爹說說,你打完土匪沒事做了,才要去修鐵路。”

解剿匪和小暉茵一起來到若水村。若水村因獨處兩江交匯,大江叫若水小河叫安寧,故以大江而得名,高大的若木覆蓋著村莊背后的山坡,清水從山上嘩嘩流淌下來,在村莊里低矮的茅草屋和田園之間交錯流淌。村外大江與小河的交匯淤積成一道長長的白沙灣,灣里一半是河沙壩,一半是鵝卵石。這里是若水村人集聚的地方,若水村人無論春夏秋冬打漁撈蝦都從這里開始,也從這里結束。

小暉茵領著解剿匪回到若水村跨進自家院門就嚷嚷道:“爹,我回來了,你快點出來,有客人來我家了。”

父女倆把公社書記領進黑洞洞的灶房張羅著要煮飯招待客人。屋子一半是煮飯的鍋灶,一半擺放著吃飯的桌子。過了一陣子飯就做好了,小暉茵一邊分發碗筷一邊說道:“解書記你是我們家最好的客人了,可我們家就是沒有好菜來招待你,你不會嫌棄吧?”

說話間一個小伙子光著上身從屋外進來,肩上搭著漁網,手里拎著幾條不大不小的魚,直接走到鍋灶旁,把魚往一個木盆子里一放說:“暉茵,我在河里看見你們從若木山之字路上下來的,我打了魚就給你們拿來了。”

小暉茵忙指著木盆里活蹦亂跳的魚對解剿匪說道:“哎,解書記,你看你運氣多好?這不就是來菜了嗎!儲寶兒,你咋知道我們家沒有菜招待客人呢,快點拿到水溝里收拾干凈,給我們煮來。寶兒你知道不,這是公社的解書記,是以前打土匪的解放軍,現在沒有土匪打了,他又要修鐵路。”

沒等儲寶兒出門,門外又傳來聲音:“老翁!陳老翁,你家來了客人也不說一聲。我昨天和他們在山上打麂子,不知是哪一個運氣不好隔了財,攆了一天才打倒一個,十幾個人,就分得這點麂子肉,好在寶兒他媽手痛不想使菜刀,就留下來了,正好拿來給你們家客人吃個新鮮。”

進屋來的正是儲寶兒的爹儲興才,說話間就進了屋里,他看見坐在飯桌旁的解剿匪就嚷嚷起來:“哎呀!這不是解剿匪嗎,你來若水村怎么不走我家呢,你咋就把我們給忘記了呢?那年你們解放軍要征調民兵,我扛著火槍和你們一起上山打過土匪呢。”

解剿匪立即站起來打量著儲興才:“看著倒是有點面熟,就是叫不出名字,你是哪一個分隊的?說說看,時間久了就記不住了。”

“我們是打黃家溝那個隊的。頭一次去打黃家溝,領頭的才六個解放軍,進了溝就被土匪打死了兩個,民兵們一看溝兩岸都是土匪,解放軍又只剩下了四個,都說中了土匪的埋伏,有人就叫撤!大家一窩蜂都跑了,都是些膽小鬼,我一氣之下也走了。”

“哦,是這樣,那你是怎么認識我的呢?”

“回來沒隔幾天,解放軍又來信說還要組織民兵去打土匪,第二次我們若水村去了五六個,那次我看見就是你帶的十幾個解放軍和我們十幾個民兵一起,把那個黃家溝圍起來打贏了,土匪死的死了,沒死的都投降了。下山的時候我們若水村的一個笨蛋把腳崴了,我們若水村的幾個人就抬著他直接從山上回了若水村,后來聽說你最厲害,一個人把尖山子那里的土匪都收拾了,我們就沒有去了。”

“哦,你可不能這樣說,我一個人哪有那個本事,都是群眾幫的忙,來來!坐下來說,原來我們還是戰友!”

“是呀,黃家溝那天我都打了好幾槍,我的是火槍太遠,也不知道打著沒有打著。”

老戰友相逢,儲興才嚷嚷著非要找點酒來喝,解剿匪道:“老戰友,酒以后再喝,眼下縣委又有新任務要我們完成,正好今天遇著你這個老戰友,不然我去哪里找人幫忙呢,吃過飯你去給我把這個生產隊的社員都找來開個會,我有工作要和群眾商量。”

吃過飯解剿匪一行人來到若水村社員集中的地方,解剿匪站在群眾中間理直氣壯地講話:“若水村的社員同志們!公社黨委總是對不起你們呀,以前叫大家一起去打土匪,現在又來給你們添麻煩。黨中央毛主席號召建設新中國,但是美帝國主義就是要搞破壞!他們發動朝鮮戰爭被我們打敗了,還不服氣!現在又在我國的邊境上虎視眈眈。針對帝國主義的威脅,黨中央毛主席為我們制定了大三線建設的戰略方針,現在全國人民都在響應黨中央的號召,有幾十萬人要來到我們攀西大裂谷里開礦山、建工廠,公路鐵路就要從我們若水村里通過,沿著安寧河上到成都,下到昆明。現在縣里要求我們搞清這段河流情況……”

