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叔叔是個大方好客的人,點了這里的許多招牌菜,價格不菲卻絲毫不在意。何叔叔本來是要跟他們一起吃的,可一個電話就把他給叫走了,他走的時候還囑咐何適多多招待一下,欺負誰也不能欺負女孩子。
何叔叔走了之后,雅靖和雅琪覺得輕松自在多了,可一時之間三人也沒有什么話好說的,就都低著頭自顧自地吃著。雅琪吃了一些就差不多飽了,她靠在沙發上,盯著菜色看,又時不時地瞥過去看著何適的側臉,這種不經意已經成了她的習慣。
何適坐在她的對面,突然抬起頭來問她:“要不要給你點個甜點?”
雅琪一時不查,正好對上他晶亮的雙眸,心頭不由得發緊,搖了搖頭:“吃不下了。”
“還疼嗎?”
她頓了頓,淡淡地應了一聲:“還好。”
何適在何爺爺這個軍人的教導下,從小就懂得負責。只要做錯了事,絕不會否認推脫。以前他在學校里也不少惹禍,可錯了就是錯了,每一件錯事都是他自己扛下來的。雅琪與何適相識這么久,哪兒見過他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關心的話語一句又一句,惹得她又是一番胡思亂想。
吃完了飯,雅靖問雅琪:“回家吧?”
“嗯。”
何適又對著雅琪說了一句:“記得靜養。”
雅靖下意識地看向雅琪,見她低著頭點了點頭,她臉上依舊白皙,可是耳根子卻通紅,雅靖惱怒地瞪著何適:“我的妹妹我會照顧,不用你多管閑事。”
何適只是淺淺一笑,彎了彎唇,漂亮精致的容顏只是對著雅琪,并不介意雅靖所說的話。
雅靖謝絕了何適送他們倆回家的請求,出租車滿大街地跑,他們自己還回不了家嗎?雅靖帶著雅琪坐進出租車之后,雅靖的笑容漸漸散開,揶揄道:“雅琪,你不是放棄了嗎?”
雅琪不說話,轉頭看向窗外,臉色也紅了幾分,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可還是喜歡著?”
她仍舊用后腦勺對著他,點了點頭,比剛才更用力。
“別點了,你這不是腦震蕩嗎?”雅靖說完這話,又嘿嘿笑了兩聲,“要不要周升升啊?我覺得他挺好的,絕對的忠犬型!”
這下雅琪反應大了,對著他大吼道:“謝雅靖,你若是敢蹚這趟渾水,我就不認你這個弟弟了!”
雅靖摸了摸鼻子,周升升這么好的孩子,你居然都看不上,不知道有很多女孩子都在為他瘋狂吶喊嗎?
回到家,雅琪還真開始靜養了,哪兒也不去,整日在家里吃吃睡睡。因為爸爸年底有個大案子要做,一家人也就沒有出去玩。而雅琪因為跟何適有了短暫的接觸,又有了一些要寫的東西。當她寫到感情被挑明,被何適婉轉拒絕的那一段,又重拾了那一刻的心痛。可心里雖然難過,卻也淡然了許多。可能是突來的起伏,讓網友的留言大增,有安慰,有鼓勵,也有大罵何適太渣,不懂對女孩兒應該溫柔體貼,可也有網友說,他不喜歡她,再強求他還是不喜歡她啊,至少他不跟她曖昧。
當然,還有更多的網友在關心她現在是什么感覺。
什么感覺?
她不清楚他會不會認真地看這里的每一個回帖,可是她篤定總有一天他會回過頭來看一看。
“或許這么久的暗戀只是出于一種習慣,喜歡得久了,就忘記了為什么要喜歡他。即使剎車了,還有喜歡他的慣性。可是慢慢地,總有一天會將他從心里趕出去。如果他從來都不會為我而逗留,我為什么還要時時刻刻將他仰望?”
何適看到這段話是在一個星期之后。似乎不知道從哪天起,刷這個帖子成了他的一個習慣,不定期的習慣,偶爾是一個星期,偶爾是一個月。每次都在遺忘時又會不經意地想起,然后忍不住地去看那個女孩兒的心事,是不是又愛深了一些,是不是忘記了他?
畢竟是跟自己有關的事,說完全不在意是假的,因為很少有人對他表達出這樣強烈的喜歡。
何適將帖子一點點地往下拉,每一條評論都仔細地看了。鳳眼中帶著些璀璨的光芒,上翹的唇角帶著些微微的無奈,沒有人知道他是誰,可是支持他的人很多,他想這應該歸功于謝雅琪的文筆,將他過于美化了。在她的筆下,他是一個完美得幾乎找不出缺點的人,又或者這就是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冷峻、高貴,不食人間煙火。她不知道他其實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只是稍稍比普通人長得好看一些,有個性一些。
鼠標停在那句話上——如果他從來都不會為我而逗留,我為什么還要時時刻刻將他仰望?
笑容僵在唇邊,接著唇角又無聲無息地略略勾起。干凈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打了一大段的話,鼠標移到確定按鈕上,可他終究還是沒有發出去,反而撿起隨意丟落在一旁的手機。
“喂?”謝雅琪在接到何適的電話之后,心里的感覺很難形容,幾乎是馬上按下了通話鍵,生怕響聲在下一秒鐘就停止。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心臟處,慢慢地撫平那顆亂跳著的心,發出這一聲后,整個人也慢慢平靜下來。
“腦袋不疼了吧?”何適靠在椅背上,看著屏幕上她說的那句話,眉梢微挑,竟覺得有些刺眼。
“不疼了。”雅琪回答完,又頓了頓,“我沒有那么嬌氣,而且你也不是故意的。”
“你在干什么?”
雅琪看了電腦屏幕一眼,是股票的漲跌狀況,此時她眼中流光溢彩,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自信,唇角輕揚:“在玩游戲。”
“什么游戲?”
