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荷滿意的看著眾人的反應,她知道自己的話起了效果,而且,效果比預期的好。
蘇荷轉過身,面對著王濤,道:“三爺爺,你是我們踩水埠最德高望重的人,今日之事,還望您能給我們一個說法,不論王松繼不繼續(xù)當村長,我們都聽您的!”
院子外面的人都已經(jīng)擠進王松的家,不知誰點起了火把,在火把的照耀下,使得院子一片明亮。火把的光照耀在蘇荷的身上,使得她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長老長,一直延伸到王濤的腳下。
王濤看著眼前的女娃子,覺得自己七十多年都算是白活了,竟然被一個十多歲的女娃給蒙了眼睛,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出來,這個女娃子是這群人里面最厲害的一個。他不無感嘆,覺得自己是真的太老太老了。
王濤又看了王松一眼,看著王松在火紅的火光照耀下任然顯得蒼白的面色,心里暗自搖頭,想著如果當初能多勸勸王松,也許事情就不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怪自己,平日看著王松對自己的孝順,就沒多提點。
他有心想為王松說說話,可是看著村民群情激奮的臉,終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他搖了搖手,村民大吼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一雙雙飽經(jīng)磨練的眼睛滿含希望的望著王濤。
“三日后,村里的打谷場上,挑選新村長。現(xiàn)在,時間不早了,都散了吧!”聽到王濤的話,村民們剛剛息下來的議論聲又響了起來。
蘇荷對著王濤行了一禮,扶著王氏,牽著羊,回家去了。
到家時,已經(jīng)是戌時末了(大概現(xiàn)在八九點)。娘兩從中午就沒吃東西,這時肚子早已餓的咕咕叫了。
王氏趕緊生火做飯,蘇荷則是擠了一碗羊奶,喂給了韭菜。
說也奇怪,都一下午沒吃什么東西了,按理來說,韭菜早該鬧騰了,可是,一個下午,韭菜都是乖乖的待在王氏的懷里,既沒叫也沒哭。如果不是韭菜以前哭鬧發(fā)出過聲音,只怕蘇荷又得擔心韭菜的嗓子是不是啞的了
。蘇荷給韭菜喂完奶,親親韭菜的小臉蛋兒,輕聲道:“韭菜,娘的好寶貝,這么小就知道疼娘了!”
這是,王氏卻端了碗筷進來,蘇荷把韭菜放在床上,道:“娘,我來幫忙!”
王氏沒說什么,蘇荷把菜端進了屋子,那是一碗燉豆角,還有一盤韭菜炒雞蛋。蘇荷家沒有雞,這個雞蛋還是王氏上次去趕場時買的,打算留下給蘇荷補身子的。
王氏放下碗筷,轉身又去了院子,端進來一盆粥,蘇荷看到,這粥煮的要比平時稠。
王氏把粥盛起來,遞給蘇荷,蘇荷也沒有客氣,接過來就就著菜,小口小口的吃著。
在燈光的映照下,蘇荷看起來如此柔和優(yōu)雅。這是蘇荷家唯一的一盞燈。
王氏看著吃的正香的蘇荷,嘴角掛起了一屢慈祥的笑容,也低頭吃了起來。兩人并沒有說話,可是一種名為溫馨的東西在這個小茅屋里蔓延。
吃完飯,兩人合力收拾,王氏抱著韭菜回了屋,兩人各自洗了洗,都睡了!
這邊的兩人是做了一宿好夢,而那邊,卻有人睡不著。
王松雙手背在背后,不停的在屋中走來走去,胡氏坐在床上,看看這在屋中轉圈的王松,張張嘴,想說什么,可是最終卻沒有說話。
突然,王松在胡氏面前站定,看著胡氏,道:“你說,我怎么就栽在那兩個小娘皮手上呢?”
胡氏沒有說話,一起生活這么久,她還是了解王松的脾氣的,她知道,王松并不是想要從她嘴里得到答案。
果然,王松在說完這句話后,又繼續(xù)在屋中轉圈,口中喃喃道:“不行,我不能就這么認輸了,明天,明天我就去鎮(zhèn)上,讓陳全文給我想想辦法!”
在胡氏覺得自己快暈了的時候,王松終于停了下來,看著胡氏說:“媳婦兒,我不能當村長了,以后你只怕是要跟著我受苦了!”
胡氏搖搖頭,輕聲道:“沒關系,我嫁給你不是嫁給你村長的位置的。你還年輕,以你的聰明才智不當村長也能讓我過上好日子!”
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盛滿了溫柔,像是能滴出水似得。王松看著胡氏溫柔的眼睛,突然覺得滿心的煩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轉身,脫去自己的外衫,吹熄了燭火,抱著胡氏,輕聲道:“睡吧!”