陳暉茵呆呆地看著解剿匪講話,她覺得解書記應該是渴了,她給他拿來半瓢冷水,解剿匪果然是渴了,接過水瓢咕咚咕咚把半瓢涼水喝光后接著又講。

大家聽了解剿匪的話一陣議論:土匪來了倒好辦,再組織民兵去打,萬一美帝國主義來了怎么辦?有人卻不關心土匪和美帝國主義的事,他們感到修通河流是新鮮事,要是誰個真有本事把這蠻荒的河流修通了,可以從若水村劃船出去,去到外面去看一看多好。幾個對修通河流感興趣的人就嚷嚷起來:解書記明天我們就去看看怎么修通河流吧。

第二天天剛亮,若水村的一群人有的扛著火槍,有的肩上耷拉著漁網簇擁著解剿匪來到清江綠水的安寧河邊,儲興才拿出幾炷香,自己走到一邊檢些干草用火鐮打火引著燃后點香,然后嘴里念叨著什么,對著河流祭拜作揖。

“老戰友,不要給我講迷信噢,既然是打過土匪的老同志了,更應該改掉舊思想。最近縣里有政策,要破四舊,立四新,什么上山打獵下河摸魚,要祭山神啦,講究忌諱啦,都是封建迷信,要堅決地批判!”

解剿匪的這話使在場的人都不滿意,一個叫老韓頭的船工,把手中的纖繩往地上一摔,揚著手惡狠狠地沖解剿匪嚷道:“解書記,你這個雜種!嘴巴干凈點,我要不是看在你是打過土匪的解放軍,今天我就扇你兩巴掌!這水里的活是玩命的,這剛一到河邊,你就敢罵神仙,把晦氣的話都說完了,還去查探河流,要去你自己去!我們不去了!”

儲興才急忙上前阻止老韓頭說:“憨頭,你可不要亂來哦,這是公社書記。”

“我管他什么書記不書記,老子不干啦,讓他自己去干!”老韓頭說完轉身就走。其余十幾個人也面面相覷,按山里人的規矩無論是上山還是下河,犯了忌諱是要玩命的,現在解剿匪說了犯忌諱的話,得罪山神誰還愿意去冒險呢?一個個尾隨老韓頭而去,河灘上只剩下儲興才父子和解剿匪三人。

解剿匪正為難時,陳暉茵背著背篼和父親陳老翁匆匆趕來了,父女倆已經做好了攀巖走壁的準備。背篼里有繩索、有彎刀、有小鋤頭。

“很好嘛!這若水村的群眾總還是有覺悟高的。”解剿匪趕忙迎上去,伸手拉住小暉茵的手:“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小暉茵趕緊伸出另一只手把解剿匪的手掰開,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臉上一陣火辣辣的。

“對不起。”解剿匪知道是自己的行為不得體,急忙縮回手趕緊賠禮道歉,朝陳老翁走去:“對不起,習慣了,請你們原諒!你們父女倆能來支持公社的工作,很好。還是你老人家思想覺悟高呀!”

陳老翁說:“新社會新規矩嘛,你們公社干部見面都是拉手,嘴里喊同志,不像我們,我們見面都是喊親叫戚的,平輩的都叫老表,表妹,你是外面來的人,沒有論過輩分,還不知道你和我家暉茵是不是平輩的。”

“爹!別說了。”小暉茵對老父親的表白有些不愿意,打斷老爹的話轉向儲寶兒道:“寶兒,你們不是要去勘查河流嗎,昨晚開會那些人呢,怎么就你們三個人去呢?”

儲寶兒不想說先前的事情敷衍道:“加上你們就夠了,人多不洗碗,鴨子多不生蛋。”

解剿匪笑盈盈地看了看儲寶兒,對儲興才說:“你這兒子思想覺悟也很高,有實干精神,就按寶兒說的,人多不洗碗,鴨多不下蛋,人少了我們就只要一條船,走吧?”

