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冰擊
- 許你清夢共韶華
- 七月夕燒
- 4082字
- 2020-05-22 10:53:40
第三十四章
龍澤山莊,童博徹夜未眠,而童戰(zhàn)和隱修直到半夜才回來。
對于尹浚就是童尹仲的猜測,每個人都已經(jīng)能確定八九分,于是童博喚隱修解了體內(nèi)的軟筋散,又以隱修之法術(shù)、自己之內(nèi)力,合力在山莊外布下一道炎霧結(jié)界。
隱修雖會法術(shù),可他在水月洞天主司巫醫(yī)之職,所會法術(shù)也只用來救人,頭一次在這么大的范圍內(nèi)布下結(jié)界,童博并不十分放心,于是待童戰(zhàn)回去休息之后,又讓隱修在每個人的住處也布下禁咒。
“他們還要吃喝拉撒呢,你讓他們出不了門怎么行?”隱修勞碌了一夜,一邊給自己捏肩揉腿一邊抱怨著。
“若是讓童尹仲發(fā)現(xiàn)族長的三個兒子都在這里,他會怎樣想?”童博反問道。
“哎呀,了不得!他要是知道族長出了事,可不是要把水月洞天鬧翻天?!”隱修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所以,他即便找到龍澤山莊,也絕不能讓他知道我們都在這里!”
“那你怎么能知道他明日會找上門呢?總不能一直關(guān)著他們吧!”隱修皺眉思索。
“我們怕夜長夢多,童尹仲也一樣,我便賭他等不及要來找!你這禁咒不也只能管半天嗎?半天夠了,今日之后,你與童戰(zhàn)便離開龍澤山莊,去塘州城內(nèi)尋一家客棧暫住。聽童戰(zhàn)說‘尹浚’極為贊成他與尹天雪的婚事,只怕,他也猜到了童戰(zhàn)是未來族長。”
“可是他要真的來了,你一個人,能對付的了嗎?”
“我自有辦法。你也別出來讓他看見了!”童博沉思了片刻,便打發(fā)隱修回去。隱修剛走兩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回過頭來說道:
“對了,你那個豆豆……似乎不太對勁兒啊!”
“什么意思?”童博本就心事重重,隱修這句話又恰說道他最焦慮的地方。
“唔……你先別急啊!我先前不是說她身上有五百年的靈力嗎?昨日我去瞧那個裝扮成尹浚的童尹仲,他的傷口隱隱帶出一些極寒的氣息,和豆豆的靈力倒是如出一轍!對了,他在飯桌上還向尹浩的兒媳婦問起過豆豆呢——他們好像認識哎!”
“是嗎?問了什么?”童博大驚。
“也沒問什么,就是提了一嘴……”隱修尷尬笑笑。
童博知道隱修素來心地單純不會隱瞞,也就不再追問,只能失望的搖搖頭嘆了口氣,沒想到隱修又神秘兮兮的問道:
“你讓我布這結(jié)界,是不是也怕豆豆跑了?”
“你在胡說什么?”?童博瞪大了眼睛,不知這老頑童何處此言。
“好了好了,我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萬一明日童尹仲真的找上門,有你累的!”隱修捂上嘴巴,一溜煙沒了蹤影。
他站在原地愣了楞,這種時候本不該想這些,可是捫心自問,自己何嘗沒有這一點點的私心呢?
◆◇
天色微明,山間響起鳥雀的鳴叫,童博在床畔輾轉(zhuǎn)反側(cè),才剛有點昏昏然的感覺,卻聽見房門被輕輕推開,蒙蒙的晨光中勾勒出一個纖纖俏麗的身姿。
“豆豆!”童博瞬間清醒,正欲起身。
“童大哥,”豆豆輕快的跑至童博床邊,又按著他坐下來,有點自責的說道,“是我把你吵醒了嗎?對不起啊,我只想過來看看你……”
“你……”童博拉著豆豆的胳膊上下左右的打量道,“你醒了嗎?你是怎么出來的?”
“什么怎么出來的?”豆豆瞇著眼睛盯著童博,“哦,你是故意想把我關(guān)起來是不是?”
童博一時間思緒萬千,卻又無言以對,只呆呆的看著她。
“你……你別這樣看著我,我一醒就過來看你,還沒來得及梳洗打扮呢!”豆豆不好意思的伸出水蔥細指,以手作梳劃過青絲,想起枕邊那柄精巧的牙梳,不禁紅了臉,“那是你送的,對不對?”
