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樞密副使曹深府第。
柔鐵鄒眉道:“曹大人算路深遠,沒想到預先伏有這記殺著。”
曹深面色不變,道:“這也只是活了一角,小勝局部。”
柔鐵棄子爭先,在另一邊開起戰局,這一次抓住曹深過于小心的特點,大膽殺入黑陣,曹深黑子勢力本厚,本是預料柔鐵必然從邊上漸漸侵入。哪知他一反常理,冒險孤軍深入黑陣。
其時,全局白勢稍弱,如果殺入黑陣中這數子,不能成活,則敗局已定。柔鐵白子在黑陣中左沖右突,苦苦求活,曹深不動聲色,每每柔鐵將要做成眼之時,但在關鍵之處點上一手破了此眼。
柔鐵卻是不慌,笑道:“曹大人果然算力驚人,不愧為一代棋神王熾昌高足。看來我如果不用盤外招,這局我是兇多吉少。“
所謂盤外招,乃是用棋盤之外的事情打擾對手,分其心而取勝之。高手之爭,本是分心不得。
曹深并抬頭,笑道:”哦,柔大俠還有盤外招?不妨用來試試。“
柔鐵道:”我有一事,要向看來曹大人請教。”
曹深不語。
柔鐵道:“這次我去了一次渤泥國。聽說這海中有一島名為萬圣島。”
曹深臉色凝重道:“此事我確也有所耳聞。”
柔鐵道:“聽說這萬圣島主名日萬圣斗姆,手下能人異士云集,其間最有名者,有軍師安賣爾,更有北斗九宮為其左膀右臂。”
說著,忽然在右下死棋和中間將活未活的交界處刺了一手,這一手刺本不成立,哪知右下本就有一廢子,有了這廢子,這一手刺竟變成了妙手。
柔鐵笑道:“我這盤外招只怕要起作用了。”
其時,屋外天色漸暗,空中打了幾記悶雷,漸漸下起雨來。雨水從屋檐滴下,初時聲音幾不可聞,漸下漸大,這檐上的雨水也從點而線,從線而流,沖在階前石上,嘩嘩作響。
曹深見柔鐵下出這一手,本來夾在手中準備在中間破眼的一顆黑子被點不下去。如果不攔,則剛才本已打死的死棋將起死回生,如果攔,則中間被攻擊的那塊白棋將做出活眼。
一時兩難,漸漸面紅耳赤。
曹深笑道:“下官只聽說有萬圣島一地,至于其地之人,不甚清楚”。額頭上滲出汗珠,不顧那塊死棋,竟然硬殺中腹白子。
柔鐵道:“我還聽說啊,這萬圣島北斗九宮之中,巨門星善賭,天狼星好酒,而這廉貞星乃是花中魁首一絕色女子。”
柔鐵毫不客氣,將右下角白棋引出,已成活形。嘆道:“這塊棋借尸還魂后,曹大人就算吃住了中腹白子,這優勢也已蕩然不存。”
雨聲漸漸小了下來。
棋子打在盤上的聲音清晰可聞。
柔鐵笑道:“在下棋藝粗淺,昔年曾和王熾昌先生對弈過數局。”
曹深驚道:“是號稱天下第一先手的王熾昌?勝負如何?”
柔鐵道:“互有勝負。勝少負多。”
曹深暗然嘆道:“我自認為棋藝獨步中原,數年前北游燕趙俗與王一較高下,惜未遇今日看來,縱然一遇,只怕也勝數渺茫。”
柔鐵道:“這倒未必,這棋之勝負,一則心境,二則對手是否苦手。”
王熾昌乃北地棋王,曾為后趙棋院待詔,后隱居世外。《藝經?棋品》說:“夫圍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體;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傳說王熾昌的棋品已達至高至妙的守拙之境。
曹深圍棋大敗。
棋畢,有侍從煮茶畢獻上茶來。
曹深道:“陰雨濕寒,柔大俠請用茶以驅寒氣。”便將白玉茶鐘擺開,親自用銀勺子在茶缸之中取了灑到茶鐘。
曹深道:“柔大人連這些都知道?莫非去過萬圣島。”
柔鐵道:“萬圣島是想去,但沒去成,倒是去了一次渤泥國。”曹深臉上微顯訝異之色,口中嗯了一聲,卻聽柔鐵述說。
柔鐵續道:“聽說曹大人本非中土人氏,當年隨渤呢王子入貢天朝,后留在本地,不知是否確實。”
曹深默然半響,淡淡笑道:“此言非虛,朝中人盡皆知。當年我隨渤泥王子殿下入貢天朝,慕中土風流文華,更兼當今天子廖賞識,一再破格重用,才有今日。”說著,雙手向皇宮方向拱了拱。
這次渤泥國之行,卻知萬圣島北斗九宮之中,尤以破軍星和天權星最為厲害,這破軍星長于軍陣,而天權星謀略過人。
曹深道:“柔大俠這么說,莫非見到過這九宮之人。”
柔鐵道:“不錯,當日密縣和巨星一場豪賭,本是勝定,哪知被他逃去。后來才知,和他一同逃去和那二人,竟也是九宮之人。”
