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長沙下
- 執念盜筆
- 兜楠
- 19094字
- 2020-08-26 08:11:14
我和潘走前面,雅兒和黑眼鏡走后面,剛轉彎出去,忽然從路口的黑暗處出來一個人,一刀就砍在了潘子身后。
猝不及防之下,潘子一下翻出去幾步,后背的血灑了一地,那個人回身立刻朝我撲了過來,手里是一柄砍刀,對著我的脖子就砍。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身后的雅兒就沖過把那人撞翻在地,他手里的砍刀也掉了。
雅兒直接坐在那個人身上拿著匕首刺進身體里,那人痛的直叫喊,看著身上小姑娘發狠的樣子,也忘記掙扎。
此刻吳雅已經失去理智,她滿腦子都是他敢砍潘子,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眼神非常恐怖。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黑眼鏡上前抓住雅兒的手,潘子已經爬了起來。
雅兒回過頭時,我嚇一跳,我從未見過這么嚇人的眼神,在我和潘子眼中雅兒一直很乖張。
黑眼鏡看到雅兒的眼神:“吳雅”。
雅兒這才清醒過來,回頭看我和潘子,隨即閉上眼睛,當在睜開眼的那一刻,又恢復了我和潘子眼中乖張的模樣。
我和潘子看到雅兒變回來,二人互相看一眼,雅兒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已經變了,這讓我和潘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黑眼鏡把雅兒從那個人身上拉起來,躺在地下的那個人,這才反應過來顧不得身上上的傷,連滾帶爬的跑了。
我剛要開口問雅兒怎么樣,她叫了我一聲“三叔”。
雅兒去扶潘子,潘子不讓雅兒扶,“三小姐,這一點小傷不算什么。”
潘子走過去把剛才逃跑的人的刀從地上拿起來,我們就看到他逃道黑暗里,走出了六七個人。他們這時二話不說,朝著我們撲了上來
黑眼鏡把雅兒護在身后,潘子道:“瞎子,護好三小姐。”
黑眼鏡沒有回潘子的話,而是扭頭看身后的雅兒:“小妹妹這次待在瞎子身后,剛才得事不想在發生一遍,那些人不值得你手上沾血。你要不聽話我們的合作立馬失效?!?
雅兒對黑眼鏡點頭道:“哥哥我知道了。”
潘子的后背已經被血染紅了,他抓著砍刀,輕聲對我道:“不要跑,看著我,鎮定。”
黑眼鏡把雅兒交給我道:“三爺護好三小姐,這里交給潘子和我。”
我對黑眼鏡點頭,我的身上全是冷汗,沒有說話,雅兒抓住我的手,就見潘子把刀一橫道:“才七個人,王八邱舍不得出錢嗎?”
黑眼鏡拿出匕首,在手里把玩著,你們是一起死還是一個一個死?
“王八邱?”我看著那些人,忽然意識到了是怎么回事。這些可能是王八邱派來滅口的,那他是怎么找到我們的?他的眼線真的這么厲害?
那些人的表情,冷得無法理解,看到黑眼鏡時才皺起眉頭。
我不認識他們,他們散發出的那種感覺,忽然讓我非常害怕,即使在斗里,遇到那些奇怪的東西,我也沒有這種害怕感。
我想到以前我還是小三爺時邱叔的樣子,他還偷偷塞給我零花錢,我一下子覺得人可以很勢利,但應該有底線!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這就是人心嗎?我看著潘子后背的血,那道刀痕讓我覺得無比的目眩。
潘子砍翻了二個人后,黑眼鏡也解決掉三個人還剩一個人立即跑了。
他看了我一眼,靠在墻上喘氣,道:“王八邱是商人,這種事情不專業,要耍狠的,靠這種人是不行的。”
我苦笑,問他要不要緊,立馬上去扶他,他搖頭,讓我別過來:“大老板扶著被砍的伙計,那就是沒落了,我沒事。
雅兒去扶他,“潘子我們去醫院。”
三小姐我不要緊。說著指了指另一邊,我發現又出來幾人,“他們肯定還有一半的錢沒到手,非得弄死我們才行,多備幾個人還想找機會偷襲?!?
“那怎么辦?”我看著那個方向,“你這樣會失血休克的。”
“不會,老子失什么都會休克,就是不會失血休克?!迸俗拥?。
雅兒扶著他站了起來,我和雅兒看到后面的墻上全是血跡,“走,我們就追著他們走。”
雅兒拉著他不讓走,“潘子我們去醫院,這里留給哥哥就行了,我求求你,去醫院好不好?”
潘子虛弱的搖頭道:“三小姐,我不留在三爺身邊不行,沒有說服力?!?
雅兒沒有辦法,黑眼鏡捏下雅兒的肩膀道:“小妹妹別拖延時間,速戰速決潘子才能去醫院?!毖艃簺]辦法只好點頭。”
黑眼鏡道:“三爺,你跟在我后面,潘子讓小妹妹照顧?!蔽覍谘坨R點頭。
雅兒扶著潘子走了幾步他停了停,我發現他的表情有點痛苦,但是他皺了皺眉頭,沒有做聲。
雅兒也是一臉痛苦,我知道她在心疼潘子。
我們二前二后向那幾個伙計走去,黑眼鏡橫著砍刀,把刀刮在墻壁上,一路刮了過去。這是打架斗毆最下等的恐嚇方式。
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那幾個小鬼就這么被黑眼鏡逼得一直退到大路邊上,此刻潘子的血把他的褲子都弄濕了。
黑眼鏡冷笑著放下刀,看那幾個小鬼還沒有逃走,而是直直地看著我們,又看到我們身后潘子的樣子,一時拿不定主意。
我們站在路邊等出租車,但是,舉目望去,我暗叫不好,這個地段要打上車比在杭州還難。
我忽然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我們被別人砍了,然后我們在虛張聲勢,撐到了大路邊,卻打不到車。也不知道是不是黑眼鏡拿著刀的原因。
眼看潘子被雅兒扶著靠在樹上,馬上體力不支了,我非常焦慮,想到剛才潘子說的這是不專業的手段。
難道三叔不在了,我們就會被這種不專業的手段逼成這樣嗎?
那幾個人漸漸靠了過來,黑眼鏡拿著砍刀就要動手,我忽然很想打電話去報警,但那一剎,我忽然想起了潘子的話:“有些事情你是扛不住的。”
我一直以為他所謂的扛不住是來自于各方面的巨大壓力,沒有想到,扛不住是這個樣子。
這么沒有美感,這么赤裸,眼看自己的好朋友快不行了,還要假裝鎮定,又不能選擇逃跑,不能選擇其他幫助,只能在他們的游戲規則之下死扛。
我的手在口袋里捏成了拳頭,黑眼鏡能不能解決掉這些人?保護雅兒和潘子?
這時候,我忽然看到對面那幾個小子一陣歡呼,接著從另一邊的道路上又沖出來十幾個人,所有人都拿著砍刀。
兩幫人一對話,立即就看向我們,領頭的一揮手,迅速向我們逼過來。我心一涼,竟然還有人!