“走呀!我也來拉一根纖繩。”小暉茵把背上的背篼徃船里一放,拿著一根纖繩做好了拉纖的準備。

儲興才:“暉茵,你拉什么船喲,你到船里坐著,讓你寶兒哥拉船,我來劃船。”儲寶兒和解剿匪各拉一纖繩走在河灘上,陳老翁因為年紀大被照顧來扛火槍。

儲興才把煙桿含在嘴里站在船上掌舵,船往前行走煙霧在他的身后繚繞。小暉茵坐在船中央,兩鬢的細發隨微風一蕩一漾。時快時慢的木船,順著清江綠水漸漸遠去。

解剿匪的挎包里裝了一個本子,每走一段都要記錄下那里的大體情況:一段舒緩的河流;一段狹窄的河流,兩岸都是絕壁……經過一上午的行駛,他們在一處沙壩里歇下來,打算埋鍋造飯補充體力。

陳暉茵拿出小飯鍋在沙灘上磊出一個灶,再撿來一些柴火,從老爹那里拿來火鐮,撞擊火花點著火草,放到干草下面,鼓著小嘴吹火,柴草被點燃,炊煙在荒野的河邊上升起。

儲寶兒拿出麻線漁網在水邊撒網打魚。他的任務是給這一頓飯獲得下飯菜。剩下儲興才他們三個人,卻仰仗大人的資格坐在沙灘上,慢條斯理地摸出隨身攜帶的煙盒,卷起了葉子煙,煙卷好了放在煙斗里打著火鐮,點燃,慢慢地吞云吐霧。

過慣了“棒打狍子瓢舀魚”生活的若水村人,在野外吃飯都是指望從河里打魚上來做下飯菜,只是今天會是這樣的蹊蹺,儲寶兒弄得渾身冒汗,也撈不上來一條魚。平常大片大片的魚群,就在清澈見底的河水里游來游去,拿捏好了一網投擲下去,魚就會被撈上來。今天怎么就捕不到魚呢?

小暉茵的米飯已經煮好了,她拿出另一只鍋安放在灶上“鐺鐺”地敲,催促儲寶兒拿魚來煮。吃煙的三個人見煮好了飯,卻不見儲寶兒拿魚下鍋,也有些不高興。

儲興才更是不耐煩了把煙桿放在石頭上“咵咵”磕打煙灰,嘴里嚷道:“寶兒,你是怎么搞的,飯都煮好了還不拿東西來下鍋,這么大一條河會沒有魚嗎?”

儲寶兒站在河水里一邊拉網一邊回答:“你來嘛,我今天沒有福氣打不上來魚。”

儲興才站起來把磕了煙灰的煙桿放入羊皮褂的兜里,走到水邊儲寶兒跟前:“整半天了一條都沒有嗎?我看你就知道吃干飯!把網給我,哪有打不上來的魚!”

儲興才擰著漁網在水里折騰幾下,依然什么也沒有,他放緩了口氣說:“今天真是奇怪哦,怎么會一條魚都沒有呢,沒有大的小的也沒有?是不是像憨頭說的,是解書記得罪了山神?不給我們吃魚了。”

儲興才灰心喪氣地回到飯鍋旁對著解書記說:“無論是上山打麂,還是下河摸魚,在我們這里都有個講究,要祭拜山神,山上的野物都是山神管著的。早晨你說的那些話不對,得罪山神隔了我們的福分,今天吃不著魚了,就只能鼓著眼睛吃一頓白飯。”

解剿匪:“你怎么會怪到我的頭上來了,分明是河里沒有魚嘛,就鼓著眼睛吃一頓吧,有白米飯吃還不好嗎,吃,吃了繼續工作。”

幾個人各自拿了碗筷,開始吃飯。突然“啪”的一聲,從水里蹦出一道白光,直接彈跳到岸上來,“叭”的一聲砸在石頭上,幾個人定眼一看是一條大魚,儲寶兒眼疾手快,放下手中碗筷一個箭步穿過去,雙手摁住那條大魚,笑得嘴都合不攏。

幾個人都笑了,急忙重新添柴加水把魚煮了一鍋。滿滿的一鍋魚,他們從船上拿出一些早已準備好的干辣椒,放在火上烤煳,用手揉成辣椒末做成蘸水,美美地吃了一頓蘸水魚。

大家都吃飽了,放下碗筷打著嗝兒,慵懶地坐在細軟的沙灘上,這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來了一只大灰熊坐在魚蹦上來的水邊。

大灰熊是被人搶了自己的獵物,很不服氣才在那里以示威風,一雙眼睛炯炯地把他們看著,似乎要尋找時機實施報復。儲寶兒迅速拿起火槍,照著大灰熊就是“呯”的一槍,那大灰熊轉身投入水中逃走了。

這一槍響不要緊,驚嚇了背后崖壁上的幾只猴子,那些猴子“咀咀”地叫著,從崖壁上把石頭推下來砸向他們,幾個人慵懶的情緒一掃而光,急忙起身避讓。

儲寶兒將火槍迅速裝上火藥,仰著頭舉槍朝崖壁上的猴子開槍,“咣”的一聲槍響過后,那些猴子飛奔著,眨眼工夫消失得無影無蹤。

儲興才有些不高興地對儲寶兒說:“你打那猴子干什么!這不是浪費火藥嘛,就是打著了也沒用,你想吃猴子肉呀?猴子肉哪個吃?腥味大得很。”

陳老翁說:“哎,只要打下來,你們不喜歡我喜歡,打一只猴子比打一只麂子還要有用哦。那猴子渾身都可以做藥,只是那個家伙聰明,你恐怕是打不著它的。”

