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李家亦是名門望族，與當今王后頗有淵源，只是后來逐漸敗落，好在現在的李家當家曾是有名的才子，王上見他才學蘊厚，十分欣賞，便將二公主孟櫟公主嫁與了他。

如今也在朝中得一閑散文職，常與南瑾年同仇敵愾，故而李家與顧家并無私交，此次梁氏受邀，反而覺得十分驚奇。

李家就只育有一子，名叫李塘，年歲與孟鈺相差無幾，兩家私下也十分交好。

顧夢言換了一件幽藍色衣裙，裙角繡著栩栩如生的淡粉色蘭草，白色綢面的領口、袖口與白色腰帶相呼應，襯得她氣質如蘭。

雖算不得驚艷，但卻恬靜溫柔，十分耐看。

她們一走進大門，便能嗅到李府中散發的悠悠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顧夫人……你可算來啦！”二公主孟櫟殷勤地出來迎接。

她穿著張揚的艷紫色寬大長袍，用金絲繡滿了大朵大朵的玉蓉花，頭發盤起彎月鬢，華麗的玉冠垂珠，一眼瞧去，珠光寶氣，卻并不顯得俗氣。

“二公主！”梁氏朝她行禮；

“夢姝，快過來見過二公主。”她轉頭對顧夢姝慈愛地說道。

“夢姝見過二公主！”顧夢姝落落大方，舉止優雅。

“夢姝果真如同出水芙蓉，真討人喜歡！”孟櫟公主將她的手拉過來，細細一瞧，眉眼藏笑。

隨后她們一同走進后院，發現趙夫人和趙恬也在，還有許多十分眼熟，卻叫不出來名字的小姐公子。

可是顧夢姝一眼就瞧見小湖對面涼亭里的他——孟鈺。

他俊朗沉穩的神色，在人群中極為顯眼，顧夢姝無視著周圍的一切。

“夢姝姐姐！”趙恬文弱清甜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她看向他的目光。

“恬兒……”顧夢姝微愣著朝她笑著應到。

“夢言姐姐怎么沒來嗎？”趙恬的目光不斷往她身后摸索。

“夢言如今已是有婚約之人，自然是要避嫌的。”顧夢姝向她解釋。

“哦……”趙恬眼中劃過一絲失落。

這就是孟櫟安排的宴會，目的就是拉攏朝中各方勢力，如果能結親，那便能達成她們的謀劃。

眾夫人齊聚一堂，她們互相奉承著對方，看似其樂融融，實則暗潮洶涌；

“這不是顧夫人么！您家二女子許了七皇子，可算是結上了好親家！”此時傳來一尖酸的婦人聲。

梁氏轉頭一瞧，只見一身翠色綠毛夸張打扮的張夫人，在侍女的攙扶下款款而來。

“只可惜，莫夫人殯天，這七皇子在宮里怕是難過了......你這未來岳母的不去關心，怎的來參加我們這清水小聚！”她旁若無人地調侃道，惹得大家都投去目光，當中的人不乏有鄙夷與暗喜。

縱使大家知道七皇子是皇上最喜愛的兒子，也沒有誰出聲打斷，世人皆知二公主孟櫟是由王后扶養長大，自小便與大皇子關系甚好。

只可惜大皇子病體難安，王后一眾便將王位的希望完全轉到孟鈺身上。

“七皇子心里定是難過的，我已經派過人前去慰問，就不勞張夫人費心了。”梁氏安然自若，所謂大家閨秀不過如此。

“張夫人的話莫非無禮，顧夫人來參聚，乃是本公主親自邀請的！”二公主神色危正，直直看向張夫人。

張夫人尷尬一笑，眼神散去一旁。

此時，各家的公子和小姐就在外院玩耍，各家丫頭隨從也在一旁候著。

顧夢姝與趙恬款款上前，對著孟鈺微微行禮；

“趙恬——”

“顧夢姝——”

“拜見皇長孫！”

兩人異口同聲，一個嬌羞，一個雅典。

孟鈺淡淡地瞧了她們一眼，點了點頭，隨后便別開了臉。

她們坐到他對面，顧夢姝開始靜靜地觀察著周圍的人。

張家公子張喬一嘴巴能說會道，小小年紀十分圓滑，討得幾個不知名的小姐公子歡喜，大家圍著他，聽他講著離奇的鬼故事；繪聲繪色的樣子，不免吸引去了許多目光。

孟鈺坐在她們對面，目光時不時也看向這邊，若有所思。

顧夢言每次瞥見他的目光，便覺心中羞澀。

“鈺！”洪亮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笑死我了！快來瞧瞧這狗兒！”一個清秀的少年興沖沖跑進亭子，拉起孟鈺就往外走。

孟鈺站起身來，他把手搭在孟鈺肩頭，兩人親密無間，絲毫不生分。

原來就是李家公子，李塘，他的臉上布滿戲謔的笑意。

孟鈺露出一絲笑意，“何事？”

“走啊！帶你們去瞧好玩的！”他突然對著大家大喊一聲，眾人轉頭看他，都投去好奇的目光。

大家匆匆跟上他們的腳步，顧夢姝也忍不住拉著趙恬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在李塘的帶領下，眾人從圓子右側的門出去，再向前轉過一道圓弧形的門，進到另一處偏僻的小院，進來就見一個臟兮兮的少年，與李塘年紀相仿，他滿臉污垢，臭氣熏天，看不太清臉。