“……植物大戰僵尸。”
“……”
“沒事的話,我掛電話了。”雅琪看著門被推開,媽媽端著一碗湯走了進來,她沒有聽到對方再說什么話,就直接掛了電話。
另一頭的何適握著電話,聽著忙音,一時有些愣怔,剛才他想跟她說什么來著,除夕夜的煙火?
“琪琪,跟同學打電話呢?”媽媽如果在家里的話,會時不時地做些吃的給她,因為她每頓都吃得很少,媽媽老怕她餓著。
“嗯。”謝雅琪點了點頭,“她跟我說新年快樂。”
“你吃不下不要緊,多喝點兒湯,暖和一點兒。晚點兒啊,讓雅靖帶你去廣場看煙火。”
“嗯。”謝雅琪點了點頭。
媽媽才剛退出門去,雅靖的QQ就開始抖她了:“雅琪,要不要去何適家?”
“去他家干什么?”謝雅琪喝了一口湯,一臉詫異地回復了過去。
“在他家頂層看煙花最好看了,而且還是在室內。這么大冷的天兒,在廣場上看是要凍死人的啊。我上次跟他提過一次,他剛才問我,你要不要去?”
雅琪還在發愣中,幾乎是連想也沒有想就回復了:“去吧,可是大過年的去他家里會不好意思吧?”
“他爸媽不在家,就他一個人,快點兒換衣服,我讓他過來接我們。”
“好。”
雅靖在電腦前幾乎是瞇著眼睛笑的,他壞壞地發過去一句話:“你說我好不好?幫著你會情郎。”
“滾!”
“記得給弟弟壓歲錢,包多點兒。”
“……”
雅琪起身換衣服,打開衣柜選了很久,本來拿了媽媽從香港帶回來的那件束腰風衣,桃紅色,很稱她的膚色,但想想還是放下了,不就是去看個焰火嘛,有必要穿這么正式嗎?于是她換上了厚厚的羽絨服,圍上了長長的圍巾,圍巾圍了好幾圈,半張臉都被遮住了,只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她怕冷,W市的冬天特別冷。
她剛換好衣服從房間里出來,雅靖也推門出來了,沖著她曖昧地笑了笑。雅琪還挺愛面子,哼了一聲就別過臉去。
兩人下了樓,何適的車已經停在樓下。雅琪本來想說點兒什么,但瞥向何適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時,就算有什么話,也被卡在了喉嚨里,生怕其中又是雅靖搞的鬼。她看了一眼雅靖,雅靖倒是一臉無所謂,將她推進了車里。
“兄弟,沒有好酒好菜招待,你就別想我們會過去。”雅靖笑嘻嘻地對何適說道。
“好酒沒有,被我煮爛的菜倒有一堆,愛吃不吃。”
何適的家位于本市最熱鬧繁華的地方,前面就有一個大廣場,這里的房價被炒成了一個天價。謝雅琪平日里總在計算著什么,可是一旦不去計算了,腦子就開始神游,等她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就聽到何適說他們家在這個小區的同一幢樓里有兩套房子,一套在六樓,一套在頂樓。兩套房的房間,雅琪后來都去看了一下,里面的裝潢都一模一樣,精致氣派,卻讓人有些不解。
何適解釋道:“我爸媽說,以后我若是娶了媳婦兒,就選一套去住,剩下的一套給他們住。裝潢得一模一樣,就是為了讓日后習慣些。”
謝雅靖拖著聲音長長地“哦”了一聲。
“去頂樓吧,訂了些菜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涼了。”
三個人到了頂樓,何適拿著鑰匙開了門,滿室飄著飯菜的香味兒。雅靖“嘖嘖”了兩聲,四下看了看:“這兒我還是第一次來呢,還是你爺爺家的房子大。”
“嗯,我小時候都住那兒。不過這兩處的房子沒有什么可比性,一處是老別墅,一處是商業套房。”何適從鞋柜里拿出兩雙棉拖鞋,“現在吃飯還是等會兒?”
“我先借用下廁所。”雅靖換了拖鞋,就急慌慌地去找衛生間了,留下雅琪和何適兩人獨處。雅琪四處看著,打量著房間。何適則朝著廚房走去,隨意指著一個房間道:“這個房間正好可以看到廣場上的煙火,房中有暖氣,你自己開一下。”
“哦。”雅琪應了一聲,開燈進了房間,剛開始還在辨別這是誰的房間,看到椅子上放著何適近期穿的一件風衣時,心中才了然,這是他的睡房。房中布置以淡藍色為主,這種顏色像極了第一次見到他時,他那件外套的顏色。因為房門已經關上,她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睡覺的地方,手不由自主地撫上他床上被子的柔軟面料,心里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竟坐上去蹦跶了兩下。
就在這時,謝雅琪突然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她忙站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奔向窗前,裝模作樣地看著外面的煙火。
門在這個時候打開了,接著她聽到何適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聲音淡淡的,又帶了些不悅:“你剛才在我床上蹦過了吧?”
謝雅琪幾乎要將自己的臉貼在冰涼的窗戶上了,以阻止自己臉上溫度的上升,她淡聲道:“沒有。”
他不喜歡別人碰自己的東西,她了解,可這么被現場抓包還真有些尷尬。剛才跑得太快,被子陷下一部分,她沒來得及整理。
窗戶上顯示出何適朦朧的身影,她感覺到他在朝著她靠近,而她心臟跳動的頻率也在慢慢地加速。手腕處突然一緊,她渾身一僵,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開始在她身上蔓延,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下意識地想著是不是出現了什么奇跡。在她轉過身來的時候,何適的手已經放開了她,而她的手心里多了一團東西,是一條胸衣的肩帶。何適側過身去,透白如玉的臉上染了一圈可疑的紅暈,漂亮的唇略僵硬,聲音仍是淡淡的:“你那個丟到我床上了……”
“我今天根本就沒穿……”謝雅琪脫口而出,下一瞬卻猛地住了口,手緊緊地握住那條肩帶。粉色,上面還有著螺旋轉的花紋,可不就是她的?
