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國公府上兜兜轉轉逃出來的林梧秋是跑著回到包子鋪的,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看客投來的好奇目光。
“老板娘,”林梧秋慌慌張張的推門而入,她大口喘著氣結結巴巴地說道:“剛剛那人他是,他是京城的周國公,他圖謀不軌,他想謀反,想借我之手給皇上下毒。”
關上包子鋪的門兩個人就是一家人,于是林梧秋在言語間就不必顧及什么了。
被林梧秋扳著肩膀搖晃著的老板娘愣愣的看著她,一時間接受不過來這么復雜的信息量。
稍緩過神的老板娘反問道:“你剛剛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林梧秋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將剛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老板娘,包括謀反,包括她差點就命喪周國公府。
林梧秋說完轉身就向臥房走去,她小聲嘟囔著:“不行,我不能再在這里待下去了,我要走,去哪都好,露宿街頭也好,我不能連累你。”
老板娘抓住近乎處于瘋癲狀態的林梧秋的胳膊喊道:“小秋,你先冷靜一點!”
這一嗓子,終是把林梧秋從驚嚇中喊回了現實。
老板娘努力安慰她道:“小秋,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你應該先冷靜一下,好好想一想接下來到底該怎么辦,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經思考的只知道逃跑。”
老板娘告訴她,說她現在大可不必如此心急,她在京城中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人物,周國公再厲害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就對她做什么。
他不傻,也能料到若是他真的就這樣無憑無據的就治了林梧秋莫須有的罪名,也很可能會就此暴露他想要謀反的計劃。
反正無論是怎樣,周國公在短期內都不敢拿林梧秋怎樣的。
反倒是倘若林梧秋現在若是就這樣毫無計劃的逃跑了,那才是真正的危險。
她們不知道周國公在京城內外到底還有多少同黨和眼線埋伏在暗處,她就這樣孤身一人在外面游蕩反倒是更容易被周國公手底下的眼線們抓住。
“也對。”終于冷靜了些許的林梧秋尋了鋪子里的一把長椅坐下,開始思考她下一步的對策。
扣扣的敲門聲又一次響起。
門口響起了陌生少年的聲音:“請問林梧秋,林姑娘在嗎?”
這熟悉的場景讓林悟秋回憶起了剛剛周國公過來時的一番景象。于是她的心臟咯噔了一下,禁不住脊背發涼,又一次陷入了惶恐的情緒之中。
然而此刻門外站著的并非周國公或是他的同黨,的確只是一位兩人都素未謀面的陌生少年罷了。
門口的少年著一襲素凈的白色長衫,濃眉杏眼,纖細高挑。腰間系著的白色緞帶迎著鋪子外的微風欲飄欲落,素然一副充滿靈氣的仙人模樣。
“這位客官,請問您找小秋有什么事嗎?”老板娘替還處于驚嚇狀態的林梧秋問道。
白衣少年嘴角微揚,雙手交疊抬起,一幅謙遜有禮的模樣微微彎腰說道:“敝姓蘇名哲錦,有要事相告于林姑娘,可以讓她單獨同我說幾句話嗎?”
他的聲音凜冽,像極了炎炎盛夏中樹蔭下的清澈泉水,聽起來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然而店內的兩人卻不敢輕易相信門口的那位白衣少年,即便他看起來并不像是惡人。
見店內的兩人良久不予答復,蘇哲錦微微頷首道:“失禮了。”
他徑自走到了還處于恍惚狀態下的林梧秋面前蹲下。看著她的目光堅定,語氣中帶著些許懇請地說道:“林姑娘,真的是有要事相告,可以讓我跟你單獨說幾句話嗎?”
老板娘本想上前阻攔,卻看到那位名為蘇哲錦的少年似乎并無有對林梧秋失禮的行為,而且他又是孤身一人。于是便停住了上前阻攔的步伐。
林梧秋低頭,目光正巧與蹲在面前的蘇哲錦相撞。
四目相對。不知為何,林梧秋覺得眼前這雙清澈的黑色眸子有一絲莫名的熟悉感,讓她有了些許安心的感覺。
“你是有事相求嗎?”林梧秋問,“抱歉,我現在身體有些不適,可能暫時幫不了你了。”
“不是,”蘇哲錦說的很溫柔,“事關緊要,還是麻煩林姑娘同我出去說吧。”
不知怎的,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眼前人卻像是她闊別已久的故人一般給她一種強烈的熟悉感,讓她不自覺的就很信任他。
于是林梧秋點了點頭站了起來。但許是今天的經歷留給她的心理陰影作祟,她站起來的時候還有些不穩,嬌小的身子搖搖晃晃的。
“小秋。”老板娘有些擔心,想要上前扶住她,不想讓她同這個陌生的少年走。
“無妨,”林梧秋說道,抬手制止了老板娘想要上前扶她的舉動,“我去去就回。”
蘇哲錦一路將林梧秋帶離了京城,來到的城郊外的一處僻靜的小林子里。
“還要繼續走下去嗎?”林梧秋問道,“這附近一帶已經沒有人了,現在還是不能跟我說嗎?”