童博眨眨眼,嘴角彎過一個弧度,依然看著她不說話,眼眸中如有萬點星光,將整個宇宙的浩瀚都納入其中,又折射出望不盡的疼惜,將黑色瞳仁倒映的面容深深包裹。
豆豆忍不住撫弄起他的面頰,玉指帶著微微的涼意,劃過他的眉梢,鬢角,下巴……他生得如此好看,劍眉星目、鼻如懸膽,世間清俊男子大抵是風流倜儻的姿態(tài),如他這般溫柔中帶著剛毅,儒雅中帶著俊朗,卻是極少。童博握住她的雙手細細摩挲,繼而放在唇邊輕輕一吻,眼中流露的盡是心疼——最后的靜謐,恐怕就要守不住了。
“豆豆,我不管你怎么出來的,我要你現(xiàn)在就回去,乖!”
“我不。”豆豆抿一抿嘴角,堅定的搖搖頭。
“豆豆!”童博忽然一臉正色,起身拉著豆豆便要往外走,“我送你回去!”
“童大哥,你覺得隱修布下的那個禁咒,真能困得住我嗎?”豆豆臉上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童博一怔,似乎這句話在她說出口之前自己已經(jīng)知曉,他站定,視線停留在淡淡的笑意上。豆豆的笑向來帶著一股孩子氣,天真且單純,而此刻,同樣一張臉,同樣彎起的嘴角,卻透著成熟和鎮(zhèn)定,他似乎突然間不認識了。
“你應(yīng)該知道了,對不對?我睡著的時候,你來看過我,姑姑告訴你,我正在覺醒,因為我身上有五百年的靈力。”
“豆豆,你……現(xiàn)在是何感覺?是不是真的像他們說的……在覺醒?”童博再次將豆豆的雙手攏在自己手心,這才發(fā)現(xiàn)她極為冰涼。
“你在擔心什么呀,”豆豆刻意將眉眼彎成以往含笑的形狀,“我好的很!那天在地獄巖醒過來之后,一直覺得身上存著一股莫名其妙的氣力,像是我的,又不像我的,根本控制不了!現(xiàn)在這氣力倒像是聽了話,仿佛融在我身體里了,我想要它怎樣它便怎樣!你看,隱修的禁咒都困不住我,我是不是很厲害?”
“豆豆!你……你想怎樣?”童博眉頭緊鎖,緊了緊握著豆豆的手,“你才二十歲,不該承受這樣大的靈力,我讓隱修……還有六大長老……想辦法幫你去掉,好不好?”
“童大哥——”豆豆搖搖頭,話音未落,山莊外穿云裂石般傳來一聲低嚎,低嚎聲并非震顫入耳,卻是直抵內(nèi)心。兩人對視一眼,神色交流之際全然明白。
“我去看看!”童博松開手。
“我也去!”豆豆又拉緊童博的手。
“不行!”童博抽出手,快速在她身后鎖住兩個穴道,“你在這里等我!”
“童——”童博不等豆豆說話,隨手拿了疊放在一旁的夜行服,風一般奪門而去。
白石牌坊下,御劍山莊的鐵衛(wèi)一個個已然通過炎霧結(jié)界進入龍澤山莊,他們各個面色鐵青、步履沉重,銀色盔甲下散發(fā)出陣陣皮肉被燒過的味道。
“此處不是御劍山莊的地盤,你等速速退去!”童博立在不遠處,黑衣蒙面,朝著一眾鐵衛(wèi)大聲喝道。
鐵衛(wèi)卻如同人偶,面無表情,目無神采。方一見到活人,那童尹仲所交代的“山莊之人,格殺勿論!”仿似解禁的咒語,紛紛朝著童博露出了殺機,各個如青面獠牙的尸鬼,四面八方包圍過來。
童博自知鐵衛(wèi)并不是他的對手,雖然他們通過了炎霧結(jié)界,且形容怪異,他卻一招一式皆有保留,不忍傷他們身體。
近身的鐵衛(wèi)三下兩下便被打倒一圈,后面的鐵衛(wèi)又踏過倒下的身體繼續(xù)圍攻……一波波的鐵衛(wèi)倒下又站起,站起又倒下,童博縱是武功高強,卻不能這般沒完沒了的和他們消耗!透過炎霧結(jié)界的屏障,白石牌坊外面的尹浚一臉得意,低沉的笑聲似從地底竄出,眼神中透著詭異的紅光,已然不似正常人。童博正分身乏術(shù),一戴著面具的少年飛身而下,一看便知是童心。
“這里交給我!”?童心如是說。
他來的正是時候,童博點點頭,沒再去計較童心如何沖破禁咒,就地旋身化作白色飛龍,閃電般沖出炎霧結(jié)界后在童尹仲身側(cè)復原落地。
童尹仲見他安然無恙,自己卻因顧慮身體會再次開裂而不敢冒險,低嚎般的笑聲戛然止住。
“看來終是閣下技高一籌!這炎霧結(jié)界是用童氏一族的術(shù)法所布下,難道閣下也是童氏一族?”