這幾天下雨,內衣一直還沒有干,新買的又有些緊,穿著難受。反正外面是大棉襖,也不顯身材,她就懶得穿了。可她沒有想到,自己會夾著條肩帶出門,更郁悶的是,還被他看見,撿起還給了自己。她將那條肩帶塞回外套的口袋里,臉色瞬間漲紅,張了張嘴,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都在這兒呢?”雅靖從廁所里出來,手里拿著一團紙巾擦著手上的水,他走進來往窗外一看,贊嘆道,“這里確實是個看煙火的好地方,外面真冷,你聽這風刮的,跟獅子吼似的。”
何適輕咳一聲:“飯已經熟了,先吃飯吧,再不吃,菜就得重新熱一下了。”
剛才兩人的異常臉色,雅靖都看在了眼里,似乎方才他一離開,這里就有些不對勁兒了呢,怪怪的。可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他自然知曉,不該點破的東西就不該在不合適的時間里點破。此時聽到吃飯,他笑著拉著雅琪就往外走:“嗯,去吃飯,去吃飯。”
一大桌子菜都是從盈佳坊訂來的,味道自然不錯,雅琪和雅靖都吃得挺香。不過這氣氛嘛,還差了那么一點兒。從頭到尾幾乎都是雅靖在自說自話,何適還偶爾會說幾句“別客氣”“多吃一些”之類的話,而雅琪則是一直埋頭細數飯粒,一聲不吭。
其實雅琪在吃飯的時候還進行了自我催眠,忘記吧,忘記吧。剛才的事雖然糗,也總比那肩帶是別的女人留下的好。她下意識地瞥向何適,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脫去了外套,里面穿著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雅琪心中暗想,他生得好,皮膚也好,真是穿什么都好看。此時何適正要夾菜,抬頭的瞬間,無意識地就對上了謝雅琪的目光。
謝雅琪一怔,也不尷尬,反正被抓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沖著他微微一笑。何適似乎也沒有料到她會是這種表情,一時竟反應不過來該用什么表情面對,就顯得面無表情了。
謝雅琪也不知道自己一時抽的哪門子風,伸腿對著他就踢了一腳。何適面色一動,狀似無覺地低下頭吃飯,下一刻,謝雅琪只覺得自己小腿一麻,痛得輕嘶了一聲。
這頓飯即便吃得再慢,半個小時也夠了。吃完了飯,雅靖坐在沙發上,摸著自己的肚子:“真飽。”
雅琪本來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幫何適一起收拾下碗筷,雅靖已經將她喚了過來:“我問你點兒事?”
“什么?”
“你們剛才背著我做什么了?”雅靖笑得陰森森的,顯得特別賊。
房中暖氣很足,又剛吃過飯,謝雅琪覺得有些熱,又不好脫衣服,臉色就紅了幾分,色厲內荏道:“你別胡說,那么點兒時間能做什么啊?”
“是我的不是。”雅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一副懊惱的樣子,“早知道我就躲到廁所里不出來了。”
“滾。”雅琪瞪著他,對著他就捶了過去。
何適收拾好了桌子,也走過來靠在沙發上,開了電視:“今天就準備在我這兒看春晚了?”
“我是來玩游戲的,”雅靖起了身,笑了笑道,“我知道你這兒有幾張正版的游戲碟從不外借,那我就趁著現在玩一下。”
何適帶著他進了書房,雅琪輕笑又快速收斂了笑容,雅靖做事還挺有分寸的,可她心里也有些忐忑,等會兒就只剩她跟何適了。她拿著遙控器換了幾個頻道,今天是除夕夜,電視臺換來換去都是春晚,確實沒有什么樂趣。就這樣開著電視,她的腦子又開始神游起來,直到何適從房間里出來。
何適坐在她的旁邊,兩人的位置隔開了一些,中間至少還能再坐下兩個人。謝雅琪盯著電視看,許久都沒有聽到他開口說話,又有些忍不住,轉頭瞪著他沒話找話道:“剛才你踢了我一腳。”
“有仇不報非君子。”何適冷哼了一聲,從茶幾上摸了一塊巧克力扔給她,“隨便吃。”
雅琪撕開巧克力,就著包裝袋掰下了一塊,將開口朝著他:“要不要?”
何適伸手拈了一塊小口地吃著,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叫了她一聲:“謝雅琪。”
“什么?”他很少叫自己的名字,這么連名帶姓地叫,讓她感到很別扭。
“剛才那一腳疼不疼?我也沒有使多少力。”
謝雅琪一時無語,覺得自己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心想,何適是不是因為太無聊了?這個時候她還沒有想到何適還有更無聊的。
“女孩子還是應該穿的,不管如何,兔子再小也是兔子,你一跑它就跟著跳。”在停頓了幾秒鐘之后,何適又說了這樣一句話。謝雅琪剛開始還聽不明白,反應過來之后,就徹底漲紅了臉,拿著抱枕狠狠地朝他拍了過去:“何適,你去死吧。”
根據自己對何適的認識,謝雅琪從來不知道他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種話來。此時他還真的沒有什么輕浮的神色,頗是一本正經的樣子。他那雙望著她的漂亮鳳眼,水光瀲滟,深邃迷人。她拿著抱枕用力拍他,因為不疼,他也不怎么閃躲,而是涼涼地吐出一句:“小心跳出來。”
何適終究是個男人,偽裝得再好,掀開表皮,本質還是個“禽獸”。
謝雅琪終究是個女生,臉皮薄。她性子偏冷,再則從小到大從未住過校,沒有跟其他同學談過夜話,聊過八卦。平日里沒有人跟她談過這種問題,連女生也沒有。如今何適說出這種話來,讓她簡直無法接受,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她恨恨地咬著牙,手上的力道也大了幾分:“渾蛋,無恥!”
