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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關(guān)我的事!

武德九年,唐高祖李淵退位。

其嫡次子李世民登基為帝,改元貞觀。

不過數(shù)年,天下大治,大唐威懾四方,初顯帝國氣象。

貞觀十年,正月初一。

雖正值寒冬深夜,長安城內(nèi)卻是一片燈火輝煌,火樹銀花。

鞭炮聲,歡笑聲,喜慶聲,此起彼伏。

這是唐人一年之中最為重要的節(jié)日,元正。

夜深,太極宮兩儀殿邊的皇家大道上,車轔轔,馬蕭蕭,冠蓋相望,羽旄飛馳。

殿內(nèi)更是鐘鼓喧天,絲竹震耳。

偌大的宮廷之中,數(shù)十名身襲廣袖流仙裙的女侍正翩翩起舞,宛若天仙。

場間的青銅排鐘奏樂而起,與之交相輝映。

時而低沉,時而清冽,時而緩,時而急。

圍坐在案邊的數(shù)百名大臣,有起身而和者,有贊不絕口者,而更多的人,則是朝著大殿正北,正襟危坐的那位,深躬之后,這才敢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大臣們躬身拜服的,不是別人,正是整個帝國的掌權(quán)者,唐皇李世民。

此時的他,正端坐于整個兩儀殿最威嚴(yán)的正中臺階之上,欣賞著場下這一曲——秦王破陣樂。

半晌之后,曲終,舞女散盡。

“宣太子承乾,四皇子李泰,九皇子李治,晉陽公主李明達(dá),覲見!”

一旁的內(nèi)侍監(jiān)監(jiān)正全萬機(jī)用尖銳的嗓音,大聲喊道。

他是李世民身側(cè)伺候的宦官,隨著這數(shù)年的伴君起伏,如今早已穩(wěn)坐內(nèi)侍監(jiān)兩名監(jiān)正之一,是目前唐皇宮之中,職銜最高、權(quán)柄最大的大太監(jiān)。

話音未落,幾名緊挨著龍椅下首的年輕男女站起身來,站在殿中。

每年的元正之日,皇子們都要表達(dá)出自己新一年的愿景,或是對帝國的美好展望,或是對自己父皇的溢美贊頌,又或是諸如‘兒臣必當(dāng)嘔心瀝血,發(fā)憤圖強(qiáng)’之類的雄心壯志。

無形之中,這也成了幾位皇子的暗中較量。

今年也不例外。

眾人矚目之下,四人依次排開。

唐人以左為尊,是以站在最左邊的便是帝國未來的繼承人,兄弟姊妹之中的最長者,太子李承乾。

他從攏袖之中抽出一副畫卷,躬身拜服道:“父皇,兒臣欲獻(xiàn)出一副‘大好山河圖’。”

無需多言,寓意從畫作的名字便可窺見一斑。

而站在一旁的四皇子李泰,卻聽出了不一樣的意味。

所謂的大好山河,怕不指的是你李承乾這幾次監(jiān)國有功?

拐彎抹角地吹噓自己的功勞?

他面無表情,但卻絲毫不甘示弱。

很快便也從攏袖之中掏出另一副畫卷。

“父皇,兒臣此次恰好也帶了一副畫作,此乃大家吳道子執(zhí)筆——魚躍圖。”

李泰先聲奪人,急忙展開畫卷,只見波濤胸涌的浪潮之中,一只散發(fā)著奪目金光的鯉魚,躍向天際……

而久觀此畫,卻能發(fā)現(xiàn)那只鯉魚的下半身,竟化作一只金龍!

實乃隱有超凡入圣之意!

不僅如此,卷旁還提有一行大字:魚躍此時海。

此圖一出,唐皇李世民的臉上便堆滿了笑意。

他難掩心中激蕩,拿起酒樽,一飲而盡。

“好!好!泰兒果真有心!”

“好一副魚躍此時海!”

