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還是你厲害啊！”晚自習放學，趙振璐在高一一班門前攔住吳岱宗，“跟羅成吵架能把桌子掀了，又回家曠課一個多月。”

“當時沖動了，沖動了。”岱宗笑著回答。“你來這兒是要找誰嗎？”

“路過這邊兒，正好看見你了。”振璐笑容滿面，“你終于回來了。羅成不會再罰你了吧？”

“給我記了個過，沒啥大事兒。”岱宗看看教學區門口的方向，“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回寢室了。”

“我正好也要回寢室，走吧，咱倆一塊兒。”

岱宗點點頭，和振璐并排走著。

“姜湄，回去吧？”方子姝手里拎著書包，走至姜湄座位邊。

“不然你先回去吧。”姜湄在演草紙上寫寫畫畫，“讓我把這道題算完。”

“好吧，我先走了。”子姝說，“我還要回去給我媽打電話呢。”

下課鈴打響已久，教室外的走廊上人流漸漸稀少起來，幾聲遠處樓上的雜音顯得格外清晰。

“孫半夏，你怎么還不回寢室呢？”秦東楊笑瞇瞇地問。

“你怎么不回去？”半夏反問道。

“我是在等你啊。”東楊慢條斯理地轉過身，面對著半夏，“都已經十二月底了，這么冷的天，孫半夏同學怎么能一個人呆在教室？凍壞了怎么辦呢。”

“我看你就是個中央空調。”半夏轉過臉嗔怪道。

“我不是空調，我是暖氣片。”東楊答道，“暖氣片只能為一個人服務。”

“就算你是同一時期為一個人服務吧。”半夏說，“可是你有很多個時期，服務完這個服務那個。水平越來越高，越來越會瞎扯。”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東楊做出憂傷的樣子，“孫半夏同學怎么能不相信我呢？”

半夏沒有答話，只是低頭翻找著什么。“對了，明天早上要交生物作業。我忘通知大家了，現在人都走光了。”

“你這個生物課代表也太不盡職盡責了。”東楊做出一副學究派頭，扶一下眼鏡，“不然寫在黑板上吧，就寫明天幾點幾點之前交作業。這樣大家一進班就能看到，沒寫完的也可以快點補。”

“行啊，就定在上午十點吧。到時候我跟老師解釋一下，忘記通知所以才晚交一會兒。”說罷，半夏埋頭翻找著作業的頁碼。

她再抬頭時，東楊已然開始在黑板上寫字了。

“明天上午十點之前把生物作業交給組長，寫到第……”寫到這兒，東楊停下問道：“應該寫到第幾頁？”

“第99頁。”半夏回答。

東楊笑笑，只寫上一個“9”字，轉身走下臺階把粉筆遞給半夏，說道：“剩下的你去寫吧。”

半夏疑惑地望他一眼，隨即會意，上前補上另一個“9”。

最后的喧鬧聲也漸漸平息，煞白的電燈一盞一盞滅去，姜湄從題中回過神時，已經將近教學樓的鎖門時間。

她慌忙關燈鎖門，把班里安置好，從樓梯上奔下去。隱約中她聽到另一串腳步的聲音，不知是自己腳步的回聲還是另有其人。樓梯間安全通道標識的綠燈冷涔涔地顯眼起來，她的心急中又添上幾分恐懼，逃難似的踩過最后一級臺階，朝寢室奔去。

沒走幾步，一個聲音大喝道：“站住！”

四周無人，那聲音想必指的是自己了。姜湄轉身，微微忐忑地向聲音走去——明明不到門禁時間，叫住自己又是為了什么事？

往回走去，姜湄看到說話的人是趙文亮，他旁邊還站著另一個男生。

“你們兩個什么關系？”趙文亮的聲音里帶著幾分一切盡在掌控中的得意。

“不認識。”姜湄回答。

趙文亮笑笑，把胳膊抬起，搭在身邊男生的肩膀上，仍是笑著問道：“你不認識她嗎？”

那個男生后退幾步，避開趙文亮的胳膊，有些嫌惡地回答：“不認識。”

“那你們這么晚在這兒干什么？”趙文亮繼續問道。

“我只是往寢室走，根本不知道后邊有人。”姜湄說。

那個男生也是同樣的說辭。

“那你跟我講講，為什么你一見我就跑？”趙文亮做出饒有興致的樣子問向姜湄。

“我剛剛沒看到您，我跑是因為寢室快要關門了。”說著，一串鈴聲響起，姜湄搖搖頭，“好了，現在已經鎖上了。”

“老師，您現在手上的證據只是我和那位同學單獨出現在沒有人的地方，并且那位同學看見您就跑。”那個男生開口說，“我和那位同學根本沒有注意到對方，至于為什么跑，她也解釋過原因。現在一切都很明白了。”

“不聽你們瞎掰扯了。”趙文亮掏出手機，對身旁站著的男生確認，“高一一班楊炳，是不是？我已經通知你們班班主任羅成老師了。他一會兒就到。”

“沒想到羅成老師的班里也有偷偷談戀愛的。”趙文亮的音調頗值得玩味。“你們可真是給羅成老師的臉上抹黑。”

“對了，你的班級姓名？”他像是忽然記起還有一個人似的，對姜湄說道。

“高一九班姜湄。”

“喲，談個戀愛隔兩層樓，還怪不容易的。班主任是李忠老師？”趙文亮自問自答著，“我叫他也來。”

末了，他又說一句“跟你們的班主任解釋吧。”便擺弄起手機來。

半晌，羅成和李忠方才到來。

羅成站在楊炳面前一言不發，似乎是在用沉默逼問著他說清來龍去脈。楊炳同他絮絮叨叨地解釋著。另一邊，姜湄也和李忠解釋著同樣的問題。

最終，三個老師得出暫不處理的結論。

“這次沒逮到你們倆實質，下回小心點。”趙文亮對楊炳和姜湄說道，“一旦再發現，就不像別的小情侶一樣只記個大過就完了。”

這件事隱沒在初冬夜晚路燈散出的薄涼白光里，以后的日子里縱然談天說地，楊炳和姜湄始終不曾再次將它提起。

凄迷夜色、凍地寒風、黯淡燈光、幽幽人影，他們在彌漫著不祥的氛圍里首次出現在對方的視線，似乎也預示著終了時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