走在前面的蘇哲錦聞聲終于停了下來,他沖著林子深處喚了一聲‘思沂’,接著便看見從林子深處一跳一跳跑著出來的一個半大的男孩,圓滾滾的像個小包子。
蘇哲錦同那小包子小聲交代了幾句,接著便看那小男孩一本正經的看著他點了點頭,轉身又跑遠消失在了林子里,蘇哲錦也終于回過頭來。
“可以了,”蘇哲錦說道,“林姑娘,其實我此次單獨叫你出來,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啊?”林梧秋有些迷惑了,剛剛出門前他明明說過不是來找她幫忙的啊。
蘇哲錦似乎也意識到了他剛剛那句話中的問題,于是他趕忙擺擺手解釋道:“不是,我想要拜托林姑娘的這件事,是希望你以后可以不要再用你的那些所謂的偏方救人了。”
“什么?”這下子林梧秋更迷惑了,她問道:“為什么?”
面前的蘇哲錦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猶豫著說出了一句讓林梧秋怎么也想不到的話:“其實林姑娘你行醫救人用的偏方應該都不屬于這里吧。”
高她一頭還要多的少年彎下腰與她視線相平,一字一頓的說道:“林姑娘,其實你也不屬于這里吧,不屬于這個朝代。”
明明還是那樣平和溫柔的語調,一時間卻讓林梧秋覺得她的時間暫停了。此刻的她大腦一片空白,全世界靜的只能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
他是如何知道的……
兩年了,她忘記了很多事情。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從何而來,只是清晰的記著她是不屬于這里的。
面前的少年逆著光站在她的面前,擋住了所有原本能照在她身上的陽光,清澈的眸子則是直勾勾的盯著她。
本是如此美好的一番景象,此刻卻讓林梧秋覺得手尖冰涼。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回過神來的林梧秋結結巴巴地問道。
蘇哲錦甩了下寬大的袖子直起身來說道:“恕我現在還無法告知你原因,但是希望林姑娘你能相信,我絕對不是想要傷害你的人。”
蘇哲錦告訴她,她所使用的那些藥方本不就屬于這個時代,她這么做,是有違天命的一件事。
因為她醫好了那些原本不該被醫好的人。
“可是我若是不救他們的話,他們就性命難保了。”林梧秋說。
蘇哲錦說道:“但那本就是屬于他們的命運,你如此這般擅自參與了進來,會造成什么樣的結果是誰也無法預料的,哪怕是我。”
“可是,”林梧秋試圖辯解道,“可是我為什么就要相信你一個只見了一面的陌生人的話呢?”
即便蘇哲錦給她的感覺再熟悉再安心,他對于她也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我剛剛說過了,”蘇哲錦說道,“我會告訴你理由的,但不是現在。”
雖然看起來有點不靠譜,但眼前人所說也不無道理,于是林梧秋便應下了。
眼前人帶給她的熟悉感值得她去相信一次,反正目前看來相信他所說的話對她而言也并無害處。
林梧秋想,說不定蘇哲錦就和她那已經模糊了的過去有些許關聯呢,畢竟關于自己的身份他好像也是知曉一點的。
“我可以答應你,”林梧秋說道,“但是見死不救,未免也太殘忍了吧。”
蘇哲錦說道:“這世間本來就是殘忍的。”
片刻后他又說道:“時候不早了,我送林姑娘你回去吧。”
“好。”
回去的路上林梧秋想起了剛剛同蘇哲錦說話的那個十三四歲模樣的男孩,于是她好奇地問道:“剛剛那個看起來像個小包子一樣的孩子是誰啊,你的弟弟嗎?”
“小包子?”一旁的蘇哲錦愣了一下,忽然間意識到她話中所指的可能是思沂,于是他輕笑一聲說道:“你說的是思沂吧,他是我在街邊撿來的一個孤兒,跟了我有兩年了。”
思沂,林梧秋默念著這個名字繼續往前走著。
“對了,”林梧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頭說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做什么的呢。”
看他這副樣子,應該是個書香門第家的公子吧。
“我?”蘇哲錦似乎沒料到她會問出來這樣一個問題,低頭沉默了片刻。
“不方便說嗎?”林梧秋問道,“不方便說就算了吧,不強求的。”
“無妨。”蘇哲錦打斷了她的話回答道,“其實我是一個行走江湖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