被雅兒扶著的潘子猛地站了起來,罵了一聲道:“喲呵,是南城的小皮匠,王八邱消息挺靈通的啊,知道我和他的過節,三爺,你往后靠靠,別弄臟了衣服?!闭f著和黑眼鏡二個人向他們走了過去。
但是沒走幾步,對面的人卻停了下來,都看著我們身后。
我看見他們的表情很尷尬,潘子也覺得奇怪,停下來回頭看,黑眼鏡卻笑著很歡,看我們身后,我看雅兒臉上也露出笑容。
我回頭看到,我身后路邊的幾輛車,車門陸續打開。
走出來好多人,霍秀秀走在最前頭,穿著一身休閑裝蹦蹦跳跳地上來,勾住我的手對我道:“三叔,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隨即看我身后的雅兒,你怎么還在這里?”問完又抬頭看黑眼鏡。
沒等我和雅兒說話,我看到另一邊小花穿著西裝和他標志性的粉紅襯衫,一邊發著短信一邊也走到我面前,頭也不抬地發完了,才看看對面的人,說道:“送三爺去‘老地方’,遇到王八邱,直接打死,算我的?!?
不管是人數還是聲勢,我們這一邊都是絕對的優勢,對面的人立即瓦解。
小花看著退后四散而跑的人,把手機揣入自己懷里,對身后的人使了個眼色,立即就有一些人追了上去。
雅兒走過來說:“小花哥哥,潘子傷很嚴重必須去醫院?!?
小花看著雅兒露出個無奈的笑容道:“你怎么又參合進來了?”
黑眼鏡走過來:“花兒爺?!?
小花看著黑眼鏡皺下眉,沒有理會他:“雅兒你別擔心,我們先離開這里再說。”
秀秀過來拉著雅兒的手,雅兒叫了句:“秀秀姐?!?
我看見四周好多行人遠遠地看著我們這邊,覺得這樣目標太大了,就對小花道:“算了。”
潘子走了回來,道:“花爺做得對,這些人一定要讓他們付出慘重的代價,這樣其他人再想找人來暗算我們,對方接生意的時候想到前人的下場,就得好好考慮考慮了。”說著看向小花:“花爺,又欠你一個人情?!?
“扛得住嗎?”小花問他。
潘子點頭,小花指了指后面:“上車。說完看向我就笑:“三爺,走一個。”
我心中暗罵,他媽的,你特地設計,就是來看我出這個洋相的嗎?一邊正了正形,跟著他們上了車。
小花開車,我坐在前座,雅兒和黑眼鏡坐在中間,秀秀和潘子在后座,秀秀開始給潘子處理傷口。
雅兒滿眼心疼看著秀秀給潘子處理傷口,一時間滿車的血腥味,潘子道:“對不住了,丫頭,又把你們的車弄臟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跟著三爺,這種場面還少嗎?在一個你和雅兒是什么關系?我是她姐姐,這些我應該的?!?
“秀秀姐謝謝你?!薄把艃簞e和我客氣?!?
小花回頭問:“瞎子,你怎么也在這里?”
黑眼鏡笑道:“花兒爺是小妹妹雇我當保鏢,保護小三爺和潘子?!?
秀秀奇怪道:“雅兒怎么會請你當保鏢?你看潘子這傷,你怎么保護的?”
黑眼鏡回個冷笑。
我問:“這是怎么回事,你們怎么來幫我了?”
小花沒回答,而是看了看我:“活兒不錯,那丫頭果然值那個錢。”
我知道他指的是那個給我戴面具的丫頭,下意識摸了一下臉,說道:“你不是說,這張臉是你唯一能幫我的,怎么現在又來了長沙?”
“我不是為了你來的?!毙』ǖ溃拔沂菫榱巳隣攣淼?,現在不是我幫你,是你在幫我?!?
我心中奇怪,潘子在邊上道:“花爺是我叫來的?!?
我回頭看潘子,他就說,他昨天對所有和三叔有業務來往、關系還不錯的人,或者是以前的朋友,都發了消息,說是三叔這里出了一個“大海貨”,也就是無法估價的非常珍貴的東西,讓所有人都過來看貨。
這是一種聲勢,我們現在只有兩個人,我沒有把黑眼鏡和雅兒算在里面。
就算租輛豪車,看上去也非常寒酸。以前三叔就算一個人,因為氣勢在,走在道上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帶著風來的。
但是三叔出事之后,各種混亂下,這股氣已經散掉了。
他下面那些小盤口的伙計,殺來殺去,殺氣被提了起來,他們會有一種錯覺,就是自己的氣已經能壓過三叔了。
現在,我們需要在聲勢上把他們重新壓下去,要讓他們在看到三叔的那一剎那,就發現自己的殺氣只是一種錯覺。人只要第一口氣被壓住,后面再橫也橫不起來。
“我在BJ一團亂麻,要沒有那個短信,我就得被困在BJ?!毙』ǖ?,“看了短信,我就知道你真的做了選擇,我也有了借口可以過來?!?
我看著他身后的人,問他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為什么不能直接從這些人里挑人出來夾喇嘛。他不是還挺拉風的嗎?
小花看了看后視鏡道:“霍家老太的事情,我還瞞著,沒敢說出去,但是霍家已經開始亂了,她的幾個兒子非常難弄,現在他們就等著讓我給個交代,告訴他們奶奶去哪兒了?!?
霍家老太和小花一起出去夾喇嘛,現在霍家老太一行人都沒回來,他回來了,我立即明白了他所謂的困境。
幾個兒子,肯定會有家產的問題,一方面要一致對外;另一方面又要比誰對奶奶更重視,他們質問小花的嚴厲度就是表現自己孝順的指標,解家和霍家本來關系就很微妙,現在這么一來,一定演變到劍拔弩張的地步。
“我要是離開BJ,我們兩家可能會打起來,給第三方機會。BJ的圈子太亂了,琉璃孫被你們一鬧,也盯著我們討說法,新月飯店的人更是麻煩?!?
小花道,“你們的屁股一直沒擦干凈,霍家一內亂,前債后債一起還。我突然有點后悔認雅兒做妹妹,不然我也不會認識你。”
雅兒對著小花說道:“小花哥哥對不起。”
“雅兒,小花哥哥他開玩笑的,你別當真?!毙阈愕?
小花回頭笑道:“雅兒,哥哥逗你呢!”
我擔心道,那你現在過來……“豈不是也會出事?”
“不要緊?!毙』ǖ?,“霍家的人也來了,這種大事,誰都不會錯過,三爺的信用一直很好?!?
霍秀秀就在后邊道:“嘿嘿,不然我怎么會在這兒,也不能見到你們。”
小花繼續道:“我也沒法借人給你,所有人都被盯著,我一動一夾喇嘛,立刻就會出事。這件事上,我比你還被動?!?
我回頭看了一眼潘子,他的背上全是云南白藥,血好像是止住了,但他面色蒼白,顯然是失血過多。
雅兒擔憂的看著他,見我和雅兒看他,道:“沒事。三爺,三小姐你們別擔心。
我嘆了口氣,也就是潘子,這個時候還能扛。
在車上我問:“雅兒,你看小花和秀秀都來了,這下你可以放心我和潘子。你讓黑眼鏡送你回杭州?!?
小花道:“雅兒,你讓瞎子送你回杭州,長沙現在不安全?!?