幾個人見猴子被驅趕跑了,又坐下來繼續休息,陳老翁一邊燒煙一邊便講關于猴子的故事:此去有一處叫做手巴巖的地方,光滑的巖壁像人的半截巴掌,樹立在河岸邊,上方是幾道小山梁子從山峰上直插下來,歸集在那里,正好像人伸直的幾個指頭,整個巖壁便得名手巴巖。掌心處有一個深深的巖洞,人及其他動物根本無法接近洞口。只有猴子才能在洞里自由進出。很早很早以前,一群猴子就以巖洞為大本營,它們被一只大青猴統治著,它們仗著浩大的群團勢力,常常到方圓百里以外去作惡多端,偷劫山里人的生活用品和財物。這些畜生把偷來的東西都放到巖洞里,能吃的都吃了,能玩的用來玩耍,生活過得十分自在、安逸。更為奇怪的是它們居然偷偷跑到二半山去觀察人的一舉一動,模仿人的舉手投足。幾十年過去了,猴群越來越強大,一些猴子沿河流四處游蕩,一些長期守在手巴巖下襲擊偶爾有敢于來到這里探險、打魚的船只。那手巴巖下水急灘險,猴子就稱船上的人忙于應對激流兩手不空的機會,突然從樹上飛到船里抓起東西就跑。

無論是到百里之外的人煙區去偷東西,還是在手巴巖下守株待兔。這群猴子總是以人類為目標,模仿人類的生活習性,跋山涉水到幾十里外的村莊偷人吃的、偷人用的。時間長了,只要是人有的東西它們都有,四鄰八鄉的人被偷的很惱火,幾十里遠的人都組織了打獵隊來討伐猴子,可每次人們冒著攀巖涉水的艱險,追趕到了手巴巖下,面臨陡峭光滑的巖壁上不去。

這時一只大青猴帶領著群猴高傲地站在洞口,巖下的人詛咒它們,它們也學著人的樣子噓喊吶叫,人向它們投擲石塊,它們也向人投擲石塊,而且它們是居高臨下,人反倒還要遭殃。總之,人做什么樣的動作,那群猴子就跟著模仿人做什么的動作。

光是模仿學一學人的樣子也就罷了,那些猴子還要做出戲弄侮辱人的舉動。那大青猴還會耍流氓,它對女性很感興趣,只要見追趕它們的人群中有大姑娘小媳婦,它就在洞口叉開兩腿,露出生殖器來給人看,人們眼睜睜地被羞辱,但硬是拿這群猴子無可奈何。

已經記不得那是什么年頭了,那里的猴子曾經鬧出一個十分荒唐的故事:有一次,二半山上的一個年輕婦女因和丈夫吵架,使性子走了一天的路程,來到河邊要跳河自盡,不想被那群猴子一哄而上給劫了,那婦女當場被嚇得昏死過去,那群猴子在大青猴的帶領下,像螞蟻搬東西一樣,硬是把那婦女搬到了洞里去,后來還有那更難聽的,這里就不便再講了。那婦女的家人苦苦尋找了半年,感到沒有指望,也就放棄了尋找。

那猴王真是成了精,它為了討好那婦女,除了給她偷來吃的,還跑到人家戶里去偷諸如花布衣服,小圓鏡之類的東西。最先人們并不知道猴子會偷花衣服之類的東西,后來丟東西的人多了,人們便想到了那群會偷東西的猴子。

到了農閑的時候,幾戶人家便組織起來去攻擊那群猴子,人們拿了刀叉棍棒來到手巴巖的下面,那居住猴子的巖洞離地面有十幾丈高,大家仰望著刀切的巖壁拿那些猴子什么辦法也沒有。

大家向洞里投石頭、仍棍棒、賭咒,折騰了一陣,有人聽見洞里隱隱約約有人的哭喊聲,先還以為是猴子在模仿人的聲音,大家都不以為然,接下來哭喊的聲音越來越明顯。這才奇怪了,人們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了搞個明白,這些人連續幾天都來到手巴巖下,但始終拿這群猴子沒有辦法,經過幾天的探尋,對大青猴的分析猜測,人們不得不斷定洞里面發生的事情。

小暉茵很是氣憤地沖爹問道:“就沒有人想出辦法來收拾那些猴子?!”

沒有等到陳老翁回答,解剿匪搶著說:“你的故事好精彩,恐怕是人們編出來嚇唬小孩子的吧,是不是嚇唬你家小暉茵的,我就不信會有人都斗不過的畜生!”

