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次下去沒等到周末，回陽后，第二天一早就到公司上班，大概還是因為身體的疲勞，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

馨雅可能中途去過我的辦公室見我在睡覺就沒打擾我，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又把我狠狠埋怨了一頓，說我聽不進(jìn)好話她以后也懶得管我了，還激將我說，不想好好干就干脆把公司關(guān)了算了。

公司當(dāng)然不能關(guān)，女兒還要生活，即便錢夠她上學(xué)，也還要為她將來留點(diǎn)積蓄吧，以防萬一呢，何況公司眼下經(jīng)營一切順利。再說了，公司還有二十幾員工，總不能一下子都讓他們到處找工作吧，并且他們大多數(shù)是跟自己一路走過來的。

當(dāng)然也不能讓馨雅生氣撂挑子，她真撒手不管的話，我豈不又要陷入日常管理的瑣事中了，哪能有精力去找我妻子的亡魂，過去一次就跟短了一年壽一樣的，自然就沒那么多精力放在公司上面。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你看我昨晚不是沒喝醉嗎，也沒有惹什么事，就是睡得晚了點(diǎn)，后來又做夢了，覺沒睡好。別動不動就威脅我，我真的很害怕。”

我只好嬉皮笑臉去哄馨雅。

“我才懶得威脅你呢，”馨雅斜了我一眼：“你要還是那樣不注意身體，半夜出去瞎跑，我就不干了，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

馨雅那里其實好對付，她生氣大都是佯裝的，時間久了，她越來越像個大姐姐，我也樂得當(dāng)那個不太聽話的弟弟。

雯雯這邊的事兒就棘手得多。

雯雯每次從我眼前經(jīng)過的時候，我總免不了要偷偷朝她肚子那兒瞥一眼，越是這樣越是覺得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的樣子，盡管外人還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你看雯雯的肚子是不是已經(jīng)開始顯懷了？”那天跟馨雅正在走道上說話，雯雯從跟前經(jīng)過，我順便問馨雅。

馨雅一笑：“你還知道顯懷，我都不知道。”

見我沒接茬，馨雅繼續(xù)說：“還沒有吧，反正不明顯。”

我心想，大概還是自己心虛。

“她要把孩子生下來嗎？不然的話就得趁早，等大家都知道了，一個沒結(jié)婚甚至連男朋友都沒曾聽說過的女孩懷了孩子，別人該怎么議論？”

雯雯那天說孩子是生下來還是拿掉，她要回去想一想。我一直在等著她這塊石頭落地，可過去這些天了，沒見什么動靜，我怎樣著急不安我自己知道。

“是啊，光靠一個人帶孩子很辛苦的！”

馨雅似乎陷入沉思中，我掩飾著自己的不安開玩笑說：“你又沒養(yǎng)過孩子，瞎感嘆什么？”

“我怎么沒有養(yǎng)過孩子？”

馨雅的理直氣壯，弄得我有點(diǎn)蒙：“你婚都沒結(jié)過，你養(yǎng)過孩子？”

似乎一時語塞，馨雅愣愣地瞪著我，沒有說話。

以為馨雅說漏了嘴，我心想，馨雅來公司前的情況畢竟了解的不是那么透徹，養(yǎng)過孩子也未必沒有可能。

擔(dān)心馨雅尷尬，我打圓場：“別開玩笑了，還是說雯雯吧。你前幾天找她聊的時候沒問問她怎么打算的，公司的員工，你也該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

馨雅不滿地瞪我一眼：“你故意裝糊涂吧？連你她都不肯說的話，她能跟我說心里話？”

“你是公司領(lǐng)導(dǎo)，要讓人家感受到你對她的關(guān)心。”

馨雅有沒有再去“關(guān)心”雯雯，我不知道，因為馨雅沒給我什么反饋。

兩天后雯雯卻又找到我。

“你能陪我去趟醫(yī)院嗎，我準(zhǔn)備把孩子打掉。”

人有時真的是很虛偽，我明明有種心中的石頭落地的快感，卻假惺惺地問雯雯：“你真想把孩子拿掉嗎？”

雯雯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抬頭看著我，眼眸中充滿期待：“你能陪我去嗎？”

“我...我陪你去恐怕不合適吧？”

雯雯眼皮拉了下來，不說話，似乎在等我改變主意。

“這樣吧，我讓馨雅陪你去，她是女的，方便。”

雯雯扔下一句‘算了，我自己去'，一轉(zhuǎn)身就走了。

我知道她生氣了，想喊住她，張了張嘴，還是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平時沒見雯雯有什么走得很近的女朋友，她在這個城市也沒有什么親人，我有點(diǎn)不放心，就讓馨雅陪她去醫(yī)院。做人流雖然不是什么大手術(shù)，身邊有個人陪著總歸是方便一些，心理感受也會不一樣。

過了兩天，馨雅反饋給我說，雯雯還沒想好要不要去做人流呢。

不帶這么玩兒心跳的好不好！

我以為雯雯是因為我不肯陪她去醫(yī)院在賭氣，也有點(diǎn)不太高興，因為我堅信這個孩子與我無關(guān)，所以我也沒再去問這事。

周末，雯雯又把我約到上次的那家咖啡廳。

我以為雯雯是要告訴我不做人流要把孩子生下來，所以我答應(yīng)跟雯雯見面是帶著情緒的，甚至想過要跟她掰斥掰斥這事。

我不想張揚(yáng)這事，不是說我就認(rèn)可了那晚上的事是我干的、她肚子里的那個孩子就是我的，我只是因為這件事情還解釋不清楚不想搞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大家都很尷尬。

我們分別點(diǎn)好了跟上次一樣的飲品，雯雯先開的口：“你臉色很難看，還在生我的氣吧？”

“我有什么理由生你的氣。”我語調(diào)平和，但口氣比較冷。

“因為我沒去做人流手術(shù)啊。”雯雯望著我看熱鬧一樣的笑了笑，顯然是把我當(dāng)成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

她還好意思一臉輕松的樣子！我在心里哼哼。

“我已經(jīng)解釋得很清楚了，希望你也想清楚了，主意你拿，決定你做......”

“后果自負(fù)，對嗎？”雯雯的臉色開始陰沉。

雖然雯雯說出的‘后果自負(fù)’，準(zhǔn)確說并不是我要說出的句子，但我跟想表達(dá)的意思也八九不離十。

尷尬中，我保持沉默。

雯雯看我不說話，堅定了她對我意思的理解：“你太讓我失望了！從你對你死去妻子的那份情懷，我就心想著自己也一定要找一個像你這樣的男人過一輩子。你沒法走出對妻子的思念和愧疚，我寧愿等，你說你不會考慮再婚我也沒有放棄，我相信你遲早會再婚成家的，我夢想著我就是你的下一個新娘，即使你把馨雅帶到家里，對她那么信任，你們看上去就像夫妻進(jìn)出，我都還在傻傻地癡癡地奢望著，默默地暗戀著，寧愿把單相思的痛全部發(fā)泄到努力工作中。現(xiàn)在看來我真是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