秀秀道:“雅兒,你快點和黑眼鏡回杭州。”
潘子虛弱道:“三小姐,你就聽他們的跟瞎子回杭州,這里有我們就行?!?
雅兒沉默一會:“小花哥哥,秀秀姐,潘子,小邪哥哥,我回杭州可以,我一個人回去,讓哥哥留在這里保護潘子和小邪哥哥?!?
我還沒有開口,小花和黑眼鏡二人同時說,“不行雅兒(小妹妹)。”
潘子道:“三小姐,外面的人已經知道你在長沙,你一個人回去非常危險,必須讓瞎子送你回去?!?
黑眼鏡看著雅兒等著她的回答。雅兒考慮一會說:“那好吧,我和哥哥回杭州?!?
我們幾人松了一口氣,雅兒終于肯回杭州了。
小花對黑眼鏡道:“瞎子把雅兒安全送回杭州?!?
“對黑眼鏡你要不把雅兒安全送回杭州,你眼鏡店的鋪子我就給你收回去?!?
潘子道:“瞎子,三小姐拜托你了?!?
我最后才開口:“雅兒,你回到杭州后不要在來長沙,哥哥答應你一定把小哥和胖子還有霍老太太從張家古樓帶回來?!?
“嗯,小邪哥哥,我相信你。”
小花把車停下來,讓后面的一輛車送雅兒和黑眼鏡去機場,雅兒不舍的看著潘子和我,最后和黑眼鏡離開。
小花的車繞過一個路口,我發現到了一條大馬路邊的茶館外。
這個茶館很不起眼,但茶館外面非常熱鬧,聚集了好多人。
小花看了一眼潘子:“人還不少,看來都作了準備?!?
潘子揉了揉臉,說道:“三爺,準備了,咱們得讓他們屁滾尿流?!?
我看著那些人,深吸了一口氣,點頭。小花靠邊停車看著前后,車里等其他人都下了車,就對我道:“走!”
我們六個人同時下車,小花手插在口袋里和潘子走在我們前面,秀秀貼上來挽住我的手,茶館外的人群馬上亂了起來,無數的聲音騷動。
“三爺來了!”“真的是三爺!還有無數人叫了起來。
我們面無表情地往茶館里走,所有的人都自動分成兩排,我看見他們驚恐畏懼的臉,忽然有了一股快感,腰板不由得挺了起來,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想掛出冷笑。
這間茶館,進門的時候覺得很陌生,走進去上了樓,我發現記憶里依稀還有點印象,之前似乎也來過幾次,而且也是和三叔這些盤口的伙計,不過當時我年紀很小,只記得房間里經常滿屋子的煙味。
大人在房間里打麻將大笑,而我被老爸帶著,叫幾個人拿了壓歲錢就走。
打死也想不到,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我會以這樣的面目再次經歷。
茶館的二樓,是一條走廊,兩邊都是包間,但是和之前大鬧過的新月飯店不同,里面的裝飾差多了,很多都是用竹子做的隔墻,刷了很多遍漆,呈現出一種油竹的顏色,枯黃泛白,帷帳靠近了能聞到一股香煙的味道,也不知多少年沒有換過了,陳年的煙味清洗不掉。
潘子在前頭,引我到了走廊盡頭的包間,撩開帷帳進去,空間很大,但里面只有一張紅木桌子,方方正正地擺在屋子中間,兩邊擺著六張嵌著盤龍絲綢靠墊的椅子,后面就是窗戶,能看到樓下的景象。
我瞥了一眼,等下要是被戳穿了,我就從這里跳下去逃跑。
我向下一眼看去心就涼了,下面熙熙攘攘全是人,都是各盤口一起跟來的,路兩邊停滿了車,什么類型的都有,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里在賣春運的火車票,跳下去估計怎么都跑不開。
紅木桌子上擺著一套茶具,小花上去撤掉了五張椅子,只讓我落座,其他五張桌子都被拉到靠墻,潘子一下就坐了下去,開始抽煙。
我看著他的手在發抖,心里直發緊,不知道他還扛不扛得住。
我不敢發問,只得摸著桌子的面,裝作有些懷念和若有所思的樣子。
一邊的秀秀開始泡功夫茶給我,她的方法很特別,解開了自己的團子頭發髻,把發簪先用茶水洗滌了,然后用發簪攪拌茶葉。
我看著她的動作,一邊祈禱她今天早上洗了頭,一邊就發現她發簪的材料很奇怪,像是一種淡色的翡翠,又像是一種骨頭。上面雕著極其細致的花紋,一定有來頭。
泡好的茶水,我聞著感覺應該是碧螺春,但是,同時又有一種我很熟悉卻想不起來的香味混在里面。喝了一口,味道非常不錯,有一股凝神的感覺。
我被剛才茶館門口的場面嚇蒙了,剛才所經歷的一切,其實讓我處在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
雖然心跳不快,人也不是很緊張,但我所有的感覺都是遲鈍的、麻木的,一直到這口茶喝下去,所有飄忽的感覺才全部都收了回來,我的思路開始清晰,卻又開始緊張了。
我們進來的同時,外面也跟進來一大批人,現在都不在帷幔外面,顯然到其他包廂去了,我聽不到一絲交談的聲音,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著什么。
也許是發現我的表情不對,小花擺了擺手讓我別急,自己則和幾個手下低聲說些什么,到了關鍵的地方,基本上只是手勢,連嘴巴都不用動。
我只好耐心地等著,深呼吸穩住自己的心神。
秀秀按住了我的手表示安慰,我心里卻更加焦慮,如果秀秀都看出我心神不寧,那其他人肯定也能看出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焦慮。
好不容易小花和手下講完了事情,他才開始理會我,他把帷幔放下,到我身后拉上窗簾。
整個房間暗了下來,他俯下身子,在我耳邊說道:“王八邱沒來,看來知道事情有變,采取了以退為進的辦法,不過外面肯定有他的眼線,情況不對他肯定會帶人出現,外面的人看王八邱敢不來,也是蠢蠢欲動,情況對我們不利,我看要準備下狠手。”
“那……”我剛想問他,他立即做了一個別說話的手勢,拿出他的手機給我看。
我看到他的手機屏幕上有一條還未發出的短信,他用這個功能作為寫字板,上面寫的字是:隔壁至少有三個耳力極好的人,輕聲也沒用,剛才的話前半部分是真的,后面是說給他們聽的。你只管演你的,其他我們來搞定。
我點頭,他立即把屏幕上的字刪掉,手指的速度極快,接著就給潘子打了個眼色。
潘子臉色蒼白,但還是點頭,就聽他喊了一嗓子:“各位爺,三爺請,交東西了。”
聲音一落,邊上所有的包廂里都響起了椅子拉動的聲音,一片混亂。片刻之后,就看到帷帳一撩起,各路牛鬼蛇神一個接一個走了進來。很快這小小的包間里就站滿了人。
