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沒有說話呀,額頭冒出了一滴冷汗。
蘇荷繼續道:“村長沒有同我娘商議,那么村長所說的一年一兩的租銀就是不起作用的協議。所以,如果說我家占得地是租來的,那么按照一畝地最高出產八石來算。大家都知道,我家所占的地,包括屋子院子菜園子,所占面積不足五分地,就拿五分來算吧。一年出產最高是四石,一斤米(這里指玉米)賣三文錢,四石就可以買一千四百四十個銅錢,按照規矩,租戶每年的上交收入的一半或者是六成,就按六成算吧,那么我們也只要交八百六十四個銅錢,一年是八百六十四個銅錢,九年是七千七百七十六個銅錢,就是七錢又七百七十文!”
聽蘇荷這樣算,王松的臉都青了,可是,他知道,蘇荷是沒有算錯的。
“錯了,這地,算是你們家買的!”這一次,王松的語氣無比堅硬:“我是村長,我說這地賣多少錢就是多少錢!”
“那么,村長大人可否告訴我,這地,您在當初是以多少錢賣給我們的!”蘇荷又一次問道,語氣是無比的天真無邪。
“九兩!”
“我說村長,你是在訛人嗎?還是欺負人家是女流之輩,無人可以當家?”蘇荷正準備說話,院門外突然有人接過王松的話說道,聲音粗狂豪放,像大山一般穩重。
蘇荷向門外望去,就看到一位高大壯實的漢子擠過人群,進了村長家的院子,這漢子國字臉,濃眉毛,厚實的唇,有著比踩水埠男人更加強健的身軀,看著就讓人有安全感,當然,這是蘇荷的想法!
看到進來之人,潘大嬸一臉的高興,道:“當家的,你來了!”
蘇荷這才知道進來的是潘大嬸的丈夫,名叫潘明。
此人在踩水埠這一塊兒也是遠近聞名,聞明的原因呢有三,第一是寵老婆聞名,他對自己的媳婦是寵愛是超過自己的兒女的;第二是以他的護短而聞名,這個漢子,是這個家的頂梁柱,他不允許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兒女收到任何外來的委屈,否則,他就會讓人家見識到什么叫眼冒金星,什么叫皮開肉綻,會告訴人家,他的大塊頭不是擺設;他的豪爽正直就是他聞名的第三個原因了,在這個漢子的字典里,只有黑與白,沒有中間地帶的灰色,他沒辦法容忍不公平,任何的不公平如果是他遇到了,那么,他會毫不猶豫的上前。
在王松成為踩水埠的村長后,王松的所作所為讓村里人敢怒不敢言,可是,王松卻不敢招惹潘明一家,因為潘明,也因為潘明的三個兒子!
潘明的大兒子叫潘森,是個和潘明性子差不多的男人,已經成了親,潘家的大媳婦姓余,已經嫁進潘家三年了,生了一個小閨女,很得潘家認得寵愛,如今有一歲多了。潘明的二兒子叫潘林,如今正是在議親的年紀,據說相中了青山寨的劉家姑娘。小兒子才十三歲,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卻也是個狠得,最護著自家娘親!
這會兒,只看到了潘明一人,卻是沒看到他家的三個兒子。
潘明沖著潘大嬸搖搖頭,示意有話待會兒說,然后上下打量了蘇荷和王氏兩人,看她二人衣衫整潔,沒有吃虧,這才放下了心。
潘明看著王松,厚實的嘴唇一咧,道:“村長,當年存根大哥對我潘家有恩,今日的事,看在存根大哥的面上,我管定了。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這話潘明說的斬釘截鐵。
蘇荷聽到潘明這么說,眼一紅,就想哭出來!從小到大,她一直希望會有一個人能站在她的前面,保護著她,可是,一直都是她自己面對著一切。
如今魂穿異世,遇到一個婆婆,視自己為親女,這畢竟是一家人的關系,而現在,這個與自己沒有任何關系的漢子,想父親一樣擋在自己的身前,為自己遮擋著困難,這讓蘇荷如何不感動。
王松看著站在蘇荷三人面前的潘明,潘明高大結實的身軀讓王松覺得無比壓力,可是,在全村人的面前,王松卻不能退縮,這關系到他的顏面,也關系到他日后再踩水埠的威嚴。
“我是這個村的村長,我有權利決定村里的土地以什么價錢賣出去!”王松道,聲音是無比的威嚴。
潘明看著王松,目露寒星,一時間,氣勢逼人。可是,他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王松看著一言不發的潘明,目光中,露出得意,他想著,不管這潘明如何的強大,也只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鄉下人,如何會知道村長上面有鎮長,鎮長上面有縣令,縣令上面有知府,知府上面還有知州,而知周上面還有皇,這個國家的一切都由皇說了算。
可是,王松卻忘了,旁邊卻站了一個蘇荷。這時,蘇荷蓮步輕移,走上前,說道:“村長怕是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濱莫非皇臣。這片大地是屬于皇的,有怎是村長您說了能算的!再說了,就算我們村偏僻,皇管不到,可是還有鎮長呢?鎮長是你家的,那么縣令呢,縣令也是你家的嗎?”
