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蠱毒
- 鏡月空
- 寧長虞
- 3741字
- 2020-04-25 02:16:23
柳先生走了,在洵安城中泛起了不小的漣漪。如今天下太平,眾人閑暇之余,便是聽書品茶,喝酒看曲兒。
而如今,說書人柳先生已然離開,頓覺少了諸多樂趣。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柳先生雖然走了,但他那位天仙般的侄女卻留了下來,在洵安城內尋了處不偏僻卻也不算顯眼的地界開了間藥鋪,名曰“瑞興堂”。
這位姑娘倒也怪,開張之日在門口立了牌子,上書“非疑難雜癥不接,非無處可醫不接,非就近急癥不接”。
洵安城雖繁華,過往來客不少,但也甚少聽聞有何不治之癥。
是以,這位姑娘自開張以來,也并未有人前來求醫,倒是有些人沖著姑娘的容貌,常常來抓藥。
姑娘不急也不惱,吩咐手底下的人有病人時再來找她,自己則在房中研究藥理。
這日,一切都如往常一樣安寧祥和。
只是,到了晌午時分,城中忽的來了幾位穿著清一色繡著墨竹紋的衣衫,行色匆匆的人,他們原本整潔的象征著家族紋飾的衣服上都多多少少的沾了些血跡,顯然是經歷了一番苦戰。
其中有個人背著一個面色發黑,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那幾人逢人便問城中最好的醫館在哪。
領頭的男子雖然長相俊雅,通身氣質華貴,但是此時卻是狼狽至極,也顧不得形象如何了。
路人被嚇了一跳,幸而也有見過大世面的,很快反應過來,指著城中心的方向說:“城中心的平和堂是洵安城最好的醫館?!?
那人松開他,匆匆說了句“多謝”,便帶著人往他指的的方向去了。
進入平和堂之后,男子直接要求最好的醫師出來給自己的師弟醫治。
藥房掌柜見狀,一邊領他們走向內室,好把人放下,一邊吩咐店里的藥童把藥鋪中醫術最好的許大夫請出來。
許大夫一聽聞藥童的描述,也不敢怠慢,畢竟救人如救火,忙隨著藥童過去。
診脈半晌之后,許大夫無奈的搖搖頭,道:“幾位公子還是另請高明吧。老夫雖然能探出這位公子心脈受了重創,但他體內似乎還有一種從未見過的毒。若要護住心脈,老夫尚能幫襯一二,但若要解毒……恕老夫無能為力?!?
“你不是洵安城最好的大夫嗎?怎么會束手無策?若是連你都束手無策,那我們還能找誰?”
領頭的大師兄似乎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忍不住怒問。
“大師兄,冷靜,”大師兄身旁的一位師弟扯扯他的衣服,勸道,“當務之急,還是先問問大夫有無拖延之法,至少,能讓小師弟撐到我們找到可以解毒的醫師。”
聞言,大師兄才壓著怒氣,對著許大夫行了個禮:“是晚輩唐突了,還望您能想個辦法,救救我師弟?!?
許大夫倒也不是斤斤計較之人,又念在他是救人心切,當下便把自己知曉的方法說了出來。
“老夫也只能用銀針封穴之術封住他的心脈,再配些續命的方子吊著,若是七日之內尋不到解救之法,老夫也無能為力了。”
“七天……”大師兄眉頭緊皺,一下子犯起了愁,七天時間,就算是馬不停蹄的趕路,也根本不夠去更好的都城或者藥王谷。何況,就算他受得了七天的不眠不休,小師弟如今的身體狀況也根本受不住一路的奔波。
“幾位……或許可以去瑞興堂試試?!绷⒃谝慌缘乃幫娝麄兎赋?,忍不住提了一嘴。
“瑞興堂?不是說你們才是最好的藥鋪嗎?”領頭男子皺著眉問。
“這……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藥童這才察覺自己失言了,結結巴巴的想要解釋,卻也不知該如何去解釋了。
許大夫看了藥童一眼,見他猶豫不決的樣子,主動替他解圍:“幾位有所不知,這瑞興堂是兩月前才開張的,因為立的規矩比較奇怪,所以一般沒人去問診,誰也不知那位大夫醫術究竟如何。”
一行幾人聞言,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決策,最后把目光都投給了自家大師兄。
大師兄的拳頭握緊了又松開,松開了又緊握,反復幾次后,終是下定了決心。
“還勞煩前輩先將我師弟的心脈封住,我們再帶他去瑞興堂看看?!?