之前的混亂中,我只是依稀對他們有一個印象,我心中一直有個錯誤的預判,就是老大應該是其中長得最兇惡的那些。如今仔細觀瞧,進來的高矮胖瘦、各個年齡段的都有,但是都長得非常普通,很不起眼。
有些年長的人確實我還面熟,也有些人很年輕。總體來說,這些人即便想特意記住都相當困難。
我想起三叔和我說過:在地里辦事情的人,長得再怎么歪瓜裂棗,看一眼一輩子忘不了都沒關系,但是在人堆里混的出貨伙計,最好是哪兒都能看見的那種人。從死人手里拿東西方便,從活人手里拿錢最難。
小花的手下把潘子身邊的四把椅子搬過來,這是給四個大盤口坐的,三叔的體系非常分明,這里有必要介紹一下。
當然,現在的整個盤口運營,國內的富豪和收藏家已經是外國走私商的勁敵,這也是各地地方性古董交易市場空前繁盛的原因。
這也能理解,三叔在長沙和杭州,霍家和小花在BJ(北平)的產業關系,吳家和解家聯姻的各種潛在目的。
從大體結構上來看,三叔在長沙的所有盤口,主要負責兩個業務,一個是下地拿貨,另一個是分銷。
下地拿貨的盤口,我們一般叫做“喇嘛盤”,分銷的盤口,叫做“馬盤”。
這個體系的運作方式是這樣的:
三叔這樣的人,被稱為“鐵筷子”,是產業鏈的剝削者,他們壟斷著最好的資源,包括古墓的信息、探墓的知識、冥器的鑒定。
這些“鐵筷子”把自己掌握的古墓的位置、朝代信息,交給下面的“喇嘛盤”,就是俗稱的夾喇嘛。這時候“鐵筷子”會出一個“筷子頭”,帶著信息,領著“喇嘛盤”里夾來的喇嘛們,一起下。
地取貨。潘子就是三叔手下很有名的“筷子頭”。
同時,喇嘛盤會有熟悉的馬盤,早就等候在一邊,在東西剛出鍋,還沒“涼”下來時,馬盤就聯系好了買家、路線,之后就在當地直接交易,東西一涼馬盤直接拿走。整個盜墓活動就結束了。
這種體系,速度極快,只要不抓現行,死的只會是馬盤,鐵筷子和喇嘛盤不會受到任何牽連。為什么盜墓活動屢禁不止就是這個原因。而對于鐵筷子和喇嘛盤來說,馬盤這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死幾個就死幾個。
三叔的分銷馬盤數量眾多,來到這所房間的,只是大頭中的大頭,最讓三叔忌憚的,是四個下地的喇嘛盤。如今能坐在椅子上的,就是那四個人。
吳雅做在飛機上看著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她心里很害怕和煩躁,不知道回到杭州怎么說服二叔,讓她跟著一起去張家古樓,如果二叔不同意怎么辦?
如果哥哥救不了潘子怎么辦?想到這些就害怕的發抖,“機會只有一次,不能錯過,也不能有任何閃失?!?
黑眼鏡望著發呆的吳雅:“小妹妹,你這次怎么這么聽話回杭州?”
吳雅回頭看黑眼鏡,黑眼鏡這才看到她眼里害怕和恐慌的神色。
黑眼鏡眉頭一皺,“怎么了?”
吳雅顫抖的說:“哥哥,我好怕好怕,我好怕救不了他,機會只有一次,如果我救不了他我該怎么辦?”
“我真的好怕,我不要他死,我來這里就是為了救他,我不能有任何閃失,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人?!?
我當初救不了三叔,我……可我想救他??!我不想再經歷一次我救不了三叔的痛,我承受不起了。”淚水落下來,她真的好害怕。
“小妹妹,你口中的他指著是啞巴?”吳雅搖頭。
“潘子?”恩。
黑眼鏡有些疑惑,“為什么吳雅一定認為潘子會死?她又怎么知道潘子會死,好像她救不了他?
想起之前吳雅奮不顧身把砍潘子的人,撲倒在地,刺殺那個人一幕。黑眼鏡拿手為她擦掉眼淚:“小妹妹,瞎子像你保證,護好潘子?!?
吳雅停止哭泣,帶著淚水看黑眼鏡。
“你這句哥哥不是白叫的,潘子一定不會有事?!?
這一刻吳雅非常感動,“哥哥你……帶著淚水對黑眼鏡露出微笑,哥哥能遇見你真好?!?
黑眼鏡也笑:“哦豁,小妹妹你現在才知道瞎子的好?傷心?。∫詾橄棺釉谀阈睦锸呛萌诵蜗蟆!?
吳雅笑的更歡:“哥哥你……你那里看起來像好人,不信你在飛機上隨便拉一個問問,你看起來像好人嗎?”
黑眼鏡還真拉個人,問問他像好人嗎?給那個人嚇得不敢說話。
吳雅笑到肚子痛,黑眼鏡卻不以為然,“嘖嘖嘖,這些凡人不懂瞎子的魅力?!?
吳雅發現只要她和黑眼鏡在一起,心里在多的煩惱都忘的干干凈凈。
吳雅停止笑容,認真道:“哥哥,你是個好人,非常非常好的人。”
黑眼鏡帶著笑容的臉瞬間沒了,道:“小妹妹,你剛才除了害怕潘子出事,還害怕什么?”
“哥哥,我怕二叔?!?
“二爺?!?
“哥哥,這次我必須跟著你們一起去張家古樓?!?
雖然黑眼鏡答應她不會讓潘子出事,可她還是不放心,她必須親自跟過去,她還要救云彩?!?
“吳雅,我已答應護潘子安全,張家古樓你不能去?!?
吳雅搖頭道:“哥哥你們誰也阻止不了我,哪怕把我關起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都會去。我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你們不讓我……我也沒有必要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必須去?”
“是哥哥,不要阻攔我?!?
黑眼鏡笑道:“小妹妹,你這個樣子讓啞巴看到,你猜他會不會心疼?”
吳雅搖頭,心里想“如今我不在乎這些,小哥……小哥以后就讓小邪哥哥陪著他吧。我原本來到這里是為了小哥,后來我是為了三叔,阿寧,雖然我沒能改變。現在我是為了云彩,潘子?!?
黑眼鏡伸手掐吳雅的臉,吳雅這次沒有制止,就那樣靜靜看著他。
最后黑眼鏡覺得沒趣松開吳雅的臉:“我會幫你說服二爺,有條件。”
吳雅面色一喜,如果哥哥能幫忙說服二叔,那成功的幾率就是百分之九十?!笆裁礂l件你說。”
“等這事完了,要把你所隱瞞的,一五一十全盤告訴瞎子。”
吳雅考慮一下,還不知道救下云彩還能活下去嗎?就算活下來了,這事也結束了,告訴哥哥也無妨?!昂酶绺缥掖饝?,我會全部告訴你,都是實話?!?
“成小妹妹,等你二叔同意你下墓,到時候到了那里一切聽瞎子的。”
好哥哥。
“你休息一下,等到了杭州我叫你?!?