李世民看著那副畫,越看越覺得愛不釋手。

想起多年前歷經(jīng)的風(fēng)雨與生死,仿佛自己便是那一條化龍的金鯉。

然而,當(dāng)他把目光右移,轉(zhuǎn)向自己最小的兒子,九皇子李治時,臉上的笑意卻驟然消失無蹤。

李世民面無表情,極為威嚴(yán)。

他凝滯了一會兒,卻是連過問也沒有過問一句,便一掃而過。

直接朝著一旁的晉陽公主親昵道:“小兕子,朕的寶貝女兒準(zhǔn)備了什么好東西?”

對于皇帝如此這般無視的舉動,朝中的大臣卻早已見怪不怪。

這一切,還得從九皇子,李治本身說起……

這幾年的除夕之夜,無論是太子李承乾也罷,亦或是四皇子李泰也好,不是送慶禮,便是詠賀詞,唯獨這四皇子李治……

實則一言難盡!

貞觀七年除夕夜,朝臣們都在翹首以盼著五歲的李治能夠說出些什么不凡之語。

他可倒好,站在兩儀殿內(nèi),當(dāng)著唐皇李世民和文武百官的面,極為認(rèn)真地說了八個字:恭喜發(fā)財,紅包拿來!

不凡倒真是不凡!

朝臣們一聽,盡皆面露尷尬之色,或低頭,或捂耳,或轉(zhuǎn)身……

只能權(quán)當(dāng)做沒聽見了。

本想當(dāng)著外邦使臣的面,展現(xiàn)皇家威儀的唐皇李世民更是顏面掃地!

而且隨著年歲漸長,除夕夜的九皇子總能弄出些讓人根本下不來臺面的事情。

貞觀八年,六歲的李治在眾目睽睽之下,順走了吐谷渾剛進(jìn)貢的一只鴛鴦蓮瓣紋金碗。

恰逢那個時候,吐谷渾的使者,便跪在殿中。

堂堂帝國皇子竟是如此貪財好物之人!

頃刻間,帝國威嚴(yán),蕩然無存!

貞觀九年,心血來潮的李治不僅堂而皇之地取走了一排黨項進(jìn)貢的金針,更是揚言要幫著李世民刺穴針灸……

說著什么腰肌勞損類風(fēng)濕這些誰也聽不懂的胡言亂語。

若不是有其母長孫皇后護(hù)著,怕不是李治便會被打得皮開肉綻!

而今夜,知曉輕重厲害的唐皇李世民哪里還會多問一句!

被稱為兕子的小女孩是帝國最小的公主李明達(dá),年僅五歲,極為可人。

身襲白裙的她吐了吐舌頭,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一塊黃色綢緞。

“兒臣……兒臣……”

晉陽公主的聲音愈發(fā)微弱。

“兒臣……獻(xiàn)給父皇一副刺繡。”

刺繡?

李世民一聽,大喜過望!

急忙下了石階,一身威嚴(yán)盡皆化作笑意。

蹲下身便將李明達(dá)抱在了懷里。

“呶!給父皇看看,你到底繡了些什么!”

“來來來!”

“魏征,高士廉,侯君集……”

“你們幾個也來看看!”

被李世民招呼的幾名帝國重臣急忙從案中起身。

躬身圍攏在小公主的周圍。

“公主果真心靈手巧……”

“蕙質(zhì)蘭心吶!”

“實乃我大唐之……”

然而,當(dāng)刺繡展開的那一瞬間,大臣們的溢美之詞卻戛然而止!

半張著嘴巴,瞪大著眼睛,神色極為古怪。

剎那間,兩儀殿內(nèi)的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半晌,他們似乎想到了什么。

齊刷刷地目光看向旁邊一直默默不語的九皇子。

那種目光,仿佛是看見了犯案的兇手一般。

“父皇,真的不關(guān)兒臣的事啊!”

李治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說道。

可是,別說李世民不相信,就連魏征等一眾大臣也絕不相信!

不是你,還能是誰!

恰逢此時,晉陽公主李明達(dá)似乎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她試探著問道:“父皇……您不喜歡嗎?”

“這可是九哥哥的主意,他說您一定喜歡……”

話音未落,李治突然一個趔趄,身形不穩(wěn),差點摔倒在地上。

“父皇,兒臣知罪!”

他縮了縮脖子,一臉慚愧地悔悟道。

兕子!

我的親妹妹喲!

害慘我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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