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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隨遇而安

  • 淚落浮生三千塵
  • 小霧煮青梅
  • 4245字
  • 2020-06-05 21:12:19

南宮初若心中的震撼不必多說,全然表現在了臉上,聽他問自己才回過神,

“帝君果然是朕的智囊,此法甚妙!”

她笑盈盈地看向白澤,反而是對方被她的笑晃了眼,側目挑眉道一句,

“能為陛下分憂便好。”

容氏一直偷眼瞧著二人之間的言語,嘴角的淺笑怎么也壓抑不住,總想自己勾起來。

帝后二人感情想來是不錯的。

“挑選米商之事便交由林愛卿,明日朕賜匾題字,褒美揚德。”

“陛下放心,下臣定選了德行品性最佳之人,為陛下解憂。”

“……咳。”

南宮初若正點頭稱好,卻聽身側一聲極輕的咳嗽。幾乎是漏出了一點尾音,出口便戛然而止,她卻被這咳聲引得心下一驚,狀若不經意地在端茶杯的空隙側目看去。果然見白澤捂嘴的手正放下,面上平淡的仿佛那只是一聲干咳。

可南宮初若知道他定不會在外人面前失態,方才的咳嗽,怕是難受的緊了。

想到此處她將只碰了一下嘴唇的茶盞放下,看向林氏夫妻說道:

“天色不早,明日二位多有煩忙,也早些歇息罷。”

聽聞此言林氏二人忙起身,容氏行一禮說道:

“陛下,帝君請隨民婦到廂房歇息。”

南宮初若起身,轉頭看一眼站起來的白澤,便隨了容氏出去。

林嶸府邸并不多氣派,為南宮初若二人收拾出來的是府上最寬敞干凈的廂房。特意命人以茶熏過,又燃了香氣清淡的果香,他們推門進去時,淡香留室。

“家中簡陋還望陛下,帝君莫棄。”

容氏恭敬地站在后面,邊說邊暗自打量添置可有不妥。

南宮初若見房中一塵不染,果香繞鼻,一看便知精心打掃過,點頭輕笑,

“容夫人費心了,此處很好。”

容氏這才放下心,露出了笑來,指向房中里處的屏風,

“熱水即刻便送來,陛下,帝君忙碌一日,可沐浴解乏。若有需要的盡管吩咐民婦,若民婦照顧不周就是罪過了。”

南宮初若看她總是有種親切感,聞言揮手笑道:

“容夫人莫如此說,此處置辦已是齊全,朕是要謝兩位的。”

容氏本不是迂腐木訥之人,聞言只是道聲不敢當,笑著行禮告退,

“民婦這便退下,陛下,帝君好早些歇息。”

南宮初若點頭,看她退出去后將房門關上。

這才轉身去看自進門便在榻上坐了的白澤,

“身上又難受了?”

卻未得到回應,心下頓時揪了起來,

“神君?”

她看到白澤低著頭,對她的話恍若未聞,快步走到木榻前,卻是心中狠狠一痛。

白澤低垂的臉上已然毫無血色,冷汗順著下頜就那樣滴下來,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抓著衣擺,手因為用力直接凸起泛黃。

南宮初若見他眼神都是朦朧的,眉頭緊緊皺著,似乎忍受著極大的痛苦。眸子緩慢地轉向她站立的方向,似乎想說什么卻分身乏術。

白澤一只手還是按到了腹間,元丹剝離之痛使他耳中塞了東西一般,聽什么都不真切,隔了層霧一樣忽遠忽近。頭更是鈍痛難忍,昏沉地怎么也抬不起來。

南宮初若不知他為何如此難受,只以為在地縫中受了傷,一時心急竟就跪在了他腳邊,伸出雙手覆到他用力按住腹部的手上。她不知自己的這個舉動有何意義,只是不愿見這人如此難受,給他一些慰藉也是好的。

她的手將元丹之力傳入白澤體內,竟讓他疼痛平息不少,見他眉頭松動,南宮初若大喜,又壓抑著聲音喚道:

“神君?”

白澤這廂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抬起頭看她,臉上是濃重的疲憊,

“抱歉,嚇到你了。”

聽著他今日幾乎一直都是喑啞的聲音,南宮初若鼻間一酸,眼眶莫名其妙地紅了一圈,

“你很難受罷。”

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還覆在他的手上,慌亂地移開,卻驚詫地看到白澤又猛然皺起的眉頭。

試探地又將手放回去,白澤便是想掩飾也沒有那個精力,只能放任自己緩緩松動了眉。

南宮初若看向他的面容有些茫然,腦中恍然記起在地縫中自己似乎一陣困頓后支撐不住睡了過去。待她醒來竟躺在白澤懷里,當時身處險境,她沒有細思其中緣由,但現下再想起來,白澤似乎就是從那之后顯得格外虛弱。

她一直認為是反噬成傷,卻驀然驚覺白澤或許為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卻一無所知。

看著白澤緩緩松動的長眉,南宮初若聲音有些顫,

“你做了什么……白澤?”

