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立軒坐在小伍的對面，這家伙一直埋頭吃，那陣仗像是餓了一個月似的。他把自己面前的菜挪到他面前：“沒有人跟你搶，你能不能慢點吃，餓死鬼投胎啊你？”

小伍又咽了一大口，這才抬起頭來，滿嘴是油，含糊不清地說：“你整天拿高薪坐辦公室，哪里懂得我們去野外餐風露宿的苦？”

“別以為我讀書少就可以騙到我，你們出去，最次也是住農村，還有專人管煮飯。一天補貼老高了。”何立軒才不信他那一套話。

“我們這次去的是一個山區，方圓十公里內沒有人煙。路不好走，來回一趟都要四個小時，只得在里面搭帳蓬。飯有人做，野外的飯缺油少鹽的，哪有飯店的這么好吃？”小伍瞪他一眼，又埋頭吃起來。

何立軒想起一件事來：“你現在是跟佟威吧？”

小伍說：“是啊。他把我帶到研究所，雖然沒有編制，好歹還有一份工資可以糊口。”

“昨天我們老板找我談話，說想做一個地質勘探方面的軟件。”何立軒撣了撣煙灰。

小伍再次抬起頭來，豎起一個大挴指：“有錢！錢多沒地方花！”

“為什么這么說？”

“你們做些什么游戲，做個企業終端應用，做社交軟件他不香么？何必要做這種專業冷門的東西？市場需要求量就擺在那里，她還能擴大受眾面積不成？”小伍一口氣把這句話說完，抓起杯子，飲下一大杯冰水。

“她說想找一個這方面專家做顧問，費用可觀。”

小伍一聽到這句話，放下筷子，急沖沖地說：“那叫佟哥去。他什么水平你也是知道的。反正都是給錢，給自己人就好了。”

“那得要佟哥愿意才行。他在地質研究所的收入也不錯了吧？”何立軒說。

小伍朝四周看一看，確定沒有熟人，這才壓低了聲音說：“佟哥老家出了名的貧困，他母親身體不好，常年吃藥，他還在老家資助了幾個孩子上學。缺錢缺得緊，只差沒把頭發媷禿了。”

“那，這事兒你跟他說，還是我跟他說？”何立軒問。

小伍還未作答，他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的時候示意何立軒別出聲：“佟哥，我正跟何立軒吃飯，你吃了沒？要不要過來？在錦光路的流沙河。”

掛掉電話，小伍說：“佟哥說過來吃飯。”

“那就再加幾個菜吧。”何立軒即刻招來服務員加菜。

佟威本來就在附近，很快就過來了。他在桌邊坐下，拿起筷子要吃飯，才想起來要跟何立軒打招呼：“你小子，發達了！”

“哪有，不過是混飯吃。”何立軒謙虛地說。二人以前在同個單位，但不同隊，彼此之間只算認識，并不熟悉。

他又說：“佟哥，你先吃飯，吃完了我跟你說過事。”

佟威說：“沒事，你現在就可以說。”

于是何立軒就把老板宋雅婷要開發勘探軟件這件事說了出來。最終他強調：“我們要找一個這方面的顧問，費用好說。按我對老板行事的了解，一定是很可觀的。”

佟威卻說：“這事兒我再考慮考慮吧。”

何立軒朝小伍看一眼，小伍輕輕搖頭。然后在手機上回復他：“他的考慮考慮，就給幾天時間吧。”

宋雅婷的食指無規律地敲打著方向盤，前面的車子排成長龍，尾燈亮著，成一片星海。下班高峰期，沒有哪條路不堵的。

剛才何立軒打電話過來，說找到一個行家，但是人家沒有馬上答應。她問他：“他叫什么名字？現在在哪個單位？”

“他叫佟威，現在在省地質研究所。”何立軒說。

佟威，地質研究所。宋雅婷想起那個有一面之緣的男人，他那雙眼睛過于清澈透亮，以至于她一直念念不忘。他那天雖是穿一身戶外運動裝，身形高大四腳修長，把運動服穿得像制服般，襯得他身材健碩偉岸。

何立軒還說：“他外號叫阿童木。”

阿童木，那個光著膀子的動畫人物，把佟威代入進去，他的雙臂一定有發達的肱二頭肌，摸上去……正想著，后頭車喇叭聲把她的聯想打斷，前面的車動了。

宋雅婷在心里鄙視自己：原來每個人都是視覺動物，不分男女。

還沒到家，胖七就來電話了：“我們大院幾個人在皇庭KTV聚會，過來一塊兒玩？”

正好她心情煩躁不安，周末也不想一個人在家，于是就答應他：“好。我到家洗個澡換身衣服再來。”

“好，等你！”胖七笑著掛掉了電話。旁邊的幾個男人便遞上一種難以言表的眼神。

當宋雅婷推開包間門的時候，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來。她穿著一條淡橙色的裙子，下擺是紗的，很襯身材。有人馬上拍著胖七的肩膀，意思指這小子有福氣。

宋雅婷反感這些看她的眼光，輕浮的、猥瑣的，她抬起頭環顧了一圈，發現人并不是大院的小伙伴，而是不認識的陌生人。她甩下臉看胖七，他卻像個沒事人似的過來拉她：“來來，跟我坐到這里來。”

那些惡心猥瑣的目光直到她坐下來，都還在若有若無地盯著她。

“你干嘛騙我？”她質問胖七。

“我不那樣說，你能來嗎？別這樣呀，在座的這些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有券商，有房開，還有銀行的，放出來哪個都不差。”

“在我看來，他們跟那些下流貨色沒什么區別。一個二個看我那是什么眼神？把我當成獵艷場里的貨物？”

胖七站起來，拍拍手：“我說各位，把你們那些下流猥瑣的想法塞回肚子里去。我介紹一下，我身邊的這位美女是宋雅婷，是星雅科技和星光珠寶的老板，我青梅竹馬的小伙伴。”

那幾個人發出“哦”的一聲，然后有人說：“她爺爺跟你爺爺是戰友吧？”言下之意，就是說她生意做得再大，還不是靠著家里有人罩著。

“說什么呢？”胖七阻止別人再亂說：“她今天的成績全是靠自己得來的，那可是比我有出息多了。”

一群人又發出不陰不陽的笑聲。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精，那些權貴二代要說不靠家里關系白手起家，真是天大的笑話。

宋雅婷懶得再跟這群人廢話。她站起來說：“各位慢慢玩，我就不奉陪了。”然后朝門口走去，拉開門的時候想想，轉過頭來手指著胖七：“你，龐海洋，以后別再讓我見到你。”徑自走出去，頭也不回。

剩下胖七任人嘲笑。

想起那些人的眼光，宋雅婷真真是被惡心壞了。社會經濟條件好了，都以為穿件衣服就是個人樣，但骨子里依舊是下流胚子。跟佟威比起來，呸！他們連對比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