儲興才打斷解剿匪的話:“解書記,你還別不信,那老一輩人都是這么說的,那手巴巖的猴子是成了精的,只是這幾十年解放了,人們的事多了忙不過來,沒有人去注意它,還不知道那個猴精現在死了沒有。剛才坡上這些猴子肯定就是從那里出來找東西吃的,說不定那個老猴精死了,新猴精比老猴精還厲害,我們此去要特別的當心呢。”

小暉茵狠狠地說“我們現在不是有槍嗎?寶兒哥剛才給了它一槍,它們不是就連命都不要地跑了嗎。再遇著就瞄準了打,打它一只下來,吃猴子的肉!多放些辣椒和大蒜就沒有腥味了,炒出來照樣好吃!”

解剿匪:“對!我們要的就是暉茵姑娘這種勇氣,修建成昆鐵路肯定會面臨許許多多的困難,但我們絕不能被困難嚇倒!不就是幾只猴子嘛,走,繼續我們的工作。”幾個人在解剿匪的催促鼓動下,劃著船繼續往上游行駛。快到下午的時候,他們到了手巴巖。

這手巴巖果然驚險了得,河水在巖腳下白浪滔滔,兩岸的峭壁被水流沖刷得光亮如玉,人畜無從接近,只是那些藤蘿還是像故事里的一樣,在大樹之間纏繞懸掛著,成為猴子進出巖洞的通道。猴群依然像傳說的那樣,在那些藤蘿間走來走去,它們用眼睛盯住這只突然到來的木船。

解剿匪一行人打算試探一下這些猴子的情況,看它們到底是不是像陳老翁故事所講的那樣。儲興才把火槍舉起來朝那些猴子示威,猴子們毫不畏懼呆呆地看著。

儲興才:“解書記,今天這事有點玄乎哦,完全像故事里講的一樣呢。我還是娃兒的時候就聽人說過,猴子會咬死山羊吃肉,既然敢咬死山羊吃肉,急了備不住連人也敢吃!”

儲寶兒:“爹,哪有人怕猴子的道理。我們找一個離洞口近一點的地方,給它一槍,撂一個下來,晚上燒一堆火,看誰吃掉誰。”

儲興才:“你娃兒知道啥子,猴子是通人性的畜生,它們像人一樣會團結起來對付你。”

小暉茵龜縮在老爹的身后強硬地說:“爹,真有不怕死的東西嗎,先打死它一個,看它怕不怕!”

解剿匪:“暉茵姑娘說的對,先打死它一個看它怕不怕,如果被一群猴子都嚇到了,我們怎么開通這條水路,還怎么進行三線建設!先試一試,用槍打猴子。”

儲興才:“解書記,這可不是打土匪哦,你看它們根本不會怕你的搶,怕是打死了它一個,它們全部沖下來,我們怎么對付得了。”

“這樣,為了防止萬一,調轉船頭做好準備,一旦它們真的全都向我們沖來,那就及時上船順流而下,那猴子再有本事,它們會追上我們的船嗎?”解剿匪說。

儲寶兒:“我敢肯定槍一響,它們就跑得無影無蹤,哪有不怕死的野獸。你們都聽解書記的把船頭調轉過了,都到船里去待著,我自己拿槍上去,找個最好的地方,保證一槍打中一個下來。”

儲興才:“你小龜兒子逞能,先說好,你吃虧了老子不得管你。”

解剿匪指著岸邊一個大石頭說:“想辦法把船靠在那個石頭下面去,那里距離近一些,寶兒爬到石頭上,照著那個大青猴打一槍,不管打中還是沒有打中,槍一響就趕快回到船上來,劃船就跑,那猴子就是來了也不敢跳到河里來追我們。”

儲興才:“就依你們的安排試一試嘛,你龜兒子給我聽著,朝別處打,不要打著猴子,槍一響就跑,也許這些猴子槍一響它們真的會跑了,如果它們怕槍就好辦。”

儲寶兒有些不耐煩:“爹,你們都到船里去呆著看我的。”

幾個人按照解剿匪說的上了船,做好了劃船就跑的準備。那群猴子眼睜睜地看著儲寶兒帶上搶,慢條斯理地從船上下來,又趴到石頭上去。那石頭上果然距離洞口的那群猴子更近一些,視線也是正好。

儲寶兒蹲在石頭上,把洞口的猴子粗略地選擇了一下,覺得那個大青猴雖然大,但是太瘦,要吃肉還得要肥一點的,他瞄準了一只比較圓潤肥實的猴子,“呯”的一聲槍響,那只猴子應聲栽落下來,滿崖壁的猴子頓時驚慌、尖叫起來,在藤蔓間亂竄。

儲寶兒見被打中的猴子滾落下,忘記了他爹“槍一響就跑”的告誡,急忙下了石頭直奔那只被打死滾落下來的猴子。

那大青猴站在洞口雙手抓地,發出撕裂的尖叫聲,整個巖壁上的猴子一擁而向那只被打死的猴子傾瀉下來,正與儲寶兒遭遇在一起。猴子照著儲寶兒的頭皮、手臂狠勁撕咬,船上的儲興才和解剿匪見勢不妙,急忙抓起艄桿上岸擊打猴群,奮力救援才把儲寶兒從猴群中奪了回來,他們倉皇跳進船里,開船逃跑,那群猴子不依不饒在岸上追趕。