往日里早已安靜陷入睡眠的村莊,今日卻還有著星星點點的燈光,因為今日的事,今夜的踩水埠,注定是不安靜的。
蘇荷她們娘兩挑起了事端,卻又置身了事外,大概是這個村中睡眠最好的一家了。
第二天,蘇荷照舊在鳥兒的第一聲鳴叫中起了床,同往日一樣,洗漱干凈,喂了羊,在第一縷朝陽映紅山巔的時候,拿著豬草刀,提著竹籃子,出了門,照樣往王家?guī)X上去了。
走了幾次了,路途已經(jīng)習慣,蘇荷現(xiàn)在從家到王家?guī)X上的時間比起第一次來,可謂是節(jié)省了很多,對豬草刀的使用也是越來越順手。
蘇荷打完青草回到家時,王氏才起床。
蘇荷進了院門,看到王氏在院子中洗臉,道:“娘,你起來了,天還早,怎么不多睡會呢?”
王氏笑笑道:“這么多年,早已經(jīng)習慣了!再說,你都已經(jīng)起來了,我再睡下去,不像話。”
“有什么不像話的,您看看,這個村里當婆婆的,有誰會在兒媳婦起床之后還睡不安生的,也就您疼著我,舍不得我多干活!”
“傻孩子,家里就我們兩人,還家徒四壁,我怎么能讓你一個人受這些苦呢。”說著,王氏苦笑了一下:“荷兒,我就是一個沒用的老婆子!”
“娘,您怎么能說這種話呢?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從生到死,從幼到老的的過程,以后,我也會和你一樣老,你說韭菜會不會嫌棄我?”
“他敢!”
“就是這個道理,娘,我是不會嫌棄你的!”蘇荷一邊安慰著王氏,一邊麻利的放下籃子,又坐到灶前,迅速的生起了火,在王氏還沒有從自怨自艾中回過神時,她又快速的將玉米粉下鍋,準備煮玉米粥。
蘇荷看著王氏略顯安慰的神情,不想她繼續(xù)沉浸在往事中,就轉移話題道:“娘,你說我們村里,誰會當上村長呢?”
王氏聽蘇荷這么問,想了一下,道:“我們村里,王姓是大姓,占了村里三分之一的住戶,以三叔的年齡最長,閱歷最豐富,可是年齡已大,王柏是王氏家族中聲望較高的;村民中剩下的三分之二是雜姓,其中又以你潘叔潘明和你和吳家小弟吳三狗的威望最高,你潘大叔為人正直公道講義氣,而吳三狗卻是聰明機靈有主意,二者是難分高下呀!”
“娘的意思是村長應該會在他們三人當中產(chǎn)生?”蘇荷看著王氏,道。
“娘猜的不錯的話,應該就是他們三人中的一人了。”王氏微微嘆氣。
蘇荷仿佛沒有聽到王氏嘆氣的聲音,繼續(xù)問道:“娘你怎么會這么清楚呢?”
王氏看著蘇荷,一臉的追憶,輕聲說道:“因為九年前,你公公就是我們村的村長呀!”蘇荷看著王氏,看著王氏慢慢的陷入回憶,慢慢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名為幸福的表情。
蘇荷沒有打擾王氏,她把灶里的柴火退到最小,讓這鍋玉米粥以小火慢慢的熬著,自己卻進了往事的屋,一眼看到酒菜已經(jīng)醒了,她把韭菜抱了起來,熟練地摸了一下韭菜的屁股,發(fā)現(xiàn)韭菜尿床了。
蘇荷從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她只得叫王氏進來。
王氏回過神時正聽見蘇荷在屋里叫著她,進屋就看見韭菜趴在蘇荷的膝上,身上就穿了一件小單衣,嚇得趕緊叫道:“荷兒,快先把韭菜包起來,免得著涼了!”
“可是,尿布濕了!您的床也被尿濕了!”
王氏走上前,一把抱起了韭菜,說道:“孩子不能這么放,他還小,這么放著會不舒服的!”
她快速的將韭菜濕了的尿布取出來放一邊,又拿了一根干凈的給韭菜墊上了。蘇荷見這邊幫不上什么忙,就問道:“娘,床也濕了,怎么辦,拆下來洗嗎?”
王氏搖搖頭,道:“風干了就行了。”
蘇荷哦了一聲,起身去給韭菜擠奶去了。她知道,窮人家能有一條罷單就不錯了,根本不能奢望會有換洗的,況且,嬰兒除了吃奶,更本就不能吃其他的東西,所以,尿出來也沒什么異味,將就將就也就過去了。
給韭菜喂完奶,粥也熬好了,兩人吃過早飯,蘇荷就提出要去鎮(zhèn)上。王氏起初是不同意的,說不是趕場的日子,去鎮(zhèn)上就是白耽誤功夫。蘇荷好說歹說,最后把雅園酒家的周老板都搬出來了,王氏才松口答應。
于是,在時隔四天,蘇荷又一次踏上了青木鎮(zhèn)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