他的脖子上拴著皮繩，衣服破了大大小小的洞，手里拿著大棒骨，像狗一樣埋頭啃著。

各家公子小姐見了不忍捂住鼻子，投去嫌棄的目光。

“嘿！李狗兒！你學狗叫一聲來聽聽，我就再給你骨頭吃。”李塘得意地朝他笑道。

那李狗兒眼睛輕斜了他一眼，繼續埋頭啃骨頭。

“我讓你瞪我！”李塘見他不受自己的命令，便一腳踢開他的骨頭，不知從哪里抽出皮鞭，不住地往他身上抽打。

“你叫不叫！”李塘清秀的臉已經扭成一團，難以想象，兇狠的目光在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臉上，讓人心生畏懼。

張喬一“嘖嘖嘖”了兩聲，也只在后方暗自觀察。

眾人里也有心疼那李狗兒的，只是沒人愿出來多管閑事，都只是冷眼旁觀。

“汪汪汪……”李狗兒被打了一陣，承受著巨大的疼痛，他一句哼哼也沒有，卻突然學起了狗叫。

“哈哈哈……”李塘先是一愣，隨即大聲笑出來，兇狠的目光才稍稍緩和。

“這就對了！別想跟我斗！”他的眼睛透出鋒利的光，嘴角卻掛著不合時宜的微笑。

“來…給我們繼續表演……”

“你太過分了！”顧夢姝在人群后面實在不忍，氣憤地喊了出來。

“誰敢管閑事！”李塘聽后方有人斥責，不禁來氣。

他倏地轉過頭，就見顧夢姝冷冷地盯著他，他忽而一驚。

“你是誰家姑娘？這不是你能管的。”李塘的聲勢明顯弱了幾分。

“我是顧家長女顧夢姝，他不過是和我們同樣的年紀，為何要這般欺負他！”顧夢姝絲毫不懼，畢竟是大將軍家的長女氣度不凡；人群里開始起了贊許的目光。

“這不過是我家的一個賤奴！犯了事就應該得挨罰。”李塘一聽她是顧家的女子，又如此果敢，便在心中生出幾分敬畏。

“罰人也不是這般罰的，你可以杖責，也可體罰，這樣是對他的侮辱。”她凜然的目光盯向李塘，接著說道，“我父親軍中不乏犯錯者，每每犯錯自有軍規處置，哪怕是死刑，但決不允許以此等作踐的方式！我覃國也沒有如此暴虐的章法！”

顧夢姝絲毫不懼，穩穩道出心中所想。

李塘被她說得理虧，心中氣惱，但也不想招惹，只得一把丟下皮鞭，拽著孟鈺怏怏而去。

眾人一見沒趣可瞧，也都散去。

趙恬對夢姝投去贊許的目光，只是可惜自己太膽小，就算心中憐憫個，也出來不得做主。

顧夢姝上前一步蹲下身子，對上李狗兒冷冽的目光。

“你叫李狗兒？”顧夢姝輕聲問他。

“……”少年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得盯著她，就好像盯著獵物一般。趙恬見他的樣子，覺得十分害怕，想拉著顧夢姝趕緊離開；但顧夢姝絲毫不懼，依舊離他很近。

“這里如此不堪，找個機會逃了吧！到時可以偷偷來顧家找我，顧家會幫助你的。”

“夢姝姐姐…我們快走吧！母親該擔心了。”趙恬實在不想多待，拉了拉顧夢姝。

她笑意吟吟地看著李狗兒，緩緩站起身，跟著趙恬一同離去了。

只留下原地的李狗兒，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心中不斷默念著她的名字：

顧夢姝……

夢姝……

此時，孟鈺跟李塘走在路上，他方才瞧得真切，又回想起王后的告誡。

昨夜——

“這次聚會，我會讓你姨母邀顧家，到時你要想盡辦法引起顧家長女的注意。”

“她如果是你未來的妻子，你的皇位就等于坐上了一半！”

皇后言正意簡。

可是慕歌……孟鈺眼神失落。

皇后看出他的猶豫，輕輕嘆氣，轉過身去，“孰輕孰重…你不要令我失望…”

她的眼神突然冷下來，“我不希望你像你父親一樣，你自己好生抉擇吧！”

只是他心里反復念著的還是南慕歌，縱使今日對顧夢姝有所欣賞。

李塘撇撇嘴，“真沒勁……被個丫頭片子教訓了，我不過看在她父親面上……”

“不過這丫頭倒是有膽識，我倒挺喜歡……”

“鈺？”

“鈺！”

李塘自顧自地說了一大堆，孟鈺全然沒聽進去，李塘見他心事重重，忙大喊打斷了他的思路。

“嗯？孟鈺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么呢？莫非你也在想顧家丫頭？”李塘突然一臉壞笑，自以為看破他心事般。

“那南家小姐傾國傾城，顧家丫頭你還惦記啊！”李塘戲謔地眼神盯著他，故意胡說道。

孟鈺只是白了他一眼，越過他快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