奔命的船像離弦的箭,經過一段劈波斬浪后,那群猴子已經被甩掉了,幾個人定了定神,終于舒了一口氣。船漸漸慢下來,儲寶兒坐在船艙里,鮮血流滿了他的全身,他的頭皮被撕去一大塊,手臂被抓了好幾條口子。好險啦!幸虧儲興才和解剿匪拼命救援,不然那群猴子準把寶兒撕成碎快。

儲寶兒疼得幾乎昏過去了,小暉茵催促著:“爹!趕緊給他止血,你看他流了好多的血。”

“趕緊劃船吧,沒有帶止血藥怎么止血,得趕緊回去找止血草,他這是明傷,頭皮都被撕開了,光止血還不行,還需要把口子縫起來。”

儲興才鐵青著臉使勁劃船,解剿匪坐在船艙里,用手為儲寶兒擦去身上的流血,船像箭一樣向返回的下游飛奔,天快黑的時候,他們的船回到了早晨的出發地。

儲興才上岸就撕破嗓子沖著村里喊:“喂!快來人呀,我們出事了,快來人幫我。”

村子里的人聽見喊聲,都擁出了家門,一路小跑來到河邊,跑在前面的花木藍一眼就看見儲寶兒,血淋淋地坐在船里,當場嚇得發抖不敢向前,后面來的幾個小伙子,跳到船里把儲寶兒攙扶起來抬下了船,很快送回到儲寶兒的家里。

不大的若水村,一家有事家家關照,全村的人都來到儲家的院子里,有的拿來雞蛋,有的送來自己舍不得吃的一點臘肉,還有的拿來草藥。村子里幾十戶人家一下轟動起來,不到半個時辰儲興才家的院子擠得滿滿的,大家問長問短,刨根問底。

儲興才把事情的經過給大家說了一遍,大家把臉都轉向解剿匪。早晨解剿匪當著大家的面,說了些要破這樣還要滅那樣的話,居然要批判山神。村民們一個個都憤憤不平,都覺得是因為解書記要批判神仙,才犯下了大忌使得儲寶兒有了眼前的不幸。

一個人沖解剿匪道:“解書記,你不是要批判嗎?我看該批判的就是你。山神你都敢批判,分明是你想害我們的人,現在這個人傷成這樣了,我看就交給你!你把他背到你們公社去,出了問題我們只管問你要人!”

解剿匪膽戰心驚地對大家說:“社員同志們,同志們,都是我不好。大家不要急,儲寶兒同志是響應黨中央毛主席的號召為支援三線建設出的事,這個事情我有責任,確實該公社來負責,你們放心,公社一定要處理好這件事的。”

“解剿匪,毛主席號召搞三線,他點名要我們儲寶兒去嗎?他點了你的名就是你解剿匪的事,你卻來連累我們的人。”一個中年婦女臉上帶著怒氣質問道。

接著好幾個婦女七嘴八舌說個不停;“儲家這個娃兒,沒有事便罷,如果有事就叫你這個解書記吃不完!兜著走!”

“我看現在就把人給他抬到公社去,是死是活都是解剿匪的,我們只是要原來的人,寶兒去的時候是什么樣的,我們就要什么樣的。”

解書記正在下不了臺,人群中走出一個中年漢子,這個中年漢子姓花,名叫花木發,是花木藍的哥哥,他扯開嗓門道:“不要鬧了,鬧一陣管什么用?”

人群果然鴉雀無聲,花木發走到解書記背后伸手扒住解書記的肩膀往后一旋,解書記被旋了半轉和花木發面對著面,花木發帶著怒氣的眼睛盯住解剿匪說:“解剿匪,你是不是要等著他身上的血淌完了事!嗯?人都這樣了,你不想辦法,是不是要等著死人嗎?嗯?”

解剿匪知道問題的嚴重性,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給儲寶兒療傷,這傷得不到及時治療鬧出人命來,不要說若水村的人饒不了他,縣里也要追究責任的,但是公社沒有醫生,更談不上醫院,這可怎么辦呢。他走南闖北,無論是上戰場還是做群眾工作,幾十年了,還真沒有這樣窘迫過。他心里暗暗發抖,無話可說。

正在這時,小暉茵滿頭大汗領著自己老爹陳老翁從門口扒開人群擠進來,跟在陳老翁后面的還有花木藍。經常與儲寶兒斗氣的花木藍看到儲寶兒傷成那樣,一陣害怕以后,首先想到的是只有跟著小暉茵才是辦法,因為陳老翁是個醫病的,現在儲寶兒最需要的是及時進行醫治。