許大夫微微頷首,算是應下了。然后讓他們去外間等候,藥童留在一旁打下手。
大概兩刻鐘之后,許大夫施完了針,又寫了一張藥方給大師兄。
“這是續命的方子,若是瑞興堂也無計可施,那諸位便只能速速去他處求醫了。”
“多謝!”大師兄接過方子,向許大夫重重行了一禮,繼而吩咐師弟們抬著小師弟,又去柜臺旁付了銀錢,這才在藥童的指引下前往瑞興堂。
瑞興堂內并沒有什么病人傷者,冷清的很,但藥鋪里的人依然井井有條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沒有絲毫懈怠和不滿。
而大師兄一行人從踏入瑞興堂開始,便引來了許多人的圍觀。
“還真有人敢來這里看病?。俊币粋€中年男子忍不住感嘆。
“哎?這不是在城門口找藥鋪的那群人嗎?他們不是去了平和堂?莫非……連平和堂也醫不了?”在城門口被問路的男子大膽猜測。
“那這么說,這也算是疑難雜癥了呀!也不知道這位姑娘能不能治?!币晃恢心陭D女伸長了脖子向往里面張望,卻沒看到那位天仙般的小姑娘。
“煩請大夫救救我師弟,在下定當重金酬謝!”大師兄一進門便急切的開口。
淺黛簡單的看了看傷者,平靜道:“先帶他進內室吧,綠織,去請小姐來?!?
“好。”綠織點點頭,便匆匆往樓上跑,步履匆忙,但并不狼狽。
仔細看的話,能發現她行動間自有章法,倒像是江湖絕學凌波微步。
只是,會功夫的幾個人并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些,而外面圍觀之人雖臥虎藏龍。此時注意力也不在一個丫頭身上。
“小姐?”大師兄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們卻讓一個小姑娘來處理,她怕是連血都沒見過吧?!?
“就是就是,你們自砸招牌沒什么,耽誤了我師弟醫治,你們承擔得起后果嗎?”
另外幾個人跟著一起質問,感覺自己被騙了,再加上被人如此暗算,已經精疲力盡,想把心中的不滿統統給發泄出來。
他們都是大家族的弟子,何曾受過如此委屈。
“這位公子已經被銀針護住了心脈,再配以一般的續命湯藥,大可拖延七日左右,若是諸位信不過我家小姐,自行離開便可?!睖\黛淡淡看了他們一眼,一句話說的他們啞口無言。
“不知陌家的諸位少俠可聽說過藥王谷的名聲?”染瑤人還未至,溫柔的聲音卻傳了過來。
幾個人轉身看向樓上,只見一位身著淺藍色衣裙的絕色佳人款款而至,一瞬間便被迷了眼,亂了心神,未作回答。
大師兄率先反應過來,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又強迫自己穩定心神,問道:“姑娘方才是說……藥王谷?”
“小女子不才,正是藥王老人的弟子。不知陌公子還有何疑問?若是信不過小女子,大可帶著這位公子離開?!比粳幙粗耍瑴厝岬纳裆飵е豢汕址傅陌翚狻?
陌秋離趕忙賠罪:“都是在下的錯,煩請姑娘救救我師弟,事后,在下隨姑娘處置!”
