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彎腰。
偷聽不至于，但千萬年來的男性求生本能本能告訴他，喜歡的女孩跟自己老媽之間永遠聊不出好來。
離門近一點總是沒壞處的。
張銘扭轉后背，但身體稍有彎曲的瞬間，一陣雷鳴般的劇痛就從后背襲來，霎時間他只覺得腦門發悶，兩個耳朵里比那種“當地必去”，門票跟團5塊，單買35，唯一的看點就是中間某處的三線民族歌舞，那種野生溶洞最旺季的時候還熱鬧。
縮脖子，擠眼睛，回頭，肩膀因為之前的折騰已經完全抬不起來了，所沒辦法捂耳朵。
“歌舞表演”過了好一會才消停，張明估摸著女孩那邊應該已經差不多了，也就沒有再試著轉身。
他他現在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自己的手機在門外，電腦在樓上，女孩的手機在桌上。
一舔舌尖，眉心向下。
他有該做的事情。
想到這里，下意識地又一回頭，后背還是疼，沒有到不可忍受的地步，也許是身體適應了，也許是心里有了目的。
他要做的很簡單，在那個最熱的微博帖子下面留言，然后裝作爆料的人把自己的瓜丟出去。
張銘撐著床邊緩緩起身，臉上試圖維持微笑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光是能夠站起來還不夠，他需要讓楊鈺覺得自己能夠一個人待著。
但是臉無論怎么用力也只是不斷地發抖，根本維持不住任何他想要的表情，更不用說滿臉的冷汗，這種狀態，楊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他一個人回房間。
嘣。
張銘摔回床上，不敢躺，躺下就肯定起不來了，他撐著后背坐在床邊，一點點地調整呼吸。想要捂頭，手抬了一半，沒有成功。
后腦傳來隱隱約約的痛感，他之前從“迷失”中回來那會就沒有完全恢復，很奇怪，之前從沒有過這樣的現象，之前從“迷失”中恢復之后，身體雖然疲憊，但腦子永遠是清醒的，甚至比平時的普通狀態還要清醒。
修整了一會之后，張銘再一次嘗試起身，這一次站起來了，還走了兩步，不過就在他想要走第三步的時候——
咔。
房門打開，楊鈺拿著手機，點著頭，
“嗯……是的……我知道了……曾阿姨，我明白……謝謝您……好的。”
女孩看向張銘，立刻上前伸手扶住了他，
“你沒事吧？怎么不多躺一會？”
“沒事，還好啦。你不用這么擔心。”
【臉上的表情沒出問題，很好。】
楊鈺滿臉狐疑地看著他，把手里的電話遞了過來，
“曾阿姨還有話要跟你說。”
【媽媽？】
張銘接過電話，楊鈺還想要扶著他，但張銘擺擺手做一個“不用”的收拾，微笑著點了點頭，一指電話，
“啊。”
楊鈺看到他這個動做，立刻驚呼著松開手，后退兩步讓開。
“媽。”
張銘伸手致謝之后，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著，說道。
“兒啊，我是你媽。”
“是。”
“你覺得自己有什么事情能夠瞞得過我嗎？”
原本退到了一旁的楊鈺意識到張銘的走向，側身想要繞到張銘的身前，張銘立刻縮手貼墻給她讓路，
“當然沒有。”
“然后呢？”
張銘向幫自己開門的楊鈺無聲致謝，走出了房門，
“我這兩天確實發病了兩次，”
房門合上，楊鈺消失在門口，張銘長出了一口氣，
“但是情況都很輕——”
“輕你個——”聽到這幾個字，張銘立刻把手機從耳朵旁邊拿開，“大頭鬼！小姑娘都快嚇死了！你個混小子一會一定要好好跟人家道歉！”
【楊鈺在房里肯定都聽到了。】
張銘苦著臉看向手里的老人機，他之前覺得這玩意就倆優點：一個是耐用，第二個個就是聲音大，但是現在……
【不過楊鈺嚇得不輕啊，這個我倒是……】
“我一會就去。”
“這還差不多，小鈺兒是個好姑娘，你得心細一點，多照顧人家的感情。”
“謹遵母親大人教誨。”
張銘調整姿勢，背靠到走廊的墻面上，說道。
“少在這兒給我打哈哈，要不是這邊的事情走不開，我現在就把你接回家里了……你爸那邊也是，情況好像也復雜了，老張這人死板，很多事情不懂得變通，市政的工程很多事情不是他一個搞學術的能夠左右的，勸他又不聽，每次做事來回倒騰，一個結果做三遍，上頭催工期，底下開不了工，他里外不是人，也不跟組里的人說，一個人天天在那熬夜。”
【但是老媽還是知道了，這夫妻倆。】
“老爸嘛。”
“唉，不行不行，一提那個死豬頭我就來氣，你個小豬頭現在也不學好了，咱們家我孤立無援啊~簡直心力交瘁~”
【曾律師……真的是。】
“曾大律師，您這話說的，我的錯，我的錯，沒拱著個白菜跟你共同戰線。我以后——”
“明白就好，小鈺兒我看不錯，你小子好好努力，我已經拜托她這兩天在那邊好好照顧你了，一會你好好把握機會，明白？”
“謝謝母上大人提點，大恩大德——”
“少捧我，沒用的——那我就去忙了，你自己多保重身體——最多到后天半夜，我這邊應該就能收工，到時候我馬上就去接你回家。”
“后天晚上？那，可是，楊鈺她？說好的這周——”
“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無論如何，我絕不會讓七年前的事情重演。兒子白白~媽媽愛你~”
嘟嘟聲從話筒傳來，張銘后背貼墻，放下手機，仰頭長出一口氣，
【媽，對不起了。】
“楊鈺，我先上樓了哈，有點事情。中午咱們一起吃晚飯。”
他說完轉身開始走向樓梯，但話音未落，背后立刻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張銘，你沒事吧，我們要不還是——”
張銘回過頭，后脊的痛覺扯動著他的神經，但他依然毫不動搖地擺出了自己最陽光的微笑，
“沒事的，楊鈺，放心吧。到中飯才幾個小時，我就上去看一會書，不會有事的。你不是也要復習嗎？”
然而女孩依然沒有完全放心，
“可是，你走路的樣子——”
“我有必須得做的事情，楊鈺。”
張銘平靜地說道。
兩人目光直視，楊鈺輕咬下唇，最終點頭同意，
“好吧。但是中午我會去找你的。”
“我會等著你來。”
張銘面帶笑容轉身，沒有欣賞女孩反應的余裕，他時間不多了。
【后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