謝雅琪打完了還覺得不泄氣,又拿了幾個抱枕一起往他身上丟:“我要回家了。”
何適無語,頓在原地,微笑著,看著她像只兔子一樣溜去了房間,覺得很是好玩。謝雅琪跑進書房扯著雅靖的衣服道:“我要回家。”
雅靖正在玩游戲,視線都離不開屏幕,勸慰道:“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就回去。”
“那我自己回去。”雅琪看到何適也來到房中,轉身就要出門,何適攔在門口也不說話,只是擋住了她的去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何適上了大學之后,又長高了一些,如今身高跟雅靖差不多,一米八幾的個子,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這一瞬間,雅琪不自覺地就將他跟那個調戲高一小女生的色狼聯系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感覺酸酸的,對著他的腳就是狠狠一踩,低聲罵了一句:“渾蛋。”
雅靖轉過身,看到情況不對,蹙了蹙眉,果斷地退出游戲:“好,我們回去。”
何適本想讓他們開口主動留下,只是謝雅琪如何也不肯繼續待下去,就連他要送他們回去,她也是一并拒絕了。
“怎么回事?臉這么紅?”雅靖在路上問雅琪,“鬧什么別扭呢,莫非是他欺負你了?”
剛才的事情雅琪自然是不會跟雅靖復述一次的,她搖了搖頭,懨懨地說:“……沒有。”
“他又拒絕你了?”
“我有毛病才會再跟他告白。”
“那……”
“我讓他去死!”雅琪大吼了一句,一時之間雅靖什么話都不想再問了,雅琪現在就像抱著炸藥一般。再則,本來他也不相信有自己在時,何適會做出什么禽獸之事。
不過畢竟是除夕夜,還是得早點兒回家團圓的。謝爸爸回來得有些晚,但好歹是趕上了這頓年夜飯,一家人其樂融融。謝爸爸雖說不給他們零花錢了,可這壓歲錢還是會給的,而且數額還挺大。
謝雅琪起初被何適那么一欺負,面子有些掛不住,可臨睡前再一想,就又是另外一種感覺了。這種感覺說不上來,更多的偏向羞澀。她想自己對何適的了解或許太少了,以前只覺得他高冷難以靠近,如今出了這么一遭,反倒覺得離他近了一些。
從這日起到開學前的半個月中,謝雅琪再也沒有見過何適,連雅靖也沒有再在她的耳旁念叨他半句,雅琪心里除了失落還有一些別的復雜情緒。如今謝雅琪正處于要放棄還是堅持的當口兒,心亂了,也迷惘了。總之,往前一步是深淵,往后一步是地獄,戀愛似乎還真的是模棱兩可得讓人難以捉摸啊。
處在這種當口兒,她左右為難,想想還是求助于廣大的網友,看看大家的意見。對于除夕夜的事,她是半句也沒有透露,只是大體表示了何適其實是個斯文敗類、衣冠禽獸。后來直接詢問眾網友,自己是否應該找個本校的男朋友來得更實際些。這樣就有人給買早飯,有人給拎熱水瓶,有人在冬天的時候給暖手。
不過謝雅琪也明白,有些問題的答案是在自己的手里,誰又能替她自己給個準確答案呢。
新學期開學,雅琪要返校了,謝媽媽一大早就起來替她收拾著,幫她將衣服打包。因為學校離得近,雅琪時不時地就回家一趟,所以行李打包起來也不算很多。謝媽媽等會兒有事要出門,送雅琪上學的事自然落到了雅靖的頭上。雅靖接過她的行李送她下樓,才下樓就看見何適的車停在小區外面,他與雅琪相互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有些意外。
雅靖覺得這樣很方便,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的,他上去敲了敲車門:“哥們兒,你可真是夠義氣的。”
何適笑了笑,搖下車窗,對著雅琪招了招手:“你上來,我送你去學校。”
雅琪一臉的莫名其妙,幾乎是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何適。他已經收回視線,不再看她,她也不知道此時的他是什么神情,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上了車之后,以為雅靖也會坐上來,可當雅靖剛替她將行李放好,何適就出聲道:“雅靖,你不用跟著了,有些話我想單獨跟雅琪說。”
話還沒有說完,他已經以連貫的動作啟動汽車朝前面行駛而去。謝雅琪一時就蒙了,單獨?這又是什么狀況?她驚訝地看著何適,他的側臉緊繃著,唇角輕抿著,似乎并沒有要開口說話的跡象。
這時,謝雅琪的手機響了,是雅靖打來的電話:“雅琪啊,何適要跟你單獨說什么話?”
“我不知道啊。”
“……到了跟我說一聲。”
“好。”
雅琪掛了電話之后又朝何適看了一眼:“你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如果是那個什么什么的,就不用再跟我談了,我對你其實已經沒有多少想法了,我已經準備……”
“你別說話!”何適橫了她一眼,略帶著一些惱意,“你不知道我最討厭有人在我開車的時候跟我說話嗎?”