頭腦一熱便直呼了神君名諱,她卻不想改,只目光堅定地看向他眼中,等他一個回答。

白澤也未料她心思這樣玲瓏,只是如此聯系她便能猜出大半。心中暗自嘆息,抬手卻是在她額上屈指一扣,聲音中透著虛弱,

“小丫頭,是誰教你這樣喚我的?”

轟……

心墻潰堤,心跳徹底亂了秩序,熱意從他扣點的地方生成燎原之火,額頭熱得近乎酸痛,又一陣陣的拂上股子寒氣。

她的臉這樣熱了么,夜風竟變的如此寒涼?

“我可以這樣喚你么?”

白澤一手搭在腹部,似乎認真思索了一下,只答了一句,

“沒大沒小。”

南宮初若卻是笑了,笑的鼻子發酸,第一次,她真正靠近了這人,即使看到的是他滿身的狼狽,卻也讓她,深深迷戀……

卻不能宣之于口。

從袖兜中取了絲怕,將他臉上的汗水拂去,在他想要接過之時搖頭,固執地輕柔為他拭汗。白澤抬起的手只得放下,在他眼中,眼前女子只是一個小丫頭,再小孩子不過了,也便由了她。

“白澤……白澤……”

仿佛這兩個字是多么與眾不同,南宮初若只一個勁地重復,不厭其煩地重復著,看得白澤無可奈何,卻還是不懂她口中這兩個字的意義。

情不知所起,她已入木三分,食髓知味。

最后南宮初若沒有追問白澤究竟為她做了什么將自己傷至如此,只待仆侍送了水來,便催了他去沐浴。如此愛潔之人渾身粘膩冷汗定然不舒服,而她也需要讓躁動不已的心沉淀下來。

樹聲婆娑,葉影裊娜,是月棲枝,夜涼如水。

仍是只有一張床,南宮初若卻沒有用花境便悄然入夢。分明相識不過半月有余,她竟然動了心,再不肯如不久之前那般,用一朵花將他們之間隔住。

陷入睡夢中前,南宮初若心想:若再深陷下去,待白澤回九重之時,她要如何挽留。

惑未解,已酣然。

白澤難得的,沒有在凡間太過頻繁的日夜交替中睜眼賞月,而是臥在榻上沉沉睡去。

“白澤神君?”

“白澤?”

“阿澤?”

月仙千緣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白澤卻一時醒不過來,兀自伏在青玉案上睡著。

“這人去了凡間方息也改了不成?大白天的睡什么羊覺。”

赑屃撐了頭在一旁看著,本是想看千緣能叫出別人多少種稱謂,也抱著白澤醒來打人不會傷及無辜的僥幸坐在一旁看戲。卻越來越發覺得不對,白澤何時覺如此之深,這樣喚了還不見醒?

不由皺眉湊上前去,將人扳起來,這才看到他白得嚇人的臉色,心中驚詫不已。千緣此時也看出不對,忙從對面過來,拿起他手腕一把,大驚道:

“怎的傷成這樣?!”

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睛探向他腰間,臉色一變大吼一聲,

“元丹呢!”

赑屃聽聞此言也是大驚,一探之下果然沒有元丹渾厚的內息。

“誰能將他元丹剝了去?!”

此時白澤掙扎著勉強睜開眼,拍向放在自己腰間的手,有氣無力地斥聲,

“不要亂摸。”

掙脫赑屃的桎梏坐直了身子,瞥一眼面前的兩人,幽幽問道:

“你們究竟是從何時謀劃置我于死地的?”

被他問的一愣,赑屃先回神,一拍大腿喝道:

“少在這攪混,我們能猜到堂堂白澤神君元丹讓人給剝了?”

千緣也忙坐回青玉案前,一邊化出亂七八糟一堆丹藥擺弄,一邊問道:

“你究竟被何人所傷?”

“夜柃峳在地縫屯養魔軍,被我給攪黃了。”

“所以他就將你打成這樣?不能啊,那小魔君不是對你比對自己爹還敬重?”

赑屃一邊想著那小魔君好大的膽子,竟敢違反天魔之約,又疑惑他竟連白澤都打了?