他們三人在河邊上就直奔陳家拿藥去了。到了陳老翁家,三人各有分工,兩個小姑娘手腳利索,被陳老翁指派點燃松明火把,迅速到屋后山上去采回止血草。陳老翁自己在家里準備了些其他藥品,三人一同來到儲家。他們扒開人群來到儲寶兒跟前,老翁一邊查看了儲寶兒的傷情,一邊吩咐燒鹽水來洗傷口。

花木藍迅速去燒水。小暉茵見大家正在和解剿匪僵持著,她覺得這事不應該全怪到解書記身上,當時解書記面對這么多猴子敢上去用艄桿趕走猴子,把寶兒救出來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她站到解剿匪身邊對大家說:“不要緊的,我和花木藍到山上采了新鮮的止血草,敷上就好了。你們也不要怪解書記了,我看是那些猴子太可惡,這么惡毒的猴子,敢欺負到人的頭上來了,你們應該組織打獵的人去收拾那些不要臉的畜生!花哥,你們找幾個打槍打得準的一起去,一槍一個,給寶兒報仇撒!”

花木發:“小暉茵,你懂個屁呀!這么多猴子,你打得了幾個?那畜生動作快得很,一槍放了,還沒有等你裝上第二槍的火藥,它一下就飛到了你面前!”

小暉茵:“那我們就沒有辦法了嗎,按解書記說的,以后成昆鐵路還要走那里通過呢,那些猴子這么可惡,怎么會過得了鐵路,猴子總不能占了我們的鐵路吧?”

解剿匪:“暉茵姑娘說得對!共產黨毛主席領導我們推翻三座大山,打倒了土匪惡霸,建立了新中國,現在要修鐵路,建設我們的大三線,還會怕幾個猴子不成,這次出現差錯是我組織不周,請大家相信公社一定要負責任,困難最終是要被解決的。”

“那你怎么不去呢?把你那公社的人都帶去打猴子呀,你把我們的人害成了這樣,你還好意思再說大話。我告訴你,解剿匪!你有本事你就去收拾那些猴子!不怕你收拾得了土匪,我們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收拾得了那些猴子。”

陳暉茵:“土匪是人,手里還有槍,猴子是畜生,它們手里有槍嗎?猴子會比土匪還兇嗎?我就不信你們平時連花豹都敢打,會不敢打猴子。”

花木發:“小暉茵,你不懂不要亂說話,花豹是單個的,那猴子是一大群。你還好意思說,寶兒被傷成這樣,你們一起去的人都有責任。”

“我們是有責任,我們不是去給他找藥嗎?你們只知道在這里吵,吵一陣他就好了嗎?花哥,我要是像你們這些男人一樣手里有火槍,我就找些人一起去把它消滅了。”

“這姑娘,小小年紀嘴巴倒是厲害,口氣不小,叫他們給你槍,我諒你也不敢去。一個姑娘家,說起話來一點都不曉得害羞。”一個中年人說。

陳老翁卻只顧忙活自己的事情,他把縫衣服的針線放在鹽水里煮了,用來把儲寶兒的頭皮縫合起來,再給各處傷口敷上些止血草,傷口就算處理完事了。

老翁處理完傷口,坐在凳子上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沖滿院子的人說道:“你們不要吵了,現在沒有事了,幾天就會好起來,你們各自回家去吧,今后誰也不要再去惹那猴子。誰要是再去被那猴子咬傷了回來,我可就無法醫了。我看我們都是些種田打魚的人,各人該打魚就打魚,該種地就種地,解書記要修成昆鐵路就由你們公社的人自己去修吧,我看我們種田的也修不了什么鐵路。”

“爹!你少說點,公社也是為我們大家好,把河道修通了方便大家劃船,好從縣里運布運鹽巴到我們若水村來。”小暉茵轉向大家說道:“總不能就這樣放過那些可惡的畜生吧,我爹他自己說過的,那些猴子在很早以前就會搶人,現在又把寶兒抓成這個樣子,我看不管修不修鐵路都應該想出一個辦法來,收拾掉那些畜生。”

解剿匪:“小暉茵說得很好,這事就按她說的辦,由公社出面組織民兵攆那些猴子,縣委指示我們要建立民兵隊伍備戰備荒,陳暉茵雖然年紀小但很有革命志氣,你們若水村大隊的民兵連長就應該是她來當。民兵連成立以后通過訓練合格,武裝部要發給步槍,如果大隊有上十條八條的快槍,就不會怕那些猴子!”

