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之時,天空掛上一道殷紅的彩霞。房子外面響起了車馬聲,道一木聞聲便去開門,只見江南天的父母和亞寧王走了進(jìn)來,后面跟著幾個小隨從,看到門開了,便從車上把酒都搬了下來。
江南天有些意外:“讓爹娘、空空大師費心了。”
眾人便在彩霞漫天中,舉杯暢飲,為江南天慶祝出師大吉。
席間,江南天便問道一木:“你說為何出師禮要如此置辦?”
道一木飲了二兩酒下肚,臉上帶了兩抹緋紅,醉意中說道:“因為你在戰(zhàn)時出師,便是三界的吉星,自然是要好好慶祝,我們覺得今日這場面還不夠,要是像道承天的那個出師大典才好呢!”
道承天湊過來,語氣中也帶著一絲醉意:“姐姐又取笑我,那個大典可不是什么出師大典,那是我的涅槃大典!”
關(guān)七楠接到鐘青蓮被刺殺的消息,便第一時間趕至了鐘府。
看著鐘青蓮的尸體,關(guān)七楠知道去探究兇手是誰已經(jīng)沒有意義,這么多年來,皇族參與勢力和民間的破壞者,她幾乎一個都沒有抓到過,可是她知道敵人是誰。
聽上去雖然諷刺,但是關(guān)七楠已經(jīng)漸漸接受了這一事實。
她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在這個星球上,作為一個失敗的入侵者的身份,更何況她明白不管誰坐在這個位子上,都避免不了這個結(jié)果。
她現(xiàn)在只關(guān)心敵人為什么會殺鐘青蓮。
她對鐘青蓮的一些貪婪行徑也不是沒有耳聞,只是在當(dāng)朝的官中,像他這般能夠左右逢源,會討天降帝歡心的同時,還能把雪界的事務(wù)打點起來的人不多。所以她幾次忍住了對天降帝進(jìn)言的沖動。
敵人若是為了劫財殺了他倒還能理解,可這鐘府里的銀子,白花花得躺在庫里,不像是被人劫過的樣子。鐘青蓮早已死去兩日,若是敵人為了劫取銀子,一趟拿不完,應(yīng)該有充足的時間再次回來,不會剩下這么多銀子在庫里。
關(guān)七楠一邊思考,一邊又驚嘆于鐘青蓮斂財之多。
雪界皇宮因為天降工程和未來戰(zhàn)爭之事,財政狀況一直都不太樂觀,天降帝總不時尋找借口,克扣官員們的俸祿,連金甲侍衛(wèi)這些一起出生入死過來的人,也常常因為犯點小錯就被扣錢。誰知皇宮這么拮據(jù)之時,戶部尚書這里倒是藏了一個小金山。
她命人叫了戶部官員過來清點銀兩,而后一并運至皇宮,收歸天降帝所有。
鐘府的家人,雖然憤怒,也無計可施。可憐了鐘青蓮,機(jī)關(guān)算盡,最后連性命也搭上了,得到的東西也終歸不是自己的。
關(guān)七楠繼續(xù)盤問了府里的侍從們,只說當(dāng)日看到三個商人來找鐘青蓮。
一個侍從的話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鐘大人十幾日之前,在外面雇人載了一個渾身是血,差點要死的人到了家里,那三個商人像是奔著那個人來的。奴才在外面聽得不是很真切,只聽到了銀子和紫晶掛墜之類的詞。像是那幾個商人要拿銀子換取那人的性命。”
“紫晶掛墜?天剎神師?渾身是血的人?”關(guān)七楠心里緊張了一下。
“道一木不是在朗界么?難道又回來了?渾身是血的人又是誰?不好……皇宮里的防守怕是不夠。”
關(guān)七楠想到此,便匆匆回了皇宮,命令手下增派了一倍的兵力來守護(hù)皇宮,自己當(dāng)日就住在了督察院設(shè)在宮里的辦事點。
辦完出師禮,江南天便告別了祖母,隨著父母和其他人來到雪都。為了議事方便,他便跟其他三人一起,下榻在了熙春客棧。
道一木便將要拿到艙門密碼的事講給他聽。
“艙門的密碼?那打開了艙門又能做什么呢?一圓大師一個人在那等冰封雪冬之地,能做什么呢?”江南天聽道一木講完,便皺眉沉思起來。
“傻瓜,盡早打開,總歸比坐以待命要好吧。”
“三個艙門,三組數(shù)字,當(dāng)然也可能只有一套數(shù)字,要么裝在碧婉的腦子里,要么就寫在她的本子上。”道一木補(bǔ)充說。
“如果是裝在她的腦子里,那就沒有辦法了。我們只能在他們運送炮火的路上下手了。若是寫在本子上,倒是還有找到的希望。”
“我直覺是她一定會把密碼寫在一個地方。假如認(rèn)為自己腦袋里的東西十幾年不會忘記,這未免太自信了些。”