“村長,按照皇的規定,上等地的售價是四兩銀子一畝,中等地的售價是三兩銀子一畝,下等地的售價是二兩銀子一畝;大家也是知道的,我家所在的那個地方,土地并不肥沃,只能種一些吃肥少的蔬菜,是下等地。地加起來不到五分,售價也就是五錢銀子。!”
聽到蘇荷又一次的插話,王松有一種揍人的沖動。可他不敢動手,因為蘇荷的身邊還站了一個潘明。
“哼,蘇氏,任你說破天去,今兒個鎮長不在,縣令不在,我王松在踩水埠是最大的,所以,你敢反抗我的話?”
“村長大人,您別忘了,今日之后還有明日!您也別忘了,人多嘴雜!您更不能忘了。我婆婆可是在縣里住過的!”
“你.哼.蘇氏,你是在威脅我?”王松聽到蘇荷這么說,知道今日的圖謀怕是不成了,只要他一日只是村長,就一日的受人家的管轄。
還不待蘇荷說什么,王松胳膊一揮,道:“時間不早了,我就不留各位了!”王松竟是想送客了。
蘇荷看著王松一片村長派頭,心里卻在思量著自己家和王松已經結了仇,依他往日里齜牙必報的性子,平日里倒還好,日后自家有什么求到他頭上的時候,怕是難辦,不如乘這個機會,把他從村長的位子上拉下來!
這樣想著,蘇荷立馬道:“村長,今兒個乘著大家伙兒都在,您就明確的說吧,那地是租給我們的還是買給我們的,也好讓我婆婆放下心來,免得日后再來一出,她的身子受不住!”
“這地.哼,”王松冷哼一聲,道:“我不租給你們,也不賣給你們了。這九年,就當是可憐你們,也不追究了。現在,你們立刻馬上從踩水埠滾出去,以后,你們也不是我踩水埠的人了!”
王松以為他說了這么一番話,定能嚇得蘇荷和王氏痛哭流涕,可是,他只看到王氏微微發白的臉色,以及抱著孩子還不住顫抖的身子,蘇荷卻是冷冷一笑。
蘇荷聽到王松這么說,冷笑了一下,又上前了幾步,越過王松,對著站在堂屋門口的王濤行了一禮說:“三爺爺,不管怎么說,我們還是王家的人,韭菜身上流著的也是王家的血脈。現在,我公公不在了,我相公也不見了,家里就只有我和婆婆兩個弱女子,您就忍心看著王家的人流落在外嗎?”
接著,她又轉過身,面對著院門外的村民們,此時,天色已暗,蘇荷姣好的面容隱在夜色中,月亮還沒有升起,眾人都看不見她的臉色,只聽見蘇荷嬌嫩的聲音傳出:“鄉親們,你們看到了,我們還是王松的血親,他在我們身上榨不出油水了,所以,就把我們趕出村去。對我們,尚且如此,你們想想,當王松也覺得你們沒用的時候,會不會也是毫不猶豫的把你們趕出村去,不顧你們上有老,下有小!”
院子外的村民聽到蘇荷這么說,轟的一下就議論開了。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我們要換村長!”
這句話一出來,空氣猛然間靜默了!
王松卻是面色發白,他知道自己平日里的所作所為讓許多的村民都心懷不滿,只是看在鎮長的面子上,而且自己也沒把他們往死里逼,所以才一直相安無事。
可是,如今這層紙已經捅破,自己今天的做法讓很多人都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為了避免以后自己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會不支持自己就當村長的。
想到這里,王松狠狠地瞪著蘇荷,可是蘇荷卻如沒有覺察一般,巍然不動。
空氣之間的靜默只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驀地,村民們都七嘴八舌的大吼起來“我們要換村長”“這樣的村長我們不要”“村長要把我們趕出家”“換村長”。
七嘴八舌的吼聲使得王松的面色更加蒼白了,他知道,自己大勢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