“我……”雅琪沉默不語了,嗤了一聲,她轉頭看向外面,嘀咕道,“不說就不說,誰愿意跟你說話。”
可過了一會兒,雅琪還是很想知道何適到底想要跟她說什么話。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有時候并不在意對方要跟你說什么內容,而是只要說話就好。如今她仍舊泥足深陷,對他癡迷,這種癡迷,他不在的時候,她會想他;他在的時候,她會更想他。
明明說過要放手的,可說放就能放的,就不算是真感情了。
眼見學校越來越近,雅琪不由得皺了眉,難不成他只是想專門送自己一程?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何適的聲音忽然不疾不徐地傳來:“我認為同校的戀情沒有什么意思,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
“還是遠距離的吧,正所謂小別勝新婚。”汽車穩穩地停在校門前,何適又說,“到了,你下車吧。”
他側過臉對著她優雅一笑,他那雙烏黑的眸子此刻顯得格外耀眼,閃著璀璨的光芒。
謝雅琪瞬間石化,直到她拉著行李箱下車的時候也不明白何適跟她說這么一句話的意思是什么。
雅琪回到宿舍的時候,詩夢已經回來了,并且將寢室打掃得很干凈。雅琪抬頭看了一眼詩夢,突然問了一個問題:“你們在一個學校里談戀愛幸福嗎?”
詩夢一臉甜蜜地說:“當然了,每天都可以一起吃飯,我覺得沒有什么比這個更幸福的了。”
謝雅琪詫異著,鼓著嘴嘟囔:“何適根本沒有談過戀愛,他說的話可做不得準的。”
謝雅琪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低聲道:“詩夢,會有男孩兒跟你說那些話嗎……”
詩夢聽了后,哈哈笑了起來:“誰膽子那么大,居然調戲我們的謝大小姐?”
雅琪發窘地看著她:“這個,叫作調戲?”
詩夢頓了頓道:“那來換個詞,或者叫作戲弄?”
“……”
剛回校的那段時間,謝雅琪每天都在想何適,想著他跟她說的每一句話,翻來覆去地想,是不是他又給了她什么暗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雅琪一連幾晚都夢見了他。不過因為總是不見面、不聯系,那種蠢蠢欲動的感覺也慢慢變淡了一些。
“雅琪,今天下午有沒有空?”開學后的第一個周末,雅琪從圖書館回來后,詩夢這么問她。
“應該,有吧。”雅琪不解地看著她,等著她的下一句話。詩夢跟她的性格差不多,挺安靜的一個女孩兒,不是很愛開口說話,可是此時的詩夢看著很興奮,估計是發生了什么大事。
“你要我說得委婉一些,還是直接些?”詩夢神秘兮兮地湊近她說。
“直接點兒吧。”
“是這樣子的,我男朋友的朋友挺喜歡你的,想讓我牽牽線。”詩夢還真直接,拉著雅琪的手道,“去看看吧,那個男生我見過,是W本市的。長得好看,會彈鋼琴,氣質上乘,家世也好。”
“呃……”雅琪聽罷,有些為難地翕動著嘴唇。
“去吧,去吧,如果我沒有男朋友,我肯定會去追他。”詩夢又搖晃著她的手道,“我真的一點兒都沒夸張,小益已經托了我好多次,我都不好意思開口,這次他主動開口讓我約你,你就讓我完成這次任務吧。如果你不去,他可能會親自來找你。”
“嗯,去看看吧,看看也好。”雅琪本想直接拒絕,可突然就改了主意,倒不是顧及詩夢,只是想去看看這個男生到底有沒有詩夢說得那么好,因為詩夢極少夸人。再則她還真怕那人會來班級找她,或者通過其他人來找她,那樣子會更尷尬。
下午一點多鐘,雅琪跟詩夢到了先前約好的地方,學校附近的一家熱飲店。雅琪到的時候,詩夢所說的那個男生已經坐在那兒了,正在跟詩夢的男友君益說著話。他們看見她們,就微笑著朝她們招了招手。
雅琪從一進門就開始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男生,這個人她認識,在圖書館里湊巧遇到過幾次,坐在她的對面跟她借過雜志。他長得確實不錯,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五官精致,乍看一下冷冰冰的,笑起來如同冰山融化了一角,很是溫暖。
雅琪跟他打了個招呼,落落大方地坐在了他的面前。詩夢相互介紹了他們,雅琪才知道這個男生的名字——凌若韞。詩夢介紹完之后,她跟她男友的手機不約而同地響了起來,接著兩人找了個借口,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了。雅琪暗自翻了個白眼,這個借口可真拙劣啊,不過她的神情表面上還是如常。
因為少了兩個電燈泡,凌若韞也自在了一些,剛才的不自然逐漸退去:“想要喝點兒什么,奶茶?”
“不,我不喜歡。”雅琪搖了搖頭,頓了頓道,“我認得你。”
凌若韞看向她,褐色的眼中帶著誠懇:“我注意你很久了,挺喜歡你的,做我女朋友吧。”
雅琪來的時候就準備了些話,準備在他試探的時候直接將他的話堵死,但沒想到兩人還未交戰,對方就已經把底牌亮出來了。此刻她微僵著臉,淡淡道:“我想我有必要告訴你,我有了喜歡的人。”
“我知道這樣子很唐突,可希望你不要馬上拒絕我,我們可以從朋友做起。”凌若韞給人的感覺很穩重,沒有半點兒輕浮的樣子。在聽到雅琪的話后,也并沒有其他的表示,目光依舊灼灼:“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我,或許我比他更適合你。”
從小到大,雅琪都生活在一個圈子里,在那個圈子里無憂無慮地長大。在圈子外有雅靖替她擋著,因著雅靖的威懾力,雅琪甚至連封情書都沒有收到過。如今得到了人生的第一次告白,除了剛開始的受驚,雅琪的心并無其他的波瀾,仿佛只像是下了一場雨,天晴后,水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告白是雨,凌若韞不是雨,他是一個對愛情充滿斗志的男人。在謝雅琪接下去的日子里,意外里有他,巧合里也有他。剛開始她是避著他的,后來發現根本沒用。凌若韞太熱情了,只要她一出門,他就會不經意地出現在她身邊,防不勝防。他還總是時不時地給她送些好吃的、好玩的。
凌若韞來自富貴之家,送的東西都是些精致的玩意兒,有品位、有格調。雅琪畢竟是小女孩兒心性,難免也有些喜歡的東西。于是,她不喜歡的就退回去,喜歡的就折了現金讓詩夢替她還回去。
如此過了兩個月,雅琪懊惱地抓著自己的頭發,這兩個月她敗掉了多少零花錢哪。詩夢看到雅琪坐在床上,面前攤了一堆的禮物,她一邊算錢一邊扯頭發的樣子,瞧著幾乎要抓狂,詩夢囁嚅著問她:“雅琪,他不好嗎?”