“前幾日你們把鐘青蓮殺了,勢必會驚動天降帝和關(guān)七楠,他們只要稍加查證就會知道這件事跟我們有關(guān),一定會增加皇宮內(nèi)的防守。而且,即便我們能突破防守,想要找到密碼本所在的地方,也是極為困難。還有更壞的可能,那就是碧婉根本就沒有把密碼寫在本子里。”
道一木沮喪地說:“那怎么辦,如果拿不到密碼,一圓大師的心血就白費了。我們現(xiàn)在又不能派人過去幫他。”
“還有個辦法……”江南天望著遠(yuǎn)方,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不許賣關(guān)子。”道一木嗔怪道。
“我們可以求救于神師盟主。”
道一木聽到這個有點驚訝,馬上否決了江南天的提議:“他說他只管傳道授業(yè)解惑和管理神師,不參與三界的世事紛爭。”
“這不是三界的世事紛爭,這是地球難民對三界的入侵,是屬于地球和三界之間的紛爭。如果地球人能夠容許碧婉這類的改造人生活在地球上,他們又怎么會穿越太空,來到三界,來爭奪這里的資源,殘害這里的百姓。就是因為他們在地球上被驅(qū)逐了,才會來到這里。”
“道理上是這樣,可正是他們在地球上的主人,指引他們到了三界避難。一個在地球上擁有私人太空飛船,能夠私下改造人的基因的人,一定有極大的財富和社會能量。如果這股能量要對付三界,我們有實力去應(yīng)對嗎?”道一木問道。
“我們自然是沒有能力,他若有意讓基因改造人占領(lǐng)其他星球公民的生活空間,會不斷派出越來越多的改造人和武器,天降工程迎接的不就是這類人嗎?”
說罷,江南天拿下了掛在自己脖子上的天剎神師紫晶掛墜,說道:“但是地球上一定有支持三界的力量。你想想,我們其實也是被“改造”過的,改造我們的只能是地球上的人。不管我們在這些人眼中的身份是什么,這些人一定是為了三界好。”
道一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怎么能聯(lián)系到這些人呢?我們沒有任何跟地球人溝通的方式啊。”
“也許神師盟主會知道這些。至少,我們可以通過他進(jìn)行求救。”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神師盟主呢?我出師之后,他再也沒來看過我。如今,你也已經(jīng)出師,再見他怕是也難了。”
“你還記得我們的訓(xùn)誡嗎,如果神師犯錯,會被神師盟主懲罰。我可以通過犯錯來引他出來!”江南天說。
道一木斷然不同意:“你這樣得不償失,萬一懲罰的方式是要奪去你的生命呢?不要,為了一個破密碼不值當(dāng),實在不行我們就跟他們決一死戰(zhàn)好了,反正都是死。”
“不僅僅是為了獲得密碼,我想通過試探,來了解我們在三界真正的作用,了解到底是誰在操縱這一切,誰制定了神師輪回的生死規(guī)則,為何我們要帶著地球人的記憶,為何神師的數(shù)量不能擴(kuò)大,只能世代輪回,又為什么這個頭銜和稱號是通過神師盟主指定的方式傳承。我不想終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宇宙中真實的身份和位置。”
“我們真實的身份不就是天剎神師嗎?”
“不,如果把目光放到地球和三界,也許我們只是微不足道的棋子。”
“也許是棋子,但不會微不足道,至少在這個小小的星球上,我們并非微不足道。”
“也許我們只是三界之蛙。”
道一木看到?jīng)Q絕的江南天,心里有些難過。她對于加諸于自己身上的真相并沒有那么渴求,也沒有多少困惑。江南天思考了太多,也承受著困惑的折磨。她便忍不住抱住了他:“你不要以身犯險,讓我去犯錯。反正我都當(dāng)了一年的天剎神師了,早就過夠癮了。”
“不,如果我以身試險,是因為我想這樣做。而你去做,只是為了我。”
道一木便不再辯駁,眼里卻忍不住落下淚來:“我不想當(dāng)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天剎神師,我不想一個人去承擔(dān)對這個世界的責(zé)任,你以為我是為了你,可我只是為了自己不要成為那個孤零零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