曹深驚道:“此時董飛曾經說過,那霹電二人是江湖劇盜,在九江王府作案。為趙長云趙大俠所遇而捉,趙大俠怕他二人逃去,本已給服食了牽機藥,哪知還是被他擒而復逃。”
柔鐵道:“因為這二人被擒拿之信息為萬圣島所知,知趙長云好賭,也知他師父賭精賴不光當年敗于一點真人之手,故安排巨門星在半途設局,他果然入局,將人質輸掉。要不是我正好路過,將局扳回。”
曹深道:“這二人到底是何身份,萬圣島為何如此重視。”
柔鐵盯著他眼睛道:“因為這二人就是九宮之宮的左輔右弼,呂洞明和姚隱元。而且他們盜的不僅是九江王的寶物,還有一件更重要的物事。”
曹深道:“萬圣島這些年來,聲名大起,原來是聚集了如許厲害人物。”
柔鐵道:“陶公陶婆為主復仇,估計現在也已逃往萬圣島。只是他們另我陰謀,我們還不得而知。這萬圣島中最厲害的人其實是天權星。那個人就是你。”
柔鐵呷了幾口,道:“曹大人這茶雖然好喝,但味道卻有些異樣。”
曹深笑道:“這茶是同一個缸子里要出來的,為何我卻沒覺得有異樣。”
柔鐵道:“只因為這茶中下了一種極厲害的毒藥,這種毒藥是當年滇邊觀音洞南觀音獨家所傳,名為六塵盡。”曹深道:“你明知這茶中有毒,竟然還喝下……是了,你必定是先服下了解藥才對。”
柔鐵點頭道:“曹大人果然神機妙算,不愧為萬圣島權謀過人的天權星。想必曹大人也是預先服過解藥了。”見他不答,回頭看時,曹深臉色慘白,額頭上黃豆大小的汗珠,曹深道:“這一次柔大俠卻是猜錯了。”柔鐵大驚道:“你泡茶不但要毒死我,也要毒死你自已,這是為何?”
處心積慮,擠身東宮侍衛,得知太子好棋好劍,特意化重金名師,一對碧玉雕龍學棋。一壇瓜子金學劍。學成大高手,哪來這么多錢。
曹深道:“你既然知道了萬圣島的秘密,自然不能讓你活,而你已知我的身份,我也便不能再活在這世上。”
柔鐵道:“這么說來,霹壢閃電盜取密檔,內應原來是你。怪不得。這么說,用斬白鴨之法調包,將鮑中救出天牢的,只怕也是你了。我怎么就沒想到。”
曹深笑道:“你們現在知道也晚了。”
董飛道:“你不是曹深,也不是渤泥國的脫力球,他早已死去多年,你到底是誰?”
曹深道:“我沒有名字,我只是圣姆手下。”
柔鐵道:“你們萬圣島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
董飛道:“老鐵,何用多言,多半是為了龍家的游絲真氣絕世神功。這門功夫害了真通,想不到世間貪執之人還真不少,連海外的萬圣島都來打它的主意。”
哪知曹深哈哈大笑道:“我們萬圣島的武功,早已天下第一,哪里還會貪要別派的武學,這一次你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白忠禮卞九春逃萬圣島之事,也是你操辦的?”
“未曾聽說。”
柔鐵指出曹腰上所圍的玉帶,實則是一條軟劍。
董飛鐵尺大戰軟劍,不敵被刺穿肩部。柔鐵出手,破風十八劍之下,軟劍變棉劍,沒想到曹深還學過深厚內力用于自殺。
既然此人是萬圣島之人,那白忠禮是否在萬圣島他必知情。
白忠禮之事,曹深竟然并不知情。這其中難道另有隱情。
嘴角流出深紫色的血液。
薛憶上前一摸,早已沒有了呼吸。
柔鐵用劍削去他前后一層皮,不由驚呼一聲,七星在背,只有天權星是紅色的。
董飛道:“原來此人是天權星。”
忽然,窗外人影一晃。
柔鐵身如閃電,將此人制住。
陶映娘道:“那日夏老壽誕,一名天山派的老者取來海圖,那人叫馬日田。你好象是跟在他的身后。”
原來,那日取海圖之時,陶映娘發現馬日田身邊一人甚是面善,回到住處,將此人畫影。苦思,忽然想到此人便是那日在橫城渡口逃跑的劉芒山。此刻取出圖來,果然和此人一模一樣。
赫然便是在橫城渡口逃跑的那名老者劉芒山,但死活不肯說出來自何派,為何為殺曹深。
劉芒山臨死,交代出那日橫城渡口,是九哥指使。
方白華道:“九哥是誰?”
劉芒山道:“他……”
后窗花影晃動,并無一人,劉芒山心臟中針,已然氣絕。
柔鐵道:“好厲害的黃雀在后。此人既然和天山派的馬日田在一起,難道說天山派……石凌云?”然則,石凌云已率群雄自泉州出海遠征萬圣島。
情況緊急,再赴萬圣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