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驀地定住，轉過身，瞪他。
喬維一直都覺得，她的眼睛會說話。
“對，我不是聾啞人，我坦白。”
說完，就見大姑娘很明顯地深深吸了口氣，又惱又好奇的模樣。
喬維忙又說：“至于之前為什么要裝聾作啞……”
他拖了個長長的尾調，然后才發覺自己好像都還沒想過這個事情要怎么解釋才比較和諧。
最后只得強行地，喟然一嘆，作出一副我很有故事的樣子，“說來……話長、但我可以慢慢地說給你聽。”
大姑娘換了個表情瞪他，好像開始感興趣了。
她開始走過來了，像只貓。
可走著走著，她卻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哼了一聲，轉身幾步就消失在枝枝葉葉中。
“啊！……啊！”
喬維的舌頭終究是比她的腿慢。
“……欸你跑什么啊突然？？”
“哪去了啊？”
“這就、真的走了？？”
……
好吧她真的走了。
天就要黑了，喬維只能強撐著著站起來，往青木藤的方向走去，但沒走兩步又不得不蹭著樹干坐下。
身上的兩處傷比想象中更嚴重，喬維疼得走路都不太利索，一檢查，胸口那處還好，但肩膀里的箭頭好像卡住了，狗日的，試著扯一下就痛得要命，傷口一片紅腫，根本看不到里邊具體什么情況。
喬維歇了會，手腳的感覺似乎好一點了，又強撐著起身，結果應該是肩上的箭尾剮蹭到了枝葉，嗷一聲又撲了。
左右沒有辦法，他只好先挪到樹干下靠坐著，再決定接下來怎么搞。
然后仔細想想，其實也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就像以前那樣，就這么先休息一晚，他能感覺得到那新的器官在恢復，等天亮時它大概也已經又能使用了。
想著，喬維摸黑把劍握在手里，呼吸逐漸平穩，眼皮子緩緩下垂。
但還沒一小會，就聽到身前不遠處傳來柴枝落地的聲音，像是有誰抱著一捆柴火往地上一拋。
緊接著那里亮起了火星，火星一出現便點燃蓬松的干草成為迅速壯大的焰苗。
大姑娘就蹲在那，往開始燃燒的干草堆上架設柴火，她好像是被嗆著了，悶聲咳了幾下。
架好柴，大姑娘走過來，遞給他一個歪歪丑丑的果子。
“你不是進城了嗎，怎么又跑出來？”
喬維咧開嘴，“你猜。”
然后接過果子就咬了口，一股子怪味，但水分還挺多，正好他也渴了。
吃了兩口，見大姑娘還杵在面前看著，就逗她，“看我干嘛呢？……難不成是在想，我會擔心你在果子里下毒，不敢吃？”
等了會，等他三兩口囫圇吃完了，大姑娘才憋出一句：“它自己就有毒。”
喬維怔了怔，然后哈哈一笑，“我信了你個邪！”
大姑娘不搭理他了，自顧自走到一旁拖出來一只豹兄，麻利地放血去皮去內臟去頭，蔥段一樣的手指上下翻飛，幾乎不沾什么血水。
喬維就定定地看著，等她預處理好，就起身說：“肉給我，你削個架子吧。”
但剛邁出去一步，他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感包圍了，天旋地轉，他感覺自己在傾倒，但手腳在哪都分不清。
瓜瓜瓜婆娘你、你居然真的暗算我？！
當時喬維菊花就涼了，他腦子里浮現的第一個畫面是自己正面撲倒，然后肩上那支箭直直戳在地上。
但緊接著，他就感覺自己好像撲進了一個軟彈彈的懷里，空白的嗅覺一下子就豐滿起來，復雜濃郁的草木泥土氣息里隱隱包裹著絲絲縷縷躲躲閃閃的幽香，這是獨屬于青澀少女的雌性荷爾蒙的味道。
……
喬維醒來時，看見不遠處的篝火還燃著，自己身上蓋著一層衣物，頭下枕著的硬邦邦的玩意應該是拱出地面的樹根。
面前樹葉充當的墊子上壓著一根弩箭，以及一塊黑乎乎的估計是豹兄小腿肉的黑塊塊。
疾行刃沒被人動過，但兩處傷口都是包扎好了的。
他轉動腦袋四下搜尋，忽聽身后有人清了清嗓子，扭頭，見大姑娘正靠坐在樹下，雙手抱胸面對著這邊。
“天亮后你就回青木藤，不要下水了，與一個飾品相比，你的贈送對象肯定更希望你好好的，也不要進森林，我才離開一小會，……你差點就死了。”
后半句的音調是個大滑坡，到末尾時幾乎都聽不清她的發音了。
這個角度也看不清她究竟是個什么樣的表情。
那就靠近點看。
喬維嘿嘿笑著挪過去，試著像以前那樣，與她靠在同一株樹干上，她好像躲了一下，又好像沒有。
“原來你一直都看得到我。”
“你這么招搖。”大姑娘說。
似想了想，她又強調了一次，“不要再進森林了，以后……也不要總是什么防備都不做。”
“嘿嘿。”
我有防備的。
喬維再試著湊近她一點點，抽了抽鼻子，“嗯？……嗯？？……你剛才喝那鍋湯了對吧？？”
大姑娘不吭聲，但好像不自然地扭動了下身子。
“我說呢，怎么邊敲人還邊抽空滅火。……欸你之前是怕我在食物里放剛才你給我的那種果子對吧？”喬維繼續猜測道。
隔了會，他準備說下一句時，大姑娘卻突然來了句：“之前的……也吃了。”
喬維就看著她，終究是禁不住“哈”了一聲。
說起來，他所接觸過的人里，所有人身上都是臭烘烘的，大姑娘看著也是臟兮兮的樣子，但她身上好像一丁點的汗臭味都沒有。
他情不自禁地又湊近了點，想再仔細地分辨一下，近一點，近一點，再近一點，終于，他的肩膀和大姑娘的挨在了一起。
原本像是已經陷入沉思的大姑娘顫了下，一閃身，像是一顆一觸即散的泡泡，消失在夜幕里了。
“啊！……啊！”
“啊我個蠢逼！”
“……哎喲我真的是……”
他無頭蒼蠅似的繞著篝火轉來轉去，試著各種能想得到的召喚方法，卻得不到一點回應。
轉著轉著，喬維驀地瞥向那塊壓在樹葉上的黑塊塊，突然心生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