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看著眼前從黑影之中出現不斷清晰的輪廓，這個自己多年來一直稱呼為“女兒”的孩童。

雖然經過自己的多年的“養育”，她也知道自己的“養育”并不算什么，她有太多的事情該做而沒有做。

但此刻，黑暗朦朧了諸多細節，在她的眼里，這女孩跟那個男人一模一樣，五官，身形，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那個背叛了她的男人。

她清楚地記得那家伙的每個細節，眉眼鼻口，宋曉沒有一刻不想把那一切忘記，在那個家伙死后這么多年以來，她一直想要忘記，她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情來試圖忘記那個家伙。

但她忘不了，哪怕是那家伙突然抱著別的女人跟他生的孩子出現在家里，要她去養。

而現在這個女孩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與那個男人如此的相像，連剛剛說話的口氣都跟她爸爸一模一樣。

心口被扯緊的感覺不斷加強，她強忍著自己的情緒，

“你想干什么？”

她故作淡定地問道。

“媽媽，我，我知道我們這段時間……不，一直以來有很多問題，但是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事實的真相，我知道了爸爸做的那些事情，我知道你有多么的不容易……對不起。”

“這種時候了，說這種話有用嗎？”

宋曉撇開頭，仰著臉這樣說道。

剛剛那一瞬間，她從這個女孩的身上看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剛剛就在她道歉的瞬間，宋曉又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人們總是說孩子會越來越像父母的，難道不是親生的也會嗎？

這懷疑從心底破土而出，伴隨著這孩子小時候諸多的回憶。

她曾經可愛過，這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她曾經什么都不知道，她曾經認為自己是她的媽媽，唯一，真正的母親。

“沒有，我知道的，媽媽，但是你是我的媽媽，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你養育了我。”

“如果你一直再這么說這種沒意義的話，我可要走了。”

宋曉嘴上這么說，但并沒有轉身，她看著自己面前的孩子，她看得出來對方的沮喪，自己的情緒也隨之變化，她對自己的反應有些驚訝，這孩子畢竟那是那個家伙在外面偷情的產物，但自己的情緒還是不受控制受到感染。

她之前也可以毫不留情地打電話發消息謾罵這個孩子，但現在到了眼前，面對面的時候，她又開不了口了。

“媽媽，不要走。”

楊鈺走上來拉住了宋曉，宋曉感覺到自己被拉住的手臂莫名地發熱。

“媽媽，我知道自己這樣的要求實在是有些過分，我明白你一定很怨恨那個女人，但我想要真相，我想要知道我自己的過去，我想要找到她，這是女兒心口的一個結。”

楊鈺握著宋曉的手，以一種近乎于懇求的語氣接著說道，

“媽媽，求求你了，我沒有別的人可以找了。”

女兒的聲音像一滴溫水滴在心口，宋曉突然感覺到自己過去的諸多怨恨顯得格外的荒唐，這個孩子現在唯一的親人就是自己，她就算是那個女人生的，也是被自己從小養大的。這是她的女兒，這是她可以擁有的家人。

“我又能做什么呢？”

宋曉終于垂頭下來，黯然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