“好,很好!”雅琪實話實說,替她買早餐,替她拎熱水瓶,還時不時地給她買禮物,這么體貼的男人去哪兒找?
“那你為什么不答應他?”詩夢問道,“他都堅持兩個月了,試用期也該過了吧?我從來沒有見到這么堅持的人。”
“可是我不喜歡他啊,我都拒絕了啊,明明白白地拒絕了啊。但現在他對我還是那么盡心,讓我怪不好意思的,只能偶爾請他吃個飯,然后還得不停地跟他解釋。我很煩哪,再這樣下去,我都快瘋了。”
這種事兒對雅琪來說十分棘手,按照雅靖的說法就是處理不果斷,拖拖拉拉,有點兒自尋煩惱的意思。
“對了,還有你不是說誰動你的錢就是要你的命嗎?要不你答應他吧,以后你就可以收禮物不給錢了。”
“我如果答應了……”雅琪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我怕我會后悔。”
雅琪趁著這幾天有空去論壇發了帖子,因為那個關于暗戀的帖子已經積累了一定的人氣,所以關于這次的“被追求事件”她也就不再開新帖,直接在老帖里詢問大家的意見。她一邊啃著棒棒糖,一邊將近段時間發生的事兒陸陸續續地打了出來。她說了很多關于凌若韞的事,特別是一些細節方面,她都寫了上去。根據網友的意見,這個人挺靠譜的,很會照顧女生,也算是一個良人。
雖然何適被提及的次數也很多,不過八卦都有個時限,一個是過時的,一個是進行時,再說了,何適那是天高皇帝遠,如今這個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后來雅琪發了一帖:“我要不要找L君試試,找男朋友就如買衣服一樣,試了才知道合不合身。”
一個小時候后,下面有一個署名為“HS”的留言:“兔子還是不吃窩邊草的好。”
雅琪看到這條留言后,心情有那么一點點澎湃,總覺得自己做成功了一件事,還有些小得意,然后她就光明正大地給何適打了電話:“喂,何適,那個人是不是你?”
“那個男人長得很好看?”
“好看,看著很舒服。”
“你把他的照片發給我看看。”
“哦。”雅琪掛了電話,沒有異議地將照片發給了他,她默默地想著或許他會吃醋。
過了半個小時之后,何適又給她打了電話過來:“以后他不會來騷擾你了。”
“什么?”
“再見。”他醇厚的聲音緩慢地傳過來,接著傳來的便是電話的忙音。
謝雅琪剛開始還不明白何適的意思,可三天過去了,凌若韞都沒有出現。本來在往常,每天下午五點她下樓打熱水的時候,他總會自動出現。
謝雅琪開了電腦,一邊登錄上網賬號,一邊轉身問道:“詩夢,最近凌若韞做什么去了?”
“哎喲,你想他了啊?”詩夢正對著鏡子化妝,聽到謝雅琪問起凌若韞,幾乎有些不敢相信,手一抖,唇膏都涂出界了。
“不是,我就是隨便問問。”謝雅琪臉色未變,淡淡地道,“只是覺得他突然蒸發了。”
“他對你那么好,你卻冷臉對他,怨不得他會蒸發啊。”詩夢說完這句話隨即又是一笑,撥弄了幾下自己的劉海兒,“不過你放心吧,他沒有放棄你,只是這兩天他家里有事,請假回家了,估計明天就回來了。”
“呃……”這下輪到謝雅琪糾結了:其一,凌若韞似乎還是對她有意思;其二,何適到底有沒有在乎自己?
雅琪上網后繼續蹲在自己的帖子里,對于網友詢問的自己到底有沒有跟L君談戀愛,她搬出了何適,將先前的原委一發,表示此人已經從禽獸晉升為小人了,L君可能是因為他才不見了,那還未到來的戀情就這么夭折了。
她這個帖子一發,網友紛紛留言。
六六:喲,太悶騷了,太悶騷了。
阿丟:S童鞋乃身上出現詭異的腹黑氣場了,嗷嗷!還有啊,童鞋不是我說你,你也忒小肚雞腸了吧?不干凈利索地把LZ搞到手,竟然玩起曖昧小游戲,這樣放任下去,你就不怕變成米醋缸子嗎?
內伽:這個S不喜歡你又不舍得放你,你一有人追,他還趕人家!這就是典型的王子病!他就需要你這樣對他死心塌地的人,好來顯示他受歡迎的程度!
謝雅琪看著這一堆的留言,心中莫名空落落的。王子病嗎?或許就算她轉身了,何適也不會在乎的,何適只是將她當成一件戰利品吧?思來想去,謝雅琪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明了真相:“我問過了,L君并沒有被嚇走,這幾天他回家了,明天應該就回來了,等他回來后,我再過來匯報狀況喲。”
其實何適到底做了什么,謝雅琪并不清楚,或許他什么都沒有做,僅僅是她在自作多情而已。第二天她下去打熱水,剛接滿,凌若韞又像往常一樣出現了。他的手中提著一個精美的小袋子,朝著她緩緩走來。凌若韞五官冷峻、輪廓分明,看到她的時候微微一笑,笑容親切,他朝她伸出手來:“我來幫你吧。”
她還來不及說什么,凌若韞就已經接過她手中的熱水瓶,接著將那個小袋子交給了她。
“我……”
凌若韞在她還沒有出口拒絕之前,緩緩笑道:“里面是春卷,我媽媽剛做的,還是溫的,味道很好。”
“謝謝。”謝雅琪聽到不是貴重的禮物,甜甜一笑,大方地接了過來。看著里面的春卷,心中便是一暖,十分感動。
“吃過飯了?”