可能心里的煩惱和擔憂解決了,吳雅也覺得累了,閉上眼睛靠在黑眼睛肩膀睡著了。
前段時間,三叔不在,馬盤早就不往上交錢,如今三叔回來,眼看著前些時候弄進腰包的錢要吐出來,最不愿意的就是他們。
四個下地的盤口依照次序坐下,長相氣度我這里不表,因為之后的事情和他們關系不大,小花在搬椅子的時候,安排好了順序,我只是一一記住了他們的名字。之后七個分銷商也被小花拉扯著站好。
我瞄了一眼這些人,心中就開始默背之前潘子給我的口訣,把這些人和潘子跟我說的名字一一對應起來。
除去四個坐著的,有幾個人潘子讓我特別留意,一個是最左邊的大個子,穿著膠黃色的T恤、西褲和套鞋,看著神似菜市場殺魚的小販;一個是最右邊的一個中年婦女,有點胖,穿得倒是非常體面。
看得出年輕時應該頗有一些姿色;還有是一個少婦模樣的姑娘,看氣質應該三十多了,但是保養得非常好,身材皮膚俱佳,扎著馬尾,顯得很干練的樣子。
這三個人,魚販子是王八邱的死黨,兩個人一起打拼出來的,兩個人一起給三叔收了,絕對是同進同退,這個人一定就是王八邱在這里的內應。對于這個人,潘子說耍什么手段都沒有用,直接放棄就可以了。
那個中年婦女,則是王八邱的姘頭,當然潘子也不知道是否有真感情,只知道這個胖女人異常潑辣,除了三叔這種軟硬不吃的家伙,基本上長沙這一行里沒有人能吃得消她。
王八邱和她在一起,應該有一定政治聯姻的考慮,因為王八邱管的盤口和這個中年婦女的盤口,是幾乎相鄰的兩個村子,王八邱經營能力很強,而這個中年婦女擅長打關系,兩個人在一起,能夠互相出力,這也可能是王八邱敢率先反三叔的原因。
這幾年兩個人在一起,可能暗中賺了不少。
對于這個中年婦女,潘子的意思是小心為上,靜觀其變。這行里的女人,絕對比男人精明,只要不是愛王八邱愛得死心塌地,那她最后站在哪一邊是很難說的。
而那個少婦模樣的姑娘,我看著十分順眼,卻是最麻煩的一個。因為,她很可能和三叔之前有過一段那種關系。
潘子并不敢肯定,直說這女孩入行之后發展得非常快,從一個清水塘(長沙的古董街)小鋪子的鋪主,一直到和三叔合作做盤口生意,總共才花了一年多的時間。
若不是有業內的大佬在背后扶持是不可能的,而這女孩行事非常低調,看不出什么過人的地方。所以很多人都猜,這姑娘可能是三叔的女人。
我看著那姑娘,很難判斷,我之前一直認為三叔是喜歡文錦的,但是文錦說三叔是解連環假扮的,那么喜歡文錦也可能是假裝的。
如果是這樣,這么多年,有幾個姑娘陪著倒是正常,一來男人獨居總有扛不住的時候,二來三叔梟雄本色,純爺們兒又有錢,自己不找也會有人貼上來。
假設,這姑娘是三叔的女人,那事情就大條了,床笫之間的生活沒有距離,三叔身上的細節定然逃不過她的眼睛,而舉手投足的姿勢習慣女人更是了解。要是露出破綻,她必然會發現。
而且,即使她發現不了,她和三叔之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一旦和她獨處,問上一兩句,我聲音又不像,答案也不知道,更是無所遁形。
入門之后,我就看到她的視線在我身上打量,確實和其他人的感覺不同,不知道是否我的心理作用,我只得把目光死死盯住那個魚販,努力表現出抑制殺意的感覺,讓她覺得我現在沒空理她,心里只想殺掉這個魚販。
隊伍中,還有之前和王八邱一起跟我們吃飯的幾個人,我一一對應了一遍,感覺差不多了,才喝了一口茶為暗號,讓小花繼續。
小花看我一眼,便開口對其他人說道:“各位,相信各位這段時間都很納悶,三爺怎么這么久沒有出現,市面上也多是風言風語,在這里知會大家一聲。
那些都是謠傳,三爺前年查出身體抱恙,最近嗓子動了個小手術,一直在休養而已,不少別有用心的人,就在這時候胡說八道,這不三爺就出來給你們看看,別聽風就是雨。”
“哎喲,那三爺現在沒事吧?”下面有個長得特別忠厚老實,忠厚老實到看著就可惡的地中海說道,“我說呢,外面都是小人在傳,兄弟們這里可從來沒相信過,是吧?”他就對邊上的人道。邊上那個人尷尬地點頭。
小花繼續道:“三爺身體沒問題,只是還不太講得出話來,潘哥也受了傷,所以見諒,這一次就由我來替三爺說話,咱們這么熟了,就不自我介紹了,各位沒什么意見咱們就開始。
別耽誤三爺休息,速戰速決吧?!闭f著就對那個魚販道:“老六,杵著干嗎?老規矩啊,你先來。”
“來什么來?怕是三爺早忘了我們這幫兄弟,生???生病也不打個招呼,說走就走,下面的兄弟問上來,我都不知道怎么說?!?
魚販道,他的聲音非常細,和他的身材落差極大?!昂寐?,現在回來了,一句話也沒交代,先查賬本,您知道,老六我是走場子的,昨天回來一身泥,整不了賬本,對不住了三爺,您下一位,今天我空手來的?!?
給我吃下馬威??!我心說,果然如此,潘子把這個人放在第一個,就是看他的態度如何,從他的態度就可以得知王八邱的態度,也能知道他們到底準備到哪一步了。
不過,剛才這種口氣,介于囂張和抱怨之間,我聽著就松了口氣,看樣子,王八邱只是在試探。
他話一說,其他人就都互相看,也不敢贊同,也沒有反對。小花說道:“老六,多日不見,娘娘腔沒變,脾氣見長,你這是老娘兒們抱怨老頭子不回家,你他媽害不害臊?!?
說完下面的人立即爆笑起來,魚販卻不為所動,說道:“笑,笑,你們繼續笑,老子就沒賬。”
說著對小花道:“花爺,要比身段誰也比不上您,娘娘腔那是我娘胎里帶出來的,也沒您練得好聽,您就別管這檔子事了,這兒是吳家的場子,您站邊上我都覺得您不是改姓了,趕緊的,下一位?!?
聽完小花就失笑了,顯然是沒想到這家伙還給頂回來了,一下靠到桌上道:“吳家解家鐵板上的親戚,這一次三爺的病很兇險,要說了長沙外面的那些大佬知道了,興許就鬧進來了,三爺不說,有什么問題?那是為了你們好!”
魚販果然也笑,但絲毫不憷:“三爺不說那些人就不鬧了?陳皮那個老不死的半年前弄死了六個兄弟,我找不到人做主??!三爺,那些是兄弟??!
沒您的話我不敢和陳皮對著干,兄弟白死???我把話撂下,三爺,您這么折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兄弟們可吃不消,你行行好,真身體不好不想管我們,那就別管了,否則,兄弟們沒法混了。”
話說完,小花剛想接話,另一邊的中年婦女也說話了:“就是,三爺,老六說得對,這幾個月,你沒在,你知道兄弟們多慘,我那盤口差點就沒了,要不是這坐著的四位扛著,長沙可就沒您三爺的事了,您回來,也得給我們個交代,下面的兄弟要一個過得去的交代!”
