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房子的前面至今還有一塊寫著“防火用水”的石頭,院子里還有一口枯井和生銹的水泵。沒有澡堂,廁所與自來水都是共用的,樓梯與過道看上去就跟達利的畫一樣,全是斜的。帶我去看木房子的年輕房產中介就跟不是房產中介一樣,開始詛咒:“這兒年輕人住不了。”“普通人不住這兒。”
我一說“我決定住這兒了”,他毫不客氣,面露驚異:“哦……真的嗎?”又說:“反正,這兒又不會出現幽靈。”他的話就此打住,還算好。我喜歡老的木房子,房產中介所說的負面因素對我來說,反倒具有魅力。
跟房產中介簽約時,我被告知“別跟其他居民多瓜葛”。這是個忠告吧。關于這一點,我起先半信半疑,等到了搬家那天,從走廊往其他房間看了下,發現有一張紙條貼在墻上,上面寫的是“瞄準目標!征服世界!”。原來如此,我還是別跟他們有瓜葛吧。房間里沒有空調,夏天熱得活像蒸桑拿,我想讀書時,就去車站前的便利店,在那兒度過的時間比較多。店里有個常客,人稱“Please”,據說是因為他買咖啡時發出低音,“Coffee, Please”音同一頭老牛。
有一天,我用木房子的共用自來水洗頭,察覺身旁動靜不小。這兒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當誰正在用自來水時,一般都不去打擾,因此,這時我的心跳已經加速了。
我抓緊時間把香波沖掉,往旁邊一看,竟然是那位“Please”正在轉圈兒削一根白蘿卜。他干嗎非要旋轉去皮呢?我想了很多,沒等我想明白,他低聲說:“很爽吧,因為水是涼的。”這太可怕了。我敷衍了下,急忙要返回自己的房間,這時他說:“我學過心理學,一看對方就知道其職業……我猜一下你的職業,好嗎?”我雖然覺得可怕,但又不能臨陣逃避,只好輕輕點頭。Please的表情充滿了信心,他說:“是做陶藝的吧。”這完全不對。我一否定,他又說:“那就是做花藝師的吧。”這個也被我否定了,Please說:“真行,因為你穿的是和服。”這個跟心理學完全沒關系。不工作時,我喜歡穿和服過日子,有這種穿衣嗜好的我對此大概多少要負點責任。
另外,木房子里還住了一群怪物,出沒于吉祥寺周圍。有的人深夜聽古典音樂,聲音超大,自稱旅行者。有一位布魯斯歌手以“喵喵”的貓叫聲唱貓的歌。還有個男子一邊走路一邊念佛經。不過,他們看我晚上穿著和服行走,也許覺得我是一個變態男。
有人走過木房子前,經常聽見過路人說:“這兒多酷啊。”真酷!因為是治愈怪人們的棲息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