“尹二莊主連這個也能看出來,可見與童氏一族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啊!”童博故意壓低嗓子,憋出一個沙啞的聲音。
“呵,明人不說暗話,閣下的龍神功出神入化,想必也是費了不少功夫,”童尹仲邊說邊往童博身邊靠近,“你我都是一樣的人,應(yīng)該相互關(guān)照才對,怎么能大動干戈呢!”
眼看童尹仲就要伸手扯下他蒙在臉上的方巾,童博一個靈巧的后退回轉(zhuǎn),移步至他身后,在后心附近迅速點了幾個穴道,童尹仲忽感一陣竄心的針刺,皮肉開始不受控制的亂扭,如同失去了原有的支撐一般,尹浚的面容開始變化,五官移位,皮相恢復了本來的面貌,接著,發(fā)須的黑色也漸漸退去,直到全部變成雪白。深深淺淺的溝壑填充了臉上的每一個角落,他不僅僅是童尹仲,更是一個蒼老無比的童尹仲!
童博縱然知道他是誰,卻沒想到他竟然變成這副模樣!童氏族人向來長壽,長者如隱修活到一百五十八歲,雖須發(fā)皆白,面色卻油光紅潤,看上去最多年至花甲,而眼前的童尹仲不過四五十,蒼老至此,實在不可思議!他驚的睜大的眼睛,不禁往后退了幾步。
童尹仲亦始料未及,他伸出枯木般的雙手前后端詳,又撫了撫頜下雪色長須,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改變,終于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血光自雙眼迸出,化身紅色飛龍朝童博卷去,童博亦使出龍神功,卻不與他打斗,只在樹林間穿梭飛舞,消耗他的體力和怒氣……
龍澤山莊,鐵衛(wèi)已往里逼進數(shù)十丈。童心縱然武功高強,卻見鐵衛(wèi)們無痛無傷、倒下又爬起的樣子,也覺出了其中的蹊蹺。他不再顧及童氏族人不可殺生的規(guī)矩,招招狠厲,重擊鐵衛(wèi)的心口、面部。鐵衛(wèi)被打的流了黑血,惡臭的味道彌散在空氣中,更激發(fā)了他們的殺戮,原本還只是赤手空拳,現(xiàn)在紛紛抽出短刀與長劍,劈頭蓋臉照著童心砍過來!
童心見勢不妙,知道與他們繼續(xù)抗衡下去一定是枉費力氣,于是打算找到隱修來用法術(shù)尋求破解,正飛身跳出重圍之際,只見白石牌坊前不知何時立了一個青衣女子,她身形高挑,甚是眼熟,卻輕紗遮面,看不分明樣貌。
女子見童心已跳出重圍,便大喊一聲,“讓我來!”
說罷,出掌運氣,袖中寒氣凜冽如箭,紛紛射入鐵衛(wèi)后腦。被寒氣擊中的鐵衛(wèi)原本是往里走的方向,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挑釁,于是都往白石牌坊的方向轉(zhuǎn)身,對著青衣女子圍攻而去。
青衣女子站定不動,從袖中飛出軟鋼絲,將最近一個鐵衛(wèi)的胳膊纏繞了好幾圈,寒氣順著軟鋼絲迅速蔓延,鐵衛(wèi)的臂膀立刻被覆上一層寒霜,這鐵衛(wèi)用另一只手抽出腰邊的彎刀,狠狠在肩關(guān)節(jié)一抹一鉤,整條胳膊竟然被生生卸下!
女子微微一驚,隨即利落的甩開那條卸掉的胳膊,見斷了臂的鐵衛(wèi)高舉彎刀張牙舞爪地殺過來,再次飛出軟鋼絲,那軟鋼絲如同長蛇,繞上鐵衛(wèi)手中的彎刀,鋼絲帶動著彎刀,化作飛鏢在百余個鐵衛(wèi)間回旋飛舞,遇魔殺魔。張牙舞爪的鐵衛(wèi)霎時一個個全部站定。女子見狀,截斷了鋼絲,鋼絲落地,她卻輕盈一躍飛身而起,于半空中從掌心射出無數(shù)道冰錐般的寒氣,天女散花似的撒向鐵衛(wèi)。底下百余個鐵衛(wèi)都被這寒氣擊中,齊刷刷紛然倒地,黑色的血液自脖頸間緩緩流出,一陣陣惡臭開始更加濃郁的散發(fā)出來。
淡青色的身影飄然站落在牌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倒了一地的鐵衛(wèi)以及不遠處目瞪口呆的童心,頓了頓,隨即頭也不回的沖破炎霧結(jié)界,與外面綠色的樹林融為一體,如同隱身般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