說完,底下人就都在點頭,坐著的四個其中的一位道:“三爺,他們兩個什么心思我明白,不過,阿紅這娘兒們有一句說對了,這段時間確實兄弟們損失很大,這話怎么對兄弟們說,您得好好想想。我個人不相信三爺您是那種有點小病就嚇得連知會我們一聲都不肯的人。”
我瞄向那個被稱為阿紅的中年婦女,心說這一唱一和,說的話點都很到位,三叔這段時間忙于尋找謎題,肯定疏忽了很多生意,這些積怨應該早就有了,如今只是爆發了而已。
而且,這些話在理,在中國,理大過天,我又不能無視,只得咧嘴笑笑,想了想,忽然意識到自己該怎么回答,就低頭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小花本來想自己說,但看了一眼我的紙,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寫出這樣的回答,轉頭道:“三爺問你們,陳皮阿四現在在哪里?”
下面的人東看看西看看,有人低聲道:“最近消停了很多?!?
我繼續在紙上寫,小花看著就冷笑著對他們道:“你知道他為什么消停?”
這下沒人再說話了,小花道:“三爺說了,你們以后再也見不到陳皮阿四了,他知道底下有些人和四阿公私交也不錯,不過很遺憾,四阿公不會再回來了。”
有幾個人的臉色頓時就變得毫無血色,我心中冷笑,陳皮阿四的結局,恐怕整個世界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我也知道他在三叔走了之后,對三叔的地盤進行過蠶食,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他肯定回不來了。這么說,是暗示他們,陳皮阿四也許是被我干掉了。
“各人做事有自己的方法,三爺的方法就是一勞永逸,再無后患,要做就做狠的,你們是知道的?!毙』ǖ?,“這個理由好吧,當時三爺知道自己要動手術,就猜到四阿公會乘機來消遣我們。
這手術兇險,為防萬一三爺將計就計,早就準備好了應對,不對你們說,是因為你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現在,我們少了幾個兄弟是傷心,但是值得,接下來,四阿公的那些盤口,我想兄弟們也知道自己該怎么干了?!?
下面一陣騷動,那個地中海道:“三爺,您是說,咱們可以到四阿公的盤口上去……”
“這不合規矩啊,三爺,我們想是想,但是弄不好人家不肯啊。”另一個坐著的道。
我繼續寫著,小花念著:“總有人不肯,但四阿公不會回來了,三爺不接手,總有人接手,何必便宜外省人呢?對吧,三爺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三爺讓你們做了,那就是早就盤算好了,你們做就是了?!?
“得!得!得!”地中海咧嘴就笑,“媽的,和老不死的搶生意多少年,終于有這一天了,常德歸我,你們別和我搶啊?!?
“哎!”其他三個立即跳了起來,“輪不到你挑,最好的地方你就這么挑走了,靠嘴快?”
“我不靠嘴快,我靠的是忠心,三爺當然把最好的地方給我。你們賬都沒搞清楚呢,一邊待著去?!?
“賬……”幾個人為之語塞,其中一個立即道,“不行,再怎么樣也不行,常德不能讓你,我們——我們聽三爺的,三爺說怎么分就怎么分。”說著全看向我。
我心中一笑,這是我沒想到的效果,沒想到這話這么管用。
正想著怎么打發他們,忽然就見那魚販冷笑了一聲。
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呸了一口:“三爺,你太狠了,四阿公是消遣我們沒錯,但你不能把兄弟們當幌子。你得讓我們有防備啊!
這么說,這些被弄死的兄弟,是您一開始就打算丟掉了,你們這些喇嘛盤好了,我們馬盤累死累活,坐牢的是我們,被槍斃的也是我們,我們的命就這么不值錢?你們搶地盤,死的全是我們的人!”
我看著他,他說完看著其他人,但是這一次,連那中年婦女也沒接話。
這一行是功利的,其他馬盤都沒有王八邱那么大的財力,不想得罪財神爺四個喇嘛盤口。中年婦女顯然比魚販早意識到了這一點。
魚販看著四周一片安靜,不由就有些慌了:“好嘛,一群沒出息的,給別人當一輩子炮灰吧。老子不干了,反正我沒賬,三爺,我先走!”說著轉身就要走。
我一看,有些意外,沒想到這魚販這么硬。本來我還以為至少得等到查了賬本才會有這一步,沒想到這家伙上來一看形勢不對立即就要走。
我心中一動,暗說糟糕,這是有后招??!他一看在這場合反不了了,離開準備來硬的?
想到王八邱早上就暗算了我們,我就覺得很有可能,抬眼看去,就見那中年婦女立即往外靠,似乎想追過去。
要真來硬的,那就是大事了,小花帶的人不多,我手下更是沒人,王八邱要真帶人沖了這里,我們沒勝算的。
正想著立即阻止他,可是不知道怎么說,急火就上來了。小花顯然和我想的一樣,立刻叫道:“老六,交了賬本再走,沒賬本不準走!”
那魚販根本不聽,還是往外擠。
就在這時,他要出去的一剎那,潘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立即看到了驚人的一幕,在那一瞬間,竟然所有的人,頓時往后退了一步,接著交頭接耳的聲音都消失了。現場靜得嚇人,連那魚販一下也停住了,回頭看向潘子。
我看著這情形,無比的驚訝,幾乎忍不住,只得立即喝茶,用茶杯擋住我的臉,同時吸了口氣,才控制住臉部的表情。
再次看向場內,就見潘子站起來之后,看也沒看其他人,而是搖搖晃晃地吸了幾口氣,轉頭向魚販走了過去。
所有人都沒有動,都戒備地看著他,魚販忽然就有些膽怯,說道:“姓潘的,你想干嗎?兄弟們都看著呢,你要是動手,咱們可就撕破臉了,你他媽別后悔!”
潘子一臉的輕蔑,根本不理會,魚販開始叫:“阿爛,阿邦,帶……”
還沒說完,潘子已經到了他面前,一把扣住他來推的手,一擰,把他整個人擰得翻了過去。
魚販疼得大叫,同時就聽到外面立即有騷動的聲音,有幾個人往這里跑了過來。潘子也不理,把手一伸,從他褲袋后袋里抽出了一個本子,就往后一遞。
小花上來接過來,翻了翻,道:“不是有賬本嗎,哎呀,老六你太調皮了?!?