染瑤輕笑道:“處置倒不必了,陌公子只需付足診金便可。”
她說著,將手輕輕搭在小師弟的脈搏上。
片刻后,她面上明顯一驚,詢問道:“不知幾位之前遇到的是什么人?”
陌秋離想著,這許是解毒的關鍵,忙如實回答:“我們也不知,他們皆是男子,但身型略矮,口音有些怪異?!?
“那他們是否向你們撒過什么東西?”染瑤眸中閃過一絲了然,繼續追問。
“確實撒過一把黑霧一樣的東西,但又不像霧。”陌秋離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染瑤微微頷首:“手伸過來。”
“嗯?”陌秋離不解。
染瑤見他沒有行動,,直接搭上他的手腕診脈。指尖的溫度順著皮膚,似要傳到心底,弄得陌秋離好不容易穩住的心神又亂了。
片刻后,染瑤松開手,細心的追問:“你們可是都吸入了那黑霧?”
“并未,我跟小師弟在前,他們在后,并未吸入。敢問姑娘,可是那黑霧有問題?”
“是南疆蠱毒,”染瑤回答,又吩咐綠織道,“綠織,去將咱們那個金絲檀木做的盒子拿來?!?
“是,小姐。”綠織得了吩咐,立刻去拿。
“???蠱毒?竟然是蠱毒!”幾位師弟明顯慌了神,“那,那可如何是好啊?”
“別慌,”陌秋離安撫道,“姑娘,我同小師弟都吸入了蠱毒,那為何……”
“此為南疆的噬蠱,以人為食,進入人體后,先吸食人的血液,一般為期半個月左右,半個月之后開始蠶食五臟六腑。中蠱者只會覺得偶有疼痛,精神不濟,感覺不出其他,待有察覺之時,便已到了心臟,屆時必死無疑?!?
“而這位公子因身受重傷,蠱蟲得不到足夠的食物,自然開始躁動,所以致使他變成這樣?!?
“既是蠶食人體,為何感知不到?”有一個師弟頭皮有些發麻,但還是忍不住發問。
染瑤扭頭看過去,溫聲解釋:“蠱蟲入食的同時,會將毒液釋放出來,麻痹痛覺,故而感知不到。而心臟是要害之處,對毒液最為敏感,所以才可感知到?!?
“啊,啊……原,原是如此,受教了?!睅煹芤娒廊丝聪蜃约?,還如此溫柔,一下羞紅了臉。
“既是如此……煩請姑娘費心了?!蹦扒镫x說著,對她重重的行了一禮。
“陌公子客氣了?!?
染瑤說著,綠織已經將盒子拿了過來。她接過來,打開盒子,里面全是些小瓷瓶,瓶身上寫著里面都是何物。
她先是拿著刀子在小師弟手上劃了一道較深的口子,而后在那道傷口處擦了一點極香的透明膏體,最后拔掉了小師弟身上的銀針。
不多時,只見小師弟的皮肉中似有什么東西在蠕動,一點一點的向傷口處靠攏,那處原本鮮紅的血液頓時變得烏黑。
一條條蟲子在鉆出來之后,即刻化為了黑水,染瑤用一個干凈的小瓷瓶接起來,不讓它們落到地上。
待傷口處再也沒有黑水之后,小師弟的臉色明顯由原本的黑色變成了蒼白。
眾位師弟這才松了口氣。
淺黛看著他們,輕哼一聲,師兄弟們方覺羞赧,相互看了一眼,賠禮道:“多謝姑娘搭救,方才,是我們無禮了。”
染瑤淺笑,柔聲道:“染瑤年紀尚輕,未能得師父真傳,諸位不必自責。”
這一席話,說得眾人更為無地自容,但又不得不佩服她的醫術。就這么厲害,怎可能未得真傳?
染瑤也不多話,又如法炮制,為陌秋離祛除了體內的蠱毒。
陌秋離全程身體緊繃,似乎很是緊張。
而目睹一切過程的幾位師弟只覺得渾身發寒,自己體內也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爬,難受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