白澤卻是搖頭,

“他看出我法力低微,步步退讓,只是未料我真的將他魔窟給毀了。”

“嘖嘖,你可當真鐵石心腸,傷了小尾巴的心。”

白澤挑眉斜他,聲音微挑,

“哦?那我應該任由他煅劍練兵,屆時殺個出其不意,顛覆了六界秩序?”

赑屃哈哈大笑,似乎覺得有趣,竟真回答道:

“如此或許也有些意思。”

白澤冷哼不再言語,赑屃看他一眼,

“那你的元丹?”

“我自己剝的。”

此言一出不止赑屃,千緣手下的瓶瓶罐罐也倒了好幾個,扯著嗓子吼道:

“什么?!你自己剝了元丹,你瘋了不成!”

白澤仿佛說的不是他似的,兀自躲了躲,平淡地回應,

“你當真聒噪。”

千緣不與他計較只拍案喝問,

“給了何人?”

“我既落凡輔佐又將其帶入險境,自然要負責。”

赑屃腦子轉的那叫一個快,隨即說道:

“那凡間女子?”

白澤不言,算是默認。

千緣拿起一個天青色瓷瓶,遞到白澤面前,聲音卻是緩了些,

“凡人倒還好,元丹不會融進他們體內,最多算是暫時放著,也無甚妨礙。”

“只是元丹剝離到底損傷過大,你又近乎凡身,未免太亂來。這丹藥修根固元,服下兩粒仔細調養,莫要妄動法術。”

白澤也不推辭,拿起來倒出兩粒便就著手邊的茶水飲下,看的千緣眉毛抖動——這廝用茶服藥,白白糟蹋這上等仙丹。

“你對那凡人女子倒不同。”

赑屃正摸著下頜一臉意味深長地說了個話頭,白澤便冷漠打斷道:

“再不放我回去,凡間都日上三竿了。”

赑屃不甘地瞥了眼天色,

“這里就是日上三竿!”

白澤心中暗道,抬杠。

千緣已將寶貝丹藥收了起來,只留下一個玄金瓷瓶道:

“元丹離體定然要折騰上一段時候,若不舒服便服下一粒,可緩解內息紊亂。”

白澤揮手收下,又在他面前化了一樣東西,

“多謝。”

看著青玉案上白玉壺,千緣只覺配得很,心情自然好了些許,揚眉道:

“這還夠意思。”

赑屃見他面色實在嚇人,揮手說了一句,

“回見。”

便將周公夢解了,白澤化成白霧消失在殿中。赑屃看著那法霧落入凡塵,心中暗道保重,隨后便笑嘻嘻地坐到案前。看著那酒壺不由垂涎,磨拳擦掌等千緣將就斟滿,舉杯一飲而盡,淋漓盡致地長嘆一聲,轉頭對千緣道:

“你這丹藥送的不虧,白澤將這棠梨雪都給了你,我也跟著喝上一口,快哉!”

千緣瞥他,不屑地冷哼,

“就你最輕松,一點不用少白喝這好酒。”

他話說著,赑屃便已自行斟滿,見他看過來還舉杯而敬,笑盈盈一口飲下。

……

“尊神修得一手好面皮。”

好生厚的面皮。

“謬贊,謬贊。”

千緣是如何在赑屃死纏爛打之下硬是將酒收了起來,兩人如何棋盤博弈白澤是不知的。

只是千緣后知后覺地嘆道:

每次喚了這人來對弈,棋下不了幾盤,吃虧的卻總是我。

一路自九重回到當世,白澤只想繼續睡著,渾身懶散的緊。卻不防神智方回體便聽一聲極小心翼翼的,

“白澤?”

察覺到什么白澤克服困頓的本能,睜開眼看過去。

入眼并未天光大亮相反還有些昏暗,不由對眼下情形更是疑惑——南宮初若臉上淚痕未干,驚慌地伏在木榻前,手扒在榻沿上,正欣喜地看著自己。

白澤就著側臥的姿勢,問離他咫尺之遙的女子,

“你這是……?”

意料之中沙啞的聲音,卻讓南宮初若猛地落下淚來,一下子軟坐到地上,聲音明顯顫抖,

“你終于醒了。”

白澤此時神智清明了些,大概猜到原委,想來是周公夢時氣息全無嚇到了她,便撐坐起身,將她從地上拉起來,與她并坐在榻上,放柔了聲音道:

“天界友人施了周公夢之術喚我回九重弈棋,我已抽身返回,卻仍是嚇到你了,抱歉。”

白澤覺得這是他萬年來道歉最多的時候,他幾乎未與人說過抱歉,一來是因為自己的身份,二來是他本不是低頭的性情。

可對于這個對神仙的生活一無所知的小丫頭,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姿態,當真是……隨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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