“那是我……哎呀呀!”魚販剛想說話,潘子一用勁,他立即慘叫起來。接著潘子就看向魚販邊上的人,那個人也看了看他,一臉驚訝。
“看著我干嗎?交東西上去,也要我動手嗎?”潘子瞪了一眼,那個人立即反應了過來,馬上轉身向小花遞上本子:“花爺,到五月份,全在。”
接著,所有人都動了,每個人爭先恐后地拿賬本遞給小花。
潘子這才放開哇哇叫的魚販,此時那幾個阿爛才趕到,看到老板吃虧就想往前沖,一下被魚販攔住了,魚販揉著胳臂,臉色紅白交替。
潘子看著魚販,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冷冷道:“老子被人砍了一刀,背很疼,我長話短說。”
他咳嗽了一下,“今天,三爺沒說走之前,誰也不準走,我眼睛看不清楚,平日里誰熟誰陌生今天也沒精力分辨了,誰要敢早走,我當場就弄死他。”
看著小花拿了一堆賬本回到桌子邊,他顯然極其憤怒,但是一點也沒有辦法。
另一邊中年婦女和身邊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也遞上了賬本,顯得十分無奈。
潘子還是看也不看,轉頭走了回去,點上煙,有點搖搖晃晃,重新坐了回去。
我看著潘子,潘子沒有看我,只是低頭。我忽然對他肅然起敬。
潘子已經豁出去了,不是從剛才豁出去,從跟了三叔開始,他就已經豁出去了。
在過去的幾十年里,一定有無數的人,不相信那句“別頂嘴,會死的”,然后潘子一定以行動告訴了他們,不相信是錯的。
我不知道這種事情發生了多少次,但是,從剛才潘子說了這句話之后,魚販沒有半點的不信看來,我們很能知道一些東西。
潘子是一條惡犬,一條只有三爺才能拴住的惡犬,三爺并不可怕,但是三爺手下有個瘋子,他不要命,不怕死,只聽三爺的話。所以,不要得罪三爺。
相信無數人心里都有這么一個根深蒂固的概念。
我忽然想到第一次見潘子的時候,他大大咧咧的,完全不是這個樣子,他私人和三叔的交往中,就是一個聽話的伙計,非常疼雅兒,還很好玩,和胖子互相看不慣,我完全沒有想到,在三叔平日的日子里,他是這個樣子的,我也忽然明白了為什么他對于三叔那么重要。
但是,哪張臉才是他真實的性情,是那個平日和胖子扯皮的潘子,還是那個在雅兒面前憨厚的潘子,還是現在這個修羅一樣的混混?
我希望是前二者,即使像他說的,我戴上了這張面具之后,就會看到無數我之前看不到,或者不想看到的東西,我還是希望之前確認的一切,是真實存在的。
思忖著,我嘆了一口氣,不管下面的各種混亂,立即開始去看這些賬本,同時活動手腕,準備開始表演三叔的絕技。
昨天一定是個不眠夜,呵呵。我心中不知道為什么,總有一股快感。
我翻賬本的時候,還在賬本堆里發現了一本奇怪的東西。
那是一本電話本,在所有賬本的最下面,是那個魚販交上來的(或者說是潘子搶上來的)賬本。
我開始以為這是一本電話簿樣式的賬本,但是我打開之后,發現這真的就是一本電話簿,里面全是各種號碼,完全沒有賬目。
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明白剛才的想法是錯的。
潘子不知道魚販帶了賬本,這是一個局。
也就是說,潘子只是看到他口袋里有本子,用最快的手段搶過來給小花,小花立即謊稱這是賬本,其他的人一看,魚販嘴巴這么硬卻還是帶了賬本,說明他同樣忌諱三叔,媽的和之前他說的不一樣???
立即覺得造反不靠譜,就墻頭草倒向我們,等魚販反應過來,所有的賬本都已經交了上來,魚販的計策已經失敗了。
之前我雖然用陳皮阿四占了先機,但是看真本事還得看怎么處理這些賬本把錢收上來。這是最實際的,既往不咎不是三叔的性格,別人會懷疑的。
也不知我的想法是否正確,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我挑出了幾本一定有問題的,就準備開演。但是第一步,不是飛賬本,而是要表達劇烈的不滿。
在導演潘子的安排中,這一步,要用一只煙灰缸砸他,表達對三叔不在這里的時候,主持工作的潘子的責備。于是我看著看著,忽然就猛地把一本賬本合上,往桌子上一摔。
房間本來就鴉雀無聲,一下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我,我順手操起桌子上的煙灰缸就朝潘子砸去。
按照劇本,潘子立即就會接著煙灰缸,之后我立即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把賬本對應著一個一個拍到有問題的人的臉上,然后秀秀帶著我離開,之后的事情,小花和潘子就會搞定。
潘子算過,如果計劃順利,三叔不在的時候少收的錢,基本上能回來大半,那是個大數目。
這一步做完之后,只要是在這整個過程中我沒有被人戳穿,“三爺已經回來了”這個概念就會變成事實,以后我不用經常出現,只需要回杭州去,潘子就能慢慢把局面撐起來。
從目前的狀況來看,最要緊的兩點是,我自己不能露出馬腳,以及快速并合理地完成這些步驟,讓別人覺得合理,不會覺得三爺有問題。這些人跟著三爺好幾十年,對于他的畏懼已經是習慣了。
而現在就是重頭戲的時候,成敗在此一舉了。
昨晚練了很多次,我準頭很好,我看著潘子就等他接住煙灰缸的一剎那,身上所有的氣都提了起來。
然而,讓我預料不到的情況出現了,那煙灰缸竟然打在了潘子的頭上,他竟然沒有伸手去接。
煙灰缸直接摔到地上摔得粉碎,我腦子一僵,心說潘子你竟然開小差。
這時就見潘子身子一軟,從椅子上摔倒在地上,人一動,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整張椅子上,竟然全是血。
人群立即大亂,我腦子嗡了一聲,立即就站了起來,小花一下就從我面前走過,在那一剎那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讓我不要亂,只得硬生生忍住,小花率先沖了過去。同時下面的人就炸了,一下全擁了過來。
傷口肯定是剛才扭魚販的時候裂開的,回來抽煙,是為了掩蓋血腥味,他知道自己要頂不住了。
你他媽還真不要命,我心說,暗暗捏緊了拳頭,心中忽然非常后悔,也許就不應該再去找他。好不容易他能從這行走出去,如今又來拼命,我太自私了。
小花探了探潘子的脈搏,立即把潘子扶了起來,對門外大叫,他帶來的幾個人馬上趕過來,把潘子抬了出去。小花跟出去交代了幾聲,才走回來,西裝上已經全是血。
其他人都被這場面嚇得蒙掉了,誰也沒有阻攔,我原以為魚販會在這個時候發難,他也沒有什么反應。
但是我看的眼神一直瞟向那個中年婦女。中年婦女也看著他,兩個人不停地交換眼神。
我用眼神問小花:怎么樣?他來到我身后,低頭在我耳邊道:“傷口裂了,別擔心,我的人把他送醫院了,您快點完事,再去看他。”
說話的時候,同時拍了拍我,意思是:繼續!
在事情出現問題的時候,人往往會有幾個選擇,一個是繼續堅持,一個是立即就走,另一個是保持不動,小花用他的幾個動作,約定作為三種情況的暗示。
我想著之前的計劃,心中暗罵,看來之前三叔本身在這種情況下,是不理會潘子的,而是繼續處理賬本,如果我忽然離開,顯然和三叔的性格不合,這會讓人覺得三叔心里沒有底了。
想著,我決定立即開始摔賬本,然后迅速離開,于是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一下子,騷亂的人全部把目光投向我,我起身冷笑著拿出第一本賬本,剛想朝那個人臉上摔出去,忽然冷汗就下來了。
所有人的位置都亂了。潘子給我安排的那些人的位置,在剛才的變故間已經全部走亂了。我手里拿著賬本已經有了摔的動作,一下子硬生生地收住,反手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小花看了我一眼,臉色就變了,他知道糟糕了。
因為,這個動作停頓了,之前我裝作心情極度不好,不說話,然后砸了潘子,摔了賬本,立即離開,別人會覺得我不說話是因為極度郁悶。
但現在我站了起來,卻摔了一本賬本在桌子上,一般來說,這是要說話的前兆。如果,我這樣再不說話,那別人立即就會感覺到異樣。
怎么辦,怎么辦?我腦子一下亂了,看著下面那些眼巴巴看著我、等我要說什么的人,我只能竭力忍住不說話,想著是不是立即離開,可能還有轉機,別人會認為我忽然肚子痛了。
幾乎就要露陷崩盤的一剎那,幾乎就在那種焦急的慣性驅使下,我忽然就吼出了一句話來:“沒有一個是好東西!都給我滾!”
