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澤陽躺在病床上，將手伸向面前這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太，“老太婆，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你對我的承諾。”

“對啊。”老太太看著窗外的藍天、白云，嘆氣道：“就因為這個承諾，我錯過了很多。”

“這輩子是我欠你的，但愿來世……”

“哎，老頭子。”老太太打斷床上的人的話，笑著說：“咱們這輩子的事就這輩子了了吧，不要再牽扯下輩子了。”

老太太將手里削完皮的蘋果遞到床上老人嘴邊，等著他咬完一口，慢慢的放到床頭桌子上的杯子上面，擦了擦手，“活了大半輩子，才知道，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呀！”

床上老人聽完眼前老太婆的話，想說什么，卻又什么都沒說，緩緩閉上眼睛，不一會兒，眼角流下一條透亮的銀線。

老太婆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窗外，看著鳥兒在天空中翱翔，看著樹葉隨風飄蕩。

聽到儀器‘滴滴’的響聲，轉頭看了看床上瘦的皮包骨頭的老人，緩緩起身，按響床頭的呼叫鈴。

很快，醫生護士跑了進來，做完各項檢查，給床上的老人蓋上白布，對著老太太說了聲“節哀”，紛紛走出病房，只留下一個醫生，對著老太太說：“阿姨，通知您孩子，來辦理手續吧！”

老太太笑著對醫生說：“我孩子工作比較忙，您跟我說該辦理什么手續，該怎么填，我來就行。”

醫生想了想，嘆了口氣，“好吧！”領著老太太到導醫臺登記，陪著老太太到一樓繳費。

“阿姨，您就一個孩子嗎？”繳完費，年輕的醫生和老太太閑聊。

老太太笑著對醫生說：“對，一個女兒。”

“您那個時候應該放開二胎了呀，當時您怎么不再生一個？”醫生笑著扶著老太太上電梯。

老太太聽著醫生的話，看著電梯上的顯示屏，笑著說：“那時候工作忙，沒時間。”

醫生低頭看著自己手中老太太手上的老年斑，心疼的說：“您看您，當時要是抽出點世間來再要個孩子，現在也有個人陪著您不是。”

電梯門一開，老太太拍拍醫生的手，感激的說：“姑娘，謝謝你。”

“不客氣，阿姨。”醫生繼續扶著老太太說：“阿姨，要不我幫您收拾收拾東西吧！”

“這太麻煩了。”老太太婉拒道。

“不麻煩，不麻煩，我幫您就是再幫我自己。”

老太太抬頭看著醫生真摯的說：“我希望等我媽年紀大了，在她推不開門的時候，在她出門點餐看不清菜單的時候，在她走錯站牌的時候，也有人，可以幫她一把。”

醫生將老太太扶到病房椅子上坐下，擼起袖子開始收拾。

老太太看著為自己忙碌的醫生，笑著說：“姑娘，你結婚了嗎？”

醫生抬起頭，回了老太太一個笑臉，“嗨，沒呢，我不急。”

“你爸媽不催嗎？”

“催呀。”醫生拿著一個大袋子開始裝日用品，嬉皮笑臉的說：“可我也不能隨便找個人了結我未來的人生不是。”

老太太點點頭，看向窗外。

“要是以后我能像您一樣，找到一個這么愛自己的人，我估計立馬就嫁給他，啥也不要，我買房買車都行。”

聽著這個年輕的醫生的話，老太太詫異的看著她。

醫生蹲著一件一件的裝東西，頭也不回的說：“您還不好意思了，咱們這一層誰不知道呀，叔叔把您當寶一樣護著，您走到哪，他的眼神都跟到哪兒，一刻也不離開。”

老太太摸著無名指上的戒指，想著多年前那個夢，夢中的那個身影與老頭子重合，呵，原來一直不知足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