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陽山,落九陽。
天色已暗,又是黃昏。
真正的夕陽已經半落,紅色渲染了西方,紅霞籠罩下,世城也染上了顏色。
日暮的顏色。
山頂上,瀑布邊。
蕭六又在看夕陽,夕陽正紅。
紅色就像天地間的一層薄紗,輕柔的落在每個人身上,為每一個人都披上了霓裳。
火云在旁邊陪著,輕輕的攙扶著蕭六,就像那個聽話的小侍女。
她也在看夕陽,夕陽很美。
她也看到了紅色,不只是夕陽,還有蕭六身上的血。
蕭六自己的血。
火云秀眉輕蹙,欲言又止。
最后她咬了咬粉嫩的下嘴唇,嘴唇很嫩,就像一朵任君采擷的花。
“天九陽死了?”
“死了。”
“死在了另一個地方?”
“確實是另一個地方。”
“天九陽的世界?”
“是一個有九個太陽的世界。”
“那怎么破?”
“九陽,就會有九陰,九陰,自會合九陽。”
“所以他沒有了九陽。”
“也沒有了九陰。”
“沒有九陽的天九陽,自然擋不住天元九法。”
“擋不住。”
“那那個女人呢?”
“女人當然還是女人。”
“她沒有擋?”
“她不想擋,也不會擋。”
“但是天九陽會讓她擋。”
“但是我不會。”
“所以天九陽死的很徹底。”
“很徹底。”
“最后只剩下了你和那個女人。”
“是,我和一個女人,油盡燈枯的女人。”
“油盡燈枯?”
“本是仇人之女,天九陽自不會供養,強吊性命而已。”
“她也死了?”
“也不算死。”
蕭六手在袖子中掏出來一團黃色光團,光團在蕭六的手心中不斷變化,最后化作了一只鴉。
翎羽黝黑靚麗,赤瞳土喙,神異非常。
神異到和赤羽一樣,會吐人言。
“多謝先生。”
和赤羽一樣,自然不算死。
和赤羽一樣,自然讓火云很喜歡。
“這是那個女人?”
“她叫岑兒。”
“和赤羽一樣?”
“一樣。”
“那赤羽也是女人?”
“一樣的女人。”
火云將岑兒捧在手心,歡喜的看著,女人對嬌小可愛的事物,絕對沒有抵抗力。
“她會像赤羽一樣呆在你身邊?”
“和赤羽一樣,自然是去赤羽所在的地方。”
枯藤山。
山有一顆老枯藤,所以叫枯藤山。
枯藤很老,哪怕是在朝陽的照耀下,依然顯得很老。
朝陽初露,一線東方。
有一只寒鴉落在蕭六的肩膀上,使勁啄著蕭六的腦袋。
“怎么了?”
“我叫一號。”
“我知道。”
“后來的女人叫赤羽。”
“是。”
“又來個老木頭叫三號。”
“確實是老木頭。”
“又來個女人叫岑兒。”
“也確實是女人。”
“你這樣會沒朋友的。”
“我本也沒有朋友。”
蕭六沒有朋友,有些路需要的就是孤獨。
蕭六也有個朋友,火云就在一旁陪著,不停的逗弄三只烏鴉。
三只烏鴉也歡快的飛著。
好像自從變化烏鴉之后,都成了一只歡快的鳥兒。
人的一生,追逐的就是像鳥兒一樣生活。
“好了,時間到了。”
蕭六看著東方的日出,快要生出一半。
就像他喜歡看黃昏一樣,其實他也喜歡看日出。
“你要走了?”
火云很著急,她突然感到一絲別意,胸口有些發悶。
有風,薄紗卻未飄揚。
有風,道袍卻已揚起。
蕭六癡望著火云,可人兒。
有些人不該遇到,遇到也不該招惹,招惹就不該離去,因為離去很痛苦。
有些事不該開始,開始就不該繼續,繼續了就不該結束,因為結束很痛苦。
蕭六終要離去,事情也終要結束。
“我從這里來,也從這里走。”
“回往死山?”
“從那里來,也要回那里去。”
“什么時候再來?”
“該來的總會來,不該來的,不會再來,火云仙子,不必自苦。”
世間坎坎路途,
自來紛紛愁苦,
徒笑他人思白發,
哪個能逃情都!
說不自苦,誰能不自苦。
火云看著蕭六,就在身邊,卻又似天涯,觸手可及,卻空撈幻影。
蕭六也望著火云,他站在朝陽里,卻不是剛來,他看向西方,他卻是要走。
背后晨陽又起,半掩東云。
四只烏鴉盤繞,聲聲入魂。
“陰陽交際,五行化山。”
日出一半,陰陽交際。
五行就位,魂各一方。
寒鴉為水,赤羽為炎,神樹為木,岑兒為土。
五行缺一?
只見蕭六雙手抄在袖中,看著火云,嘴角又揚起,就像他剛開始那樣。
風動,道袍揚起,化而隨風。
與道袍一起隨風的,還有蕭六。
風轉,有光。
光形九轉,化而為鴉。
翎羽黝黑亮麗,赤瞳白喙,神異非常。
神異到像寒鴉一樣,鳴聲入世。
神異到像赤羽一樣,半化鬼靈。
神異到像神樹一樣,憫愛蒼生。
神異到像岑兒一樣,幽幽難舍。
神異到,口吐人言。
“千年風波起,一朝了凡生,天地有歸處,何必亂飄零。”
五行轉,陰陽隔,莫難忘。
……
莫忘山,蕭六爬上來的地方。
兩個女人望著山下,久久無言。
一個白衣飄飄,仙子下凡。
一個薄紗揚起,精靈化幻。
“他走了?”
“走了。”
“果然。”
“什么果然?”
“有人說,往死山只進不出,能出往死山的,只有背山人。”
“背山人?”
“不錯,背起往死山的人。”
“那他一定很痛苦。”
“很痛苦,除非有一天他能解脫,他便不再有痛苦。”
“如何超脫?”
“化山,為魂。”
“誰說的?”
“望月山。”
望月山,也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