這是我竭力壓著自己的嗓子吼出來的,聲音極其的沙啞和難聽。簡直不像人發出來的。
所有人都看著我,目瞪口呆,小花也目瞪口呆,顯然不知道這種場面應該怎么說話了。
整個場面靜了很長時間,氣氛非常的尷尬。小花才勉強開口道:“你們沒聽到三爺說什么嗎?還想三爺再說一遍?”
這些人互相望了望,都開始松動,顯然覺得非常奇怪,但還是準備離開。
我心里真想抽自己嘴巴,心說果然不行,我還是搞砸了,準備了這么長時間,我還是搞砸了,我真他媽是個廢物。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了一連串汽車喇叭的聲音,足有十幾輛車,突然同時鳴笛起來。
那魚販忽然就笑了,停下腳步,對我道:“三爺,老邱來了?!?
小花來到窗邊上,勾住窗簾往下看了看,就冷眼看了一眼魚販,低頭在我耳邊說:“不妙,準備走,下面全是王八邱的人?!?
魚販繼續對其他人道:“各位,不想和三爺一起的,現在離開,咱們以后還有生意來往,想和三爺一起的,不妨留下來看看待會兒的好戲?!?
說著他轉向我:“三爺,不是我說你,潘子這樣的狗,你也不多養幾條,一條死了,你就沒人看家了。現在,您還有什么話說?不妨說,我們不嫌你說得難聽?!?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立即就有手下從外面走過來,到那些人耳邊耳語,很快,所有人都開始離開。
顯然都得到了消息,一下子,房間里只剩下了老六和那個中年婦女對著我們。
小花倒也鎮定,說道:“老六,你膽子真大啊!敢在這么多同僚面前,干出這種事情來?!?
“這一行,都為錢,他們和三爺都沒感情?!濒~販道,“三爺是什么近況,我很知道,混到如此田地,只能怪自己
失策,今天這茶館里待會兒要是發生一場大火,一個時代就過去了,明兒這些人還是和我稱兄道弟,沒人會提今天發生了什么,你信不信?”
“你沒讓我走,那你是想連我一起做掉嘍?”小花笑道。
“我本不想的,不過,霍老太的事情,您自己還沒擺平呢!您要出點事,可別說霍家人不開心。不過放心,秀秀小姐我會送還給霍家的。”
小花臉色一變,秀秀驚訝道:“老六,我兩個哥哥是不是和你說過什么?”
“您自己回去問他們?!濒~販道,“不過,你想想,我們哪來那么大的膽子?耍刀子這種事情,我們不專業,不過你們霍家可有人才?!?
我和小花對視一眼,感到無比的驚訝,我實在沒想到,背后還有這樣的事情。
看來秀秀的兩個哥哥還都不是省油的燈,竟然伙同王八邱想吞掉三叔的地盤,可能連小花的地盤都想吞掉。
“那你憑什么覺得我會就范?”小花嘆了口氣,臉色就陰了下來,沒有之前那種一直很俏皮的表情了。
“你憑什么覺得自己不會就范呢?花爺,你可沒二爺當年的身手。外面現在全是人,最多半分鐘他們就上來了,你現在報警都沒用?!?
“一定能打才是本事嗎?”小花道,“你以為,你真的殺得了三爺嗎?”
魚販看著小花,就冷笑:“難不成到這個時候了,你們還能飛不成?”
“就算你把我們都殺了,你也殺不了三爺?!毙』ㄐΦ?。
“什么意思?”
“因為三爺根本不在這里?!毙』ǖ?。
我不知道小花想干什么,但隨即就明白我們必須冒險了,事情已經對我們極端不利。
小花轉向我:“親愛的,用自己的聲音和六爺打個招呼吧?!?
我動了動喉嚨,就用自己的聲音說道:“六爺,剛才得罪了。演得不好,不要介意。”
魚販和那個中年婦女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你是?這聲音是?”
“在下花爺手下小小戲子一個?!蔽业?。
小花道:“老九門留下的手藝不少,又哪是你們這些土鱉懂的?!?
外面已經傳來了王八邱帶人上樓梯的聲音,我背上都有點毛起來。
“不可能,怎么可能這么像?”魚販就搖頭。
“還不信?那再讓他們看看?!毙』ǖ?。
我心想難道要把面具撕下來?一想不對,這面具恐怕不是那么好撕的,而且讓他們發現我是吳邪也不是好事,于是,我心一橫,就把自己外衣脫了。
我的身材和三叔差得非常遠,三叔常年在外,黝黑結實,我和他年齡上差了很多,很容易看出來,衣服一脫,魚販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那真的三爺在哪里?”中年婦女臉色發寒道。
“現在王八邱傾巢出動,你們老窩有人看嗎?”小花道,“三爺是什么性格的人,你們不是不知道,你們這幾個月做得那么絕,他會安心來找你們要賬本?”
正說著,忽然魚販的電話就響了,他立即拿起來,估計是來了條短信,正看著,他的臉色立即從蒼白變成了鐵青。他對中年婦女道:“媽的!是真的,三爺現在帶了人在我們鋪子里!快走!”
“那他們?”中年婦女指著我們。
“三爺不死,弄死他們也沒用。”魚販直跺腳,“我就知道沒那么順利!”說著,他們帶著手下急忙沖了出去。
不出片刻,他們應該在走廊上碰到了王八邱,就聽到魚販大叫:“我們被騙了!這個三爺是假的,真的三爺在我鋪子里!”
“什么?”王八邱大叫,“什么情況?”
“我就說那老狐貍沒那么好弄,我們被算計了!”魚販幾乎吼了起來,聲音好似太監一樣凄厲。
“走!回去!”王八邱大叫,接著他們所有的人又重新沖了下去。
小花咧嘴一笑,往窗簾外看了看,就聽著嘈雜的聲音一路往下,汽車又開始開動起來。
一直到聲音遠去,我幾乎癱倒了,坐在地上,感覺渾身的冷汗一下就發了出來,剛才的緊張全從毛孔中涌了出來。
小花似乎也松了口氣,一把就把我從地上提了起來,然后道:“真險,我們快走。”
“剛才是怎么回事?”我問道。
“面具這種東西,能有第一張就有第二張。”小花讓我別說話,繼續拿出手機給我看,“我們解家人,做事情從來不會不留后手?!?
“怎么說?”我動嘴型。
“路上說吧?!彼溃笆聝哼€多著呢?!毙阈阈χf上了最后一杯茶,我一口氣喝完。
我深吸了一口氣,小花已經把我推到車邊,讓我坐了進去。
車子啟動,我在車窗經過那少婦時看著她的身影,覺得這女人可能會是個大麻煩。但是我懶得去琢磨了,疲倦猶如潮水一樣向我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