“嗯。”謝雅琪點了點頭,“你呢?”
“……還沒。”凌若韞看到她笑愣了一下,而后笑道,“我先送你回去吧,走吧。”
“……嗯,謝謝你。”謝雅琪又輕輕地說了一句。
從食堂到女生宿舍,有一段距離,一路上都是凌若韞在說話,交代他這兩天家里有些急事,才會不告而別——他將自己這兩天的行蹤交代得清清楚楚。
凌若韞平日里挺沉默寡言的,謝雅琪對于他的話多,一時還覺得不習慣,只能干笑地應和著。其實她很想說,這個跟我沒關系,可那樣說未免太傷人,她只得一個勁兒點著頭,表示自己這兩天也很忙,剛經歷了一個期中考。她說得委婉,言語中表達了我壓根兒就沒察覺你“失蹤”了。同時她也深刻地明白了,何適那天說的那句話根本就是放屁。
回到寢室,她一邊吃著凌若韞送的春卷,一邊寫帖子:“L君面冷心善,今天回來了,跟我交代了行蹤,替我打了水,還請我吃他媽媽做的春卷,味道很好,我一口氣吃了三個。”
L君的支持率開始上升,正像大家都愛看偶像劇,可也都會被生活感動一般。
三天后,謝雅琪從圖書館學習回來,又上網回了一個帖:“剛才在圖書館的時候,他坐在我的斜對面,回來的時候他說他坐在我斜對面的位置已經很久了,問我什么時候才可以坐在我的正對面。”
剛才凌若韞送她回來的時候就跟她說了這么一句話——朦朧地試探。路燈下,他臉色略紅,漂亮的眼中有幾分羞澀。可這次,她沒有再明確地拒絕,手輕握成拳,說了一句:“讓我想想。”
是該想想了,她不是何適,沒有辦法在那么長的時間里對一個人的感情視若無睹。她并不是草率地說出那句話,這兩個多月相處下來,對于凌若韞的為人,她已經了解了。他的內斂、穩重,她全看在眼里,最重要的是,他對她真的好。那種小心的呵護有的時候也會讓她臉紅心跳,如果不是先喜歡上何適的話,她應該早就答應跟他交往了。
她今天打這段話上去,也算是給何適的最后一個機會,如果此生他都無法愛上她,那她就該早點兒去找另一棵她可以依靠的大樹了。
謝雅琪懨懨地靠在椅子上刷著帖子,期待著HS的再次出現,可他再也沒有冒頭,刷出來的留言都是網友的祝福,都紛紛表示尊重她的選擇。
“快熄燈了。”詩夢回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她一邊卸妝一邊看著坐在電腦前發愣的雅琪,“把電腦收一收,明天早上有課。”
“哦。”謝雅琪又刷了最后一次,痛快地關了網頁、關機。收拾好電腦后,雅琪整理了衣服進浴室洗澡,才剛脫完衣服,就聽到詩夢在叫:“雅琪,電話。”
“是誰?”謝雅琪有些郁悶地想著這個電話來得真不是時候。
“何適。”
“快給我,快給我。”謝雅琪招呼著詩夢過來,光著身子就從門縫里伸出手來,接過電話,心里明明還有些期待,語氣卻并不好:“喂,什么事?”
“你有話跟我說。”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何適說出來的時候還有些理直氣壯的意味在里邊。
“我能有什么話跟你說啊?”謝雅琪冷哼了一聲,接著她就意外地聽到何適低沉的笑聲從電話里傳過來:“那你希望從我這兒聽到什么?”
“你莫名其妙。”
“那我掛了。”
“等一下!”謝雅琪翕動著唇,“那個……”
“嗯?”
“這么晚了,如果沒事兒的話,你就掛電話吧。”謝雅琪輕喘了一口氣,有些話她確實很想說,可說了又如何?根本就是沒用的。
何適又低笑了兩聲:“好,那你等著。”
雅琪掛了電話,悵然若失。她想,何適真是太壞了,幾句話就讓她的心里泛起層層漣漪,可他撤退的功力也太強了吧,什么叫作“那你等著”?
第二天,雅琪從醒來后右眼就一直在跳,跳得她心慌意亂,她問詩夢:“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還是左眼跳災,右眼跳財?”
“呵呵,這個都是咱們自己說了算的,其實我至今也沒搞明白,總之你知道眼皮跳了,就要有事情發生,這就夠了。”
“呃……”
今天的課最多,早上四節,下午五節,一天九節課下來,雅琪都是心不在焉的。最后一節課下課的鈴聲響起后,雅琪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暗想,也沒有發生什么事嘛。只是當她上完課準備回宿舍的時候,居然在女生宿舍門前見到了一個她根本想不到的人——何適。
他穿著黑色T恤,配著Jeans牛仔褲,脖子上掛著一個夸張的銀飾,很隨意地站在那兒,帶著玩世不恭的味道,引得旁邊的女孩兒紛紛回頭看他。他很快就發現了她,嘴唇勾起一抹笑,直直地看著她。夕陽斜照,千縷萬縷的光線籠罩在他的臉上,襯得他精致的五官漂亮得不像話。
謝雅琪被他的容顏徹底秒殺,呼吸一滯,連帶著腳步都沉重了一些。一步一步,她走近何適,仰起臉,輕聲問了一句:“你怎么會在這里?”
