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撒網，一天就試驗了五六個漁場。

“一共有三十多個？”已經快累癱的青冥一看到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紅點就暈。

這得花多少力氣才能全部弄完啊？

“誰告訴你我們都要試一遍了？”牙失笑道。

“哎？難道不是嗎？”青冥愣了一下。

“當然不是了，我們哪來那么多時間和精力，霸占那么多漁場？有兩三個換著抓，再加兩三個后備就夠了。”牙點了點地圖上的幾處漁場。

那幾個漁場旁邊都有一個綠色的小勾。

“直接拿來抓魚的漁場我們已經夠了，明天再轉一下，爭取把預備的漁場也補足，我們就能正式的開始抓魚了。”牙自信的道。

幽湖的物產確實豐富，這也證實了牙的猜想。

幽湖這塊大蛋糕還沒有被吃完，只要攻略做的好，他們很快就能把自己喂肥起來。

“攻略什么的，這不就是我的長項嗎？”牙一撩狂放的長發，氣勢十足的道。

“...好。”青冥已經說不出話了。

“咱快去把魚賣了吧，我想回家睡覺了。”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并不是多好的銷售時刻，不過牙他們其實也沒抓多少，處理起來也簡單。

“你把這幾份分別送過去，我去把剩下的魚賣掉。”牙另外分了四份出來，每份都有好幾條大魚。

這是給牙他家，青冥他家，雅她家，還有櫻她家的。

“那這份呢？”青冥拎起那四份魚，下意識問了一嘴。

牙的手邊還有一份，也是質量和分量最好的一份。

“這是給櫻的叔父的，我會親自送過去。”牙解釋道。

“哦哦哦，那我走了。”青冥現在只想趕快送完魚回來睡覺。

他終于知道那些漁民為什么晚上捕魚，白天回來都會睡上一天了。

是真的累啊。

昨天曬的太陽也開始發力了，青冥赤裸的皮膚在發紅，死皮一塊一塊的往下掉。

這真的是個辛苦活啊。

“去吧去吧。”牙擺了擺手，讓青冥快點走。

他們今天抓了幾百斤魚，不多但也不少，在大部分魚市收攤的情況下，想處理掉還是有些不容易的。

但牙自有辦法。

他又裝做出去玩的學生，跑到那些小飯店和烤魚店那里一點一點的賣掉自己成果。

一次只賣幾十斤，不少，能拿到一個比較好的價格，不多，老板不會壓價。

最重要的是學生的身份。

除非是那種真的油鹽不進的老板，不然牙貼上去聊幾句，人家都恨不得掏錢給他讓他再好好玩幾天。

“年輕人很棒，叔叔看好你。”還真有給牙紅包的，直接就塞了一百過去。

“啊，啊？啊！好。”牙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出了那個店之后，牙看著那個紅包，忍不住想。

難道，我真的有賣的潛力？

說實話，這種說說話，吹吹牛皮就能拿到錢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牙沒有再深想，而是加快腳步，朝一個沿海的小區走去。

如果真的想躺著賺錢，過著所謂舒舒服服的生活，那他早就去上高中了，而不是選擇輟學抓魚。

“所以，你的打算是什么？”櫻的叔叔泡了一壺茶，給牙倒上。

“謝謝叔叔，謝謝叔叔。”牙起身接過茶杯。

“我的打算，其實也簡單。”

“說實話，在做出這個打算之前，我也了解過很多輟學的同學，雖然不能說都是，但大部分人過的確實不如意。”

“沒錯，確實如此。”利點了點頭；這是櫻的叔叔的名字，牙現在都是叫利叔。

利對牙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

雖然在知道牙故意輟學的時候，他還特別生氣，甚至明說讓櫻離牙遠點。

不過今天早上的短短接觸，還有現在的送禮，就讓利挺開心。

這樣的孩子就算有點窮，至少他是個人吧。

這就比很多人強了。

現在再一聊，他對牙的感覺就更好了。

說話有條不紊，做事也是有理有據，這樣的孩子，只要給他機會，他肯定能做出一番大事。

“我仔細的研究過，這些輟學的人之所以不能出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們沒有機會。”

這個機會不只是指單純的工作機會，更重要的是學習機會。

“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研究院；所有的知識和教學資源都被他們壟斷了，不進入這個體系，連成長的機會都沒有。”

這其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所謂屠龍的勇士最終變成了惡龍，任何一個組織或者體制，只要它壟斷了，那不管它初衷如何，以前做的怎么樣，腐朽和墮落都必然會出現。

“推動國家進步的大科學家變成了所謂的學閥，把大量的資源撥到自己門下，打壓不聽自己話的天才。”

他們有這種權力，說不讓你畢業就不讓你畢業。

“而教育這一塊，已經被他們壟斷了，沒有那張紙，你就啥也不是，社會不會認可你，家里親戚都會嘀咕你。”

