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醞釀著滿腔的怒火，可還未訓兩句，后者竟然主動低頭反思起來，臉上流露出一副深刻認識到自己錯誤的表情。

見此，黃巢肚子里那些一大堆要教訓他的話，一時間卻也說不出口了。

“將軍可還有訓話？若沒有其他事，末將這便去收攏物資，清點無畏營的傷亡了。”

司馬玉抬起頭，幽幽的嘆道，“唉，事情真多……”

“去吧?！?

黃巢下意識擺擺手，話音剛脫口而出，自己也隨之愣住。

他正要將后者呵斥回來時，眼前哪里還有司馬玉的蹤影。

“這個臭小子真是猴精！心里根本就知道老夫還有一大堆話要訓他，居然耍小聰明轉移老夫注意力，自己先溜掉！”

黃巢氣的齜牙咧嘴。

“爺爺對司馬大哥太過苛刻了，他可是第一次上戰場呢?！?

黃泉雙手抱著后腦勺，邁著小步走來，笑瞇瞇的道：“而且這場仗能贏的如此輕松，多虧了司馬大哥的勇武。他這強大的突破能力簡直堪稱‘鬼神突破’呢！”

黃巢瞪眼道：“哼，還鬼神突破！若只靠勇武就能打勝仗，我荒罹早就打垮大印了，打仗的事有這么簡單么？”

“這臭小子之前狠狠教訓了爺爺一頓，爺爺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可以還回去，沒想到一個不留神被這小子溜掉?！?

撇開之前的事不談，在黃巢看來，司馬玉還是太嫩了。

他想要獲取大量的戰功，快點往上爬的心情能理解，這事本身也沒什么不對，可是現在的他，眼里只顧自己的利益，全然忘記了什么叫戰爭。

司馬玉有驚世的武勇，有過人的反應能力，有敏銳的觀察能力，唯獨一點，就是沒有把控整場戰爭的大局觀。

只知道一個勁的往前沖，這叫顧前不顧后。

黃巢心里也知道，以司馬玉目前的戰陣經驗來說，談大局觀還太早了，身為步兵的他視野也相當有限，根本無法看破全局，所以才要在戰后第一時間找他，訓誡他。

即是訓誡，亦是一種期望。

以這個年輕人目前的能力而言，還有很多很多的上升空間，缺少的只是戰陣經驗和黃巢身為過來人的告誡。

黃泉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話鋒一轉道：“司馬大哥好生厲害，明明來無畏營才一月不到，就將他們全部降服了，那些人現在可都聽司馬大哥命令呢。”

“你這臭小子！”

黃巢氣的翻白眼，“爺爺剛剛才被那小子糊弄過去，你這小子又來糊弄爺爺？真當爺爺年紀大了腦袋不靈光了？”

“哪有……爺爺可是我荒罹的名將，抵擋天元、大印三十多年，兩國在面對爺爺時，都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鎩羽而歸，孫兒哪有膽子敢糊弄爺爺。”

黃泉雙眼彎成了月牙狀，粉嫩小臉上掛滿了笑意，怎么看怎么可愛。

“呵呵?！?

黃巢氣樂了，問道：“泉兒是不是很欣賞那臭小子？不然干嘛幫那臭小子轉移老夫思緒？”

黃泉沒有正面回答，忽然小臉一正，收起笑容，“爺爺，今天這一仗，應該是近幾年來最輕松的一仗吧？”

黃巢被問的一愣。

他來回踱步，走到司馬玉剛剛坐的石頭邊一屁股坐下，沉思良久，才輕輕點頭。

這些年的戰況都不太樂觀，雖然每次都能擊退兩國軍隊，卻也每次都傷亡慘重，特別是無畏營，一次戰斗少說要戰死半營的人，正規軍同樣不好受。

當黃巢聽到大印出動五萬兵力來犯時，饒是經歷了數十年大風大雨的他，心里都不禁有些犯嘀咕。

本以為會是一場硬仗，他心里都準備好了承受戰后大量的傷亡數字，卻沒想到一仗下來，傷亡不過百人，而且差不多都是無畏營出現的傷亡，正規軍基本無損。

如今仔細想一想，孫兒黃泉稱那臭小子有鬼神般的突破能力，還真不是在幫那小子吹牛。

黃泉忽然出聲打斷他沉思，道：“孫兒上陣也有一年了，然而這一年里從未見過敵軍兵力超過五萬的情況?！?

“不錯，一口氣出動五萬兵力的確詭異，往年也不曾多見。而且還花費了諸多功夫翻越方天谷設伏……看來大印真想一口吃下方天谷！”

談到這里，黃巢眉頭一皺，“泉兒是不是推測到了什么，直說吧？”

“孫兒猜測，這五萬軍應該是大印的先發試探性進攻，若能攻下方天谷當然最好，攻不下的話，這等兵力也足夠消耗我們許多。大印消耗的起，我們卻耗不起?！?

“興許再過不久，大印會有大動作，而大印若有大動作，天元恐怕也……”

說到這里，黃泉神情愈發嚴肅，語出驚人的道：“爺爺最好要有心理準備，撤離戰痕郡的準備。”

“你說什么？”

黃巢怒而起身，虎目中綻出駭人的冷芒，臉色也是一下青一下紅，厲聲呵斥道：“老夫鎮守戰痕三十余年從未有過后退的時候，哪怕有百萬大軍來攻，老夫也寸土不讓，戰死在黑龍旗下是老夫的夙愿。”

“給老夫記清楚，這等話莫要再說，免得丟了你已故父親的臉，丟了老夫的臉?！?

黃泉頭一次被爺爺厲聲呵斥，慌忙垂下頭，身軀跟著微微發抖。

“老爹、黃泉，你們在聊什么？”

這時，黃舞蝶一臉美滋滋的走過來，一邊走還一邊把玩著手中的弓具，時不時拉滿弦朝天虛射一發。

在這場仗里，她雖然沒撈到將軍級別的首級，卻收獲了不少大印偏將的首級，麾下驚羽營也收割了近兩千敵軍。

除開無畏營不論，她的戰功絕對冠絕全軍，一等功。

唯一令她感到氣憤的一點就是，大印“偽主將”甘金的首級，居然被司馬玉那小子給“偷”走了！

黃舞蝶目前正四下尋找司馬玉，準備找后者好好“理論”一番。

虧得自己麾下驚羽營一直在支援他，沒想他這么不講義氣，居然“偷她東西”。

她找了許久，哪都找不到司馬玉的人，正巧看見了自己老爹和侄兒在談論什么。

然而神經大條的她，絲毫沒有察覺兩人臉色不對。

黃巢冷著臉問道：“舞蝶，老夫問你，若天元、大印集結百萬大軍來犯，你當如何？”

“那還用說？”

黃舞蝶收好弓具，鏘鏘兩聲拔出雙刀，舔著嘴唇邪笑說道：“當然是殺他個片甲不留！”

聞言，黃泉腦袋垂的更低。

“哈哈哈！”

黃巢被逗樂了，重重拍了下女兒肩膀：“這才是我黃巢的女兒，哈哈哈！”

“……哈哈哈！”

黃舞蝶一臉迷糊，不過看著老爹好像很開心，于是自己也跟著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