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額頭和眼睛都隱藏在黑色鴨舌帽下面,露出高鼻高顴骨,典型的西方人特征,下巴削瘦,臉上幾乎沒什么多余的肉,看著就像經年累月打磨過后的作品,線條的比例近乎完美。男子身材高瘦,里面穿著一件駝色羊絨衫,透露出儒雅的氣質。
進館后,男子先停在原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人,最后視線落在一個纖細的背影上。
南瀟站在一幅畫前,目光順著畫家的筆觸如絲線般游走,畫上是一簇向陽而生的向日葵,色彩絢爛,近距離地觀察,仿佛能聞到陽光的氣息。
“這是一件仿品,真品在國外的一名收藏家手里。”男子走到南瀟身邊說道。
南瀟依舊看著畫上的向日葵,余光也沒有去瞟身旁的人,“有時候,我們潛意識里寧愿自己被騙,漂亮的謊言總比丑陋的真相要吸引人,仿品也能以假亂真,。”
男子呵笑了一聲,說道:“兩年不見,南小姐還是這么牙尖嘴利。”
南瀟轉過頭看了一眼那張遮擋在帽檐下的臉,說道:“我很好奇,這兩年你都在做些什么?”跟兩年前見面的叫囂態度截然相反,這次的人,表現得彬彬有禮,宛若一個修養良好的紳士。
“能讓南小姐感到好奇,是我的榮幸,為了不讓南小姐失望,所以,這兩年我在不斷的學習,我為兩年前說過的話,向你道歉。”
湯尼摘下黑色鴨舌帽向南瀟鞠了一躬,動作頗具紳士風范。然他低下頭的時候,嘴角卻勾起一個冷笑,露出的藍色眼瞳里也泛著冷冷的光,再抬起頭時,他嘴角的冷笑已消失不見,那雙泛著冷光的藍色眼瞳也重新遮擋在帽檐下面。
“南小姐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南瀟便問道:“當年救走你的,是什么人?”
“這個,恐怕要南小姐自己去調查清楚了,”說到這兒,男子稍低下頭,在南瀟耳邊用一種低低的聲音說道,“這很危險,南小姐可要當心點,像南小姐這么好的收藏品,要是出了意外就太可惜了。”
說到意外兩個字時,男子特意放緩語速,像是知道什么內情。
南瀟內心泛起一絲漣漪,但很快便平復下來,對于危險而又狡猾的罪犯,自亂陣腳是大忌。
男子觀察了一下南瀟的表情,繼續說道:“聽聞南小姐的父母是出車禍去世的,夜深人靜的時候,南小姐會不會經常從噩夢中驚醒,并反復問自己同一個問題,這場車禍真的是意外嗎?”
南瀟神色未動,轉移話題問道:“你約我見面想向警方提出什么條件?”
男子勾了勾嘴角,流露出一種得意,他以為自己戳中了南瀟的痛處,但他不知道的是,那是南瀟故意讓他這樣以為的,讓他以為自己在這場博弈中占據了上風,以此降低他的警惕性。
“條件嘛,我要好好想想。”男子單手托腮,并不急于表明自己的態度。
和南瀟預期的一樣,對方喜歡這種掌控的感覺。
“這藝術館里的畫,南小姐都看完了嗎?”男子問道。
“只看了我眼前這幅畫。”南瀟道。
對于聰明的罪犯,容易拆穿的謊言比真話更危險。
“那我們再看看別的畫。”
藝術館分為上下兩層,館內展覽的畫作有幾百幅,男子對每幅畫作的背景和畫家都有詳細的了解,對于色彩搭配和畫法筆觸也有獨到的見解,南瀟只管做個安靜的聆聽者,并不發表自己的意見。
聽著監聽器里傳來的美術知識,季凌小聲嘀咕道:“這湯尼不是做雕塑的嗎,懂的還真多。”嘀咕完,他又看了一眼守在車門口拿著望遠鏡觀察的沈洛白,確認自己剛才的話沒有被他聽去。
等將藝術館里的所有畫作都參觀完,已經快中午了。
男子和南瀟從館里出來后,兩人進了旁邊的一間餐廳。
進入餐廳后,男子摘下帽子,用一種玩笑的語氣對南瀟說道:“真不希望吃飯的時候還要被人偷拍。”說完,他特意看了一眼外面。
拿著望遠鏡觀察的沈洛白不悅地嘖了一聲,季凌覺得自己此刻還是什么都不要說為好,免得找罵。
服務員拿來菜單后,男子紳士地讓南瀟先點。點完菜后,男子又要了一瓶紅酒。
當服務員拿來紅酒打開后,男子讓服務員先給自己倒了一小杯,品嘗一口過后,點了點頭,示意服務員可以給他對面的女士倒酒了。
服務員離開后,男子拿起酒杯輕輕晃動里面艷麗的紅酒,視線透過玻璃杯看著對面的南瀟,輕聲說了一句,“真漂亮。”
“你不做雕塑了嗎?”
面對南瀟的提問,男子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品了一小口紅酒,放下酒杯后,問道:“南小姐想知道你的那位警察朋友現在怎么樣了嗎?”
男子饒有趣味地等著南瀟開口,手指隨意在桌子上輕敲了幾下后,他又繼續問道:“難道南瀟不想知道他在哪兒?”
南瀟的眼神冷了幾分,問道:“他在哪兒?”
男子勾了勾嘴角,語調輕松地說道:“可能安然無恙地坐在房間里吃東西,又或者,”說到這兒,男子朝前傾了傾身子,看著南瀟的眼睛說道,“他現在身上正綁著一顆定時炸彈,等時間一到,嘭,就沒了。”
“混蛋!”
季凌憤怒地握緊了拳頭,沈洛白也是面色鐵青。
南瀟用一種冷漠而平靜的目光看著男子,道:“你有什么條件,說吧。”男子嘴角勾起一個笑意,視線向正在走來的服務員微側了一下,說道:“先吃飯吧。”
“他在哪兒?”南瀟再一次問道,語氣變得有幾分強硬。
看著被激怒的南瀟,男子面上露出愉悅的表情,他慢條斯理地切下一小塊牛排放進嘴里,細嚼慢咽地品嘗后,說道:“一物換一物,怎么樣。”
“怎么換?”南瀟問道。
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說道:“用呂洋換你的警察朋友。”
“好。”南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