何適低下頭,踢了踢旁邊的兩個箱子:“這個是飲水機,你們寢室應該安一個,礦泉水可以打電話讓人送上去。還有這個是電熱水壺,冬天的時候用方便些。”
“嗯?”謝雅琪幾乎已經傻了。
“笨蛋,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以后你就不用再去接開水了。”他輕笑了一下,破天荒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我替你搬上去。”
謝雅琪瞪大了眼,徹底石化。
“喂,你可不可以不要擅自替別人做決定……”謝雅琪跟在何適的身后不滿地嚷嚷著,何適自顧自地走在前面沒有理她。樓管阿姨叫住他的時候,他似乎也沒有怎么說話,只是回過頭來笑了笑,抬了抬手中的東西,樓管阿姨就直接放行了。
謝雅琪帶著何適上了樓,看著他將東西整齊地放在一邊,她的手下意識地抓住自己衣服的下擺,問道:“要不要喝水?”
何適轉過身來粲然一笑:“吃過飯沒?我餓了。”
“哦,我請你吃飯……”謝雅琪看著他含笑的漆黑眸子,癡了半晌,才緩緩低下頭去把包里的書拿出來放到桌子上,“走吧……去哪兒吃?學校外面……”
“就食堂吧。”何適說著朝她伸出手道,“把飯卡給我。”
謝雅琪帶著何適去了食堂,兩人走路的時候挨得還挺近的,謝雅琪不知道是自己下意識地靠近,還是何適故意的……
剛開始見到他的時候是一喜,因為她想見他;聽到他給她送飲水機和電熱水壺的時候是一怒,他這是什么意思,將她當作私有物,想要阻斷她的桃花?可如今再一想,又覺得他急急地找過來,好歹是有點兒危機意識了。
她的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挨著他的手總是有意無意地輕觸著他的手。她想,其實自己心里還是不想放棄的。
“有些事女孩兒還是不要主動的好。”謝雅琪只覺得手心一暖,他的手已經握住了她的手,不重卻有力。她的心“怦怦”地跳得很慌亂,幾乎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何適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下巴微微上揚,揚起漂亮的弧度。
她輕聲笑了出來,這就是他來的目的、他的決定嗎?只是她尚未做點兒什么來表達自己此刻的激動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雅琪……”
謝雅琪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卻看見凌若韞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的身子微微一僵,黝黑的眸子里帶著幾分不敢置信,他抿著唇認真地看著她,似是想要看穿她。
謝雅琪慌了一下,隨即也看著他,不躲不閃、不心虛,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隨即淺淺一笑:“你來吃飯?”
“不介紹一下?”何適的聲音淡淡的,不輕不重,握在她手上的力道卻緊了緊,又似是炫耀一般,輕輕地晃了晃。
謝雅琪微惱,還是細聲細氣地替兩人做了介紹。何適朝著凌若韞點了點頭,然后就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拉著雅琪與他擦肩而過。謝雅琪還沒有反應過來,何適的手已經松開了她的手,嘀咕了一句:“他倒還有點兒能耐。”
手里空空的,瞬間心里也空了,謝雅琪皺了皺眉,跟了上來,扯住何適的衣擺,臉上是濃濃的不悅。她瞪著他:“你什么意思?”
“想吃什么?”他笑著看著她,笑容純凈,眼神清澈。
她想,自己再一次被秒殺了,連神情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來。
“雞翅、糖醋排骨、豆腐、包菜……夠不夠?”何適擅自做主點了幾個菜,見雅琪不說話,很是自然地拿出飯卡刷了一下,將托盤放在雅琪的手里,低頭對她道,“你去找個位置坐,我去拿飯。”
“哦。”她悶悶地應了一句,端著托盤去找位置,回頭看了一眼何適的背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何適就是一朵美麗而妖冶的罌粟,叫她迷戀,叫她犯罪,甘愿被其主宰,被其侵蝕。
何適端著飯尋了過來,在她面前坐下:“多吃些。”
“你反客為主了吧?”謝雅琪橫了他一眼,冷笑一聲,低頭開始扒飯,“你不想回答的問題,無論我怎么問你,你也不會回答。總會有那么一天,我會連問你問題的欲望也都沒有了,總有那么一天……”
“你們學校的糖醋排骨不好吃,早知道就點蔥蒜排骨了。”
“你……”謝雅琪終于明白了,惱得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她每次重重地打出一拳,卻都像是打在棉花上,連聲音都沒有。
何適這個家伙最擅長的是文不對題,而且他還喜歡做一件沒品的事。他會拿著一顆糖引誘你,在你剝掉糖紙之后,再將糖拿回來咬在自己的嘴里。等你終于有一天忘記那顆糖長什么樣的時候,他會再換一顆出現在你的面前,而這顆糖比先前的那顆更誘人,因為他了解你的抵抗力增加了。
何適似是餓壞了,吃了一碗,又去打了一碗飯,還去打了一盤蔥蒜排骨和日本豆腐。
謝雅琪沒有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飯,就坐在他的對面盯著他看。雖然她心里對他有意見,可即使只是這么看著他,也覺得賞心悅目。
“你等會兒就要返校?”雅琪打破兩人之間的靜謐氛圍。
“反正都回來了,明天是周末,我住兩天再走。”何適吃完飯,朝她伸出手,神色自然地道,“紙巾。”
“哦。”她連想都沒有想,就從包里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了他,給他的時候又責怪自己太聽話了,像個受奴役的小媳婦兒。
何適抹了抹嘴,也沒有將飯卡還給她:“明早再請我吃早飯吧,飯卡我就先留著。”
“我跟你很熟嗎?”謝雅琪惱怒地瞪著他。
何適看著她,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還好吧,我很少送東西給人家的。”
“去死!”
雅琪看著何適那張仍舊沒有多少表情的臉,拳頭握得很緊,她真的很想一拳打爛他這張好看的臉。他憑什么會那么篤定,她會一直喜歡他,沒有底線地喜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