滿院子的人都面面相覷,公社如果真的給若水村人發快槍,就是不打猴子打麂子也好呀,有人動了動嘴唇想證實一下發快槍是不是真的,但因寶兒被傷害心里還淤著氣,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被陳老翁處理了傷口的儲寶兒聽得要發快槍也受觸動,他勉強轉動眼珠看著院子里的人,表示出已經沒事了的意思。

陳老翁說:“一個小姑娘家的當什么民兵,你們不要吵了,都回去吧,這受傷的孩子要安靜一下,人多了鬧哄哄地對病人不好。”

在陳老翁的要求下大家便漸漸散去。院子里只剩下儲家人和花木藍,以及陳老翁父女倆。解剿匪終于松了一口氣,心里暗暗感謝陳老翁父女倆,只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陳老翁拿出煙盒要卷煙,解剿匪忙挨到陳老翁跟前,恭敬地把陳老翁的煙盒接在手上,一邊替老翁卷煙,一邊笑嘻嘻地對老翁說:“老人家。是我對不起你們,今天全靠了你們父女倆,不然儲寶兒這傷還不知道怎么辦呢,我代表公社黨委感謝你了。”

老翁木著臉一句話不說,解剿匪把卷好的煙遞到老翁手上,又忙著從老翁手上接過火鐮,替老翁打火點煙:“老人家,你這樣行醫有多少年了,是怎么收錢的呢?”

小暉茵在一邊接過話說:“我爹看病不收錢,儲寶兒是我們挨著的鄰居,今天又是我們一起受到的傷害,遇到這樣的事情大家都要幫忙,怎么會要錢呢?”

“是的,今天是我女兒叫我和你們一起去的,本來不應該打那猴子,都怪我沒有阻擋你們,這事落到誰的頭上誰都痛苦,哪有見人就收錢的。”

解剿匪:“那么你們平時看病是怎么收錢的呢?”

小暉茵說:“我們平時行醫也很少收錢的,都是鄉里鄉親的,給人看了病,他家里有錢的呢,愿意給一點,我爹也可以收下,不給,我爹也不會向他要。如果是窮人家就是給我們,我們也不會要他的。”

解剿匪:“哦,暉茵姑娘你的思想很好嘛,處處想到窮人。今天這錢由我來給你們,我是公社的書記不是窮人,今天就算我們為成昆鐵路建設做的第一次工作,是我領導大家去的,出了事故由我承擔,錢由我來出。”

解剿匪說著遞給老翁兩元錢,老翁接在手上翻轉仔細看了看后遞還給解剿匪說:“你拿回去吧,我姑娘說了不收就不收了。”

解剿匪:“你拿著吧,這是兩元的新錢,可以用來到公社去買布、買鹽巴。以后等河上通了船,公社供銷社里還要運別的東西來賣,如果有你喜歡的東西,你就可以用這個錢去買。”

老翁又把錢翻轉看了看遞給女兒。小暉茵把錢接在手上說:“能買布買鹽巴,我們就要了,以后有了花布我就來買花布。”

解剿匪:“這就對了。陳翁,我看你醫術很是精通,你都會醫哪些病呢?”

老翁:“醫病還分什么病嗎,只要是別人有病請到了你,你都要給人家醫。能夠醫好的都要給人醫好,醫不好的也要盡到郎中的手續;人家牲口有病請到我,我還是要給人家牲口醫好,不過我醫牲口是要收錢的,給我一升米或者別的什么東西也行。”

解剿匪有些不解地問:“為什么醫人可以不收錢,醫牲口卻要給錢呢?”

小暉茵搶著說:“豬是殺肉吃的,牛是用來耕田的,以前都是有錢的人才有得起這些牲畜,我們窮人哪里會有,怎么不要錢呢?”

“你們父女倆的思想覺悟很高啊。這樣吧,我請你到公社去,你天天坐在公社里,以后鄉下的人有病了,都到公社來由你給他們醫病,公社給你發工資,每月給你八元錢?”

老翁繃著臉,狠吸了一口煙斗,吐出煙霧說:“我不去公社里,二半山上的人都知道我家,他們有了病會自己來我家找我的,我去了那里這河邊一帶的人,有了病還得爬到山上去,那山上太涼與我水土不合,我年紀大了待不住你那些地方。”

老翁的醫術果然不錯,儲寶兒已經不再那么疼痛了,坐在那里眼睛可以東張西望了,花木藍守候在儲寶兒面前,時而用嘴吹一吹儲寶兒的傷口。時而用手觸摸寶兒浮腫的臉,以撫慰的方式減輕儲寶兒的疼痛。

儲寶兒的眼光把院子里掃了一圈,把目光停在水桶上。花木藍立即反應過來知道他要喝水,花木藍拿了水瓢從水桶里舀了半瓢冷水,就要給儲寶兒喝。陳老翁急忙制止說:“不行,不行,受傷的人不能喝生水,喝生水他好得慢,得把水煮成開水給他吃,如果有鹽巴再給他加點鹽,他傷口好得快。”花木藍忙給儲寶兒燒開水去了。

第二天一早,解剿匪一個人灰溜溜地從之字小路往若木山上爬,他一邊走一邊想,這次工作做得會這樣的不順利,得罪了若水村的人,往后這探查河流的工作該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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