把一個人的能力簡單的用一張紙代替，這件事情看似很好，對社會來說很方便，但其實卻給了造紙的人無窮大的權力。

沒錯，你在招人的時候什么都不用了解，看一眼那張紙就全部知道。

有能力的人就一定符合標準，但反過來呢？

符合標準的人就一定有能力嗎？

“我跟別人說這種話的時候，他們總是很不耐煩，在那里說：你怎么老說這種話，你那完全就是意淫，你難道就不長眼睛嗎？社會上明明就是平等的，明明沒有這些東西。”

“所以到底有沒有？”利忍不住插了個嘴。

“當然是有，但是很少。”

你只要想一想，那些有力量的學閥頂死了也不過幾百人，和他們有關系的就算再多，一屆也就近千人吧。

而大學一屆的畢業生是幾百萬。

換句話說，一千個畢業生里，只有一個人是特殊人物，甚至更少。

這也就意味著，大部分人根本就碰不到這樣的事情。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才是他們的真正態度。”

他們想說的不是你說的是對的還是錯的，而是這件事情和我無關，你不要再說了。

“因為自私而短視，因為短視而愚蠢，學富五車，思維靈活又怎樣？最后不還是成為別人的幫兇？”

牙說出這段話的時候，簡直不像一個十六歲的孩子。

“我有一個朋友，因為抑郁癥選擇自殺，在離開之前，他跟我說過一句話。”

“如果這個世界不愛你了，你還要愛這個世界嗎？”

牙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那個在深淵里不甘的掙扎著的男孩站在了他的身后。

“如果這個世界不愛你了，你還要愛他嗎？如果一個人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你還會在意他的死活嗎？如果一個人根本不在意你過的怎么樣，你會聽他的嗎？如果你的對象根本不愛你，你還要愛他嗎？”

社會就像一個牢籠，把真理折斷了，鋪設成一個小鳥窩。

我們是鳥，我們以為自己很自由，卻連翅膀也張不開。

“你鋼琴好你就得考證，你英語好你就得考證，你普通話好你也得考證。”

我不是在討論能不能，而是在說為什么？

我在你的床邊裝了圍欄，你得翻過去才能上床睡覺，怎么樣？我沒有不讓你睡吧？只要找個小梯子就能翻過去了。

而且對很多不用睡這張床的人來說，這個圍欄完全就是虛設。

“隨便唄，他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反正不關我事。”很多人的反應就是這樣。

他們的目光太短，看不到那張猙獰的臉和那些破碎的家庭。

等到有一天，人家把他的家門徹底封住的時候，他才真正的感到痛苦了。

“而艱難，在這個時候才開始。”

大多數人旁觀的情況下，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反抗。

“我們生活在社會里，一個人，哪怕他再牛逼，他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當管控社會的法律的掌控權交到薛定諤的手里的時候，生和死，就變成了一個未知的問題。

你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壓死，在受到壓迫的時候也無力反擊。

因為這是社會，只有大眾能改變社會，而這個社會的大部分人都是沉默而自私的。

“我想，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能力很弱，但卻想用著微弱的力氣保護自己的人。”

“我想活下去，而不是被他們安排的app代替，成為一個只知道勃發的行尸走肉。”

“所以，你想怎么做？”利的眼睛瞇了起來。

“在這個城市，一切都被規劃好了，那些看到真相的，又不幸被逼到絕路的人只能選擇去死。”

所以每年都有學生自殺。

不是他當時承受的壓力有多大，而是那個讓人絕望的現實逼的人喘不過氣來。

社會不是野外，你逃過一劫就能從頭再來，步步緊逼下，你敢后退一步，就再沒有翻身的機會。

這里說的不是財富，而是自我。

后退過的人，不管表現如何，他的內心都已經被侵蝕了。

“無路可走，只有死路一條，這就是很多輟學學生遇到的困境，他們好像已經被這個社會拋棄了。”

“好在路不止一條，這個城市還沒有到能夠控制整個世界的地方。”

牙終于說到了重點，也是他真正的目的。

“我聽說幽湖外面還有大河，有大江，有大海，有無邊無際的大洋。”

“我想出去，而不是留在這里受那幫傻逼的氣。”

離開這個城市，去造更大的船，去到更遠的地方，去抓更大的魚。

“我現在只是一個漁民，但我想當王，我想主宰人生和世界，有一天我會愛這個世界，不是因為什么道德，也不是因為什么法律，而是因為我想愛他。”

牙激烈又坦然。

有那么一種人，身上自帶氣場，不管他跟你說的話有多么中二，但你就是愿意去相信他，而且覺得如雷貫耳，絲毫不會尷尬。

牙就是這樣的人。

利已經被他征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