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雅婷的辦公桌上從左到右，依次擺了好幾份文件，需要她簽字。她拿過一份來，這是一個項目審批合同，一旦她簽了字，就要下達執行，所以她看得很仔細。看得正入神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她皺起眉頭，不悅地說：“進來！”

莉莉捧著剛才她說要的報表，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口：“宋總，剛才您要的報表我準備好了。”

“拿進來吧。”宋雅婷沒好氣地說。

莉莉輕輕踏進來，鞋跟還是在木地板上敲出“咚咚”的響聲，宋雅婷皺皺眉頭，她穿的細鞋跟，起碼8厘米高。莉莉把報表放在桌子上，大氣都不敢喘。

宋雅婷再看她一眼：“一會兒還有什么重要的工作？”

莉莉搖搖頭：“暫時沒有了。”

“你在沙發上坐一下，等我簽完這些文件，我們聊聊。”

“是。”莉莉弱弱地答應。

莉莉忐忑不安，她低著頭，兩只手絞在一起。方才她只是想在龐總面前給他留一個好點的印象。向她這樣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嫁個鉆石王老五是人生的終極目標。她比不得宋雅婷這樣出身優越的人，哪怕她明天破產了，回家照樣還能衣食無憂。

想到出身，莉莉嘆了一口氣，宋雅婷含著金湯匙出生，哪里懂得人間疾苦。她看不上的龐總，多少人求而不得。年輕女同事們私下八卦，宋雅婷對女同事比對男同事嚴苛多了，她自己整天穿了無生趣的工裝，愛美的女同事們就不敢穿得比她漂亮。相傳以前她有個能干的員工，莫句其妙被掃地出門，后來才知道是因為每天穿得花枝招展地惹宋雅婷妒忌。

莉莉微抬頭，看見宋雅婷的側臉，她正埋頭寫著什么，整個人顯得古板冷漠。她為什么剛才要在龐總面前無情地拆穿她？不就是怕漂亮的女員工搶了她老總的風頭嗎？

宋雅婷似乎感應到了莉莉的想法，轉過頭來看她一眼，嚇得莉莉馬上把頭低下去。看她如膽小的兔子，宋雅婷氣不打一處來，她停下手頭的工作，走到沙發旁邊來。

“莉莉，看過《甄嬛傳》吧？”

莉莉點頭，但不知道老板問這個問題是何意。

“浣碧與甄嬛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她覺得自己不差，姐姐能當皇上的妃嬪，她為何不可？所以當雍正來甄嬛這里進早膳的時候，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綠鞋配紅頭花，被皇上說美則美矣，就是太俗氣了。”

莉莉有點臉紅了，無地自容。

“胖七這種家世的人，他怎么會看得上你？他的家庭又怎么會容得下你？他們最講究資源配置，最在乎門當戶對。若是真有富二代跟你示好，你也別那么容易上鉤，他們多半是不學無術的敗家子，不過玩玩而已。你別在里質疑我說的話，我跟他們同在一個圈子，他們想什么，我最清楚不過了。”

莉莉有些難過，又有些不服氣地說：“那難道我們這種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就只能永遠普通嗎？”

“你當我的秘書有兩年了吧？訂機票買咖啡這些事情還經常出錯，就這樣的本事，你還想當人上人？”

莉莉羞愧難當，老板說的是事實。唉，就是因為工作太難，所以才想找個好點的人家嫁了，生孩子當個家庭主婦就好了。

“你能給我當秘書，也可以給別人當秘書，但是你能當一輩子的秘書嗎？不如多花點時間和心思去提升自己，工作能力有了，可以理直氣壯地要求老板加薪，公司里年輕優秀的程序員也不少，隨便挑一個都能保你生活無憂。別想著去高攀胖七那種人，除非這個地球非你不可！”

宋雅婷聲音不大，但字字珠璣。

“宋總，我知道了。”莉莉臉像被火燒了似的，燙得厲害。

話說到這個份上，聽不聽得進去，只能看她自己的覺醒和造化了。宋雅婷暗自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臉上還是沒什么表情地說：“你出去吧。”

莉莉恭敬地朝她行禮：“謝謝老板！”之后退出去，幫她把門帶上了。

辦公室恢復平靜。宋雅婷看完重要文件，拿起那些報表，卻怎么也看不下去。內心涌出一股煩躁之情，索性將那些報表扔到一旁，打開電腦，雙擊瀏覽器，想要搜些個什么東西，最終又停下來。

她郁悶地跺起腳，鞋跟敲打著木地板，像一陣密集的鼓音。她拿起內線電話，撥給人事部：“陳經理，開發部有個員工，以前當過兵的，叫什么名字？”

“何立軒。”陳經理馬上報出那個員工的名字。

“你通知他，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宋雅婷吩咐道。

何立軒第一次走進老板的辦公室，他們程序員嘛，主要負責寫代碼，補BUG，一般完成任務就行，老板不會有額外要求。聽到老板找他有事，內心有點恐慌，首先自查了一遍，工作上是否有紕露，沒發現有問題，這才敢去敲門。

宋雅婷理了理自己情緒，這才說：“進。”

何立軒進來之后，將門關上。忐忑地問：“宋總，您找我有事？”

她指著沙發對他說：“你去那邊坐。”

待他坐下，宋雅婷的眼睛盯著電腦屏幕，問他：“小何，你怎么去的部隊？又怎么做了程序員？”

何立軒想要站起來回答，她伸出手往下壓，示意他不必起身。何立軒慢吞吞地說：“我是大學生入伍，去部隊兩年退役了，然后接著回學校讀書的。”

宋雅婷問他：“以前在部隊是經常出野外的嗎？”

何立軒點頭：“是的。”

“你對那些勘探的工具和軟件熟悉嗎？”宋雅婷問。

何立軒雙眼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老板這樣問是什么意思，只木然地回答：“不算太熟，我只是一個干活的，不懂技術。”

“那那些工具和軟件是國產的還是進口的？”

何立軒摸了摸腦袋，仔細回想：“有國產有進口，不過核心設備和軟件是進口的。”

“你覺得我們做這一塊的軟件，會有市場嗎？”宋雅婷含笑問他。

“這……”何立軒想不到老板會問他經營上面的事情，關鍵是他并不懂設備，更不懂行情。

“應該會吧。”他卡了一會兒，才心虛地回答。

宋雅婷把他的反應都看在眼里，心里嘆著：這孩子真是實誠，連句場面話都不會說。算了不為難他了。于是她說：“我是打算做這方面的軟件開發，你以前單位應該有很多懂行的人，要不你幫我牽線，介紹幾個來給我們當顧問。費用不是問題的。”

何立軒點頭：“好的，我回頭就去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