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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阿朔

  • 青丘之思無邪
  • 大尾巴胖貓
  • 2965字
  • 2020-04-19 19:00:00

白叔是涂山朔父君,是只通體雪白的白狐,青渠幼時便這樣叫。

涂山朔聞言頓住腳下步伐,半晌才重新有了動作,她聲音平靜又仿佛在壓制情緒,只看了一眼青渠,便別開視線看向青丘山。

“你是天族,不可入狐族禁地。”

青渠點頭,未有辯言。

涂山朔的腳尖撞開結(jié)界走進去。

青渠閉上眼緊隨其后,自是沒有失去全部感官,模糊的打量四周,但也注意著避開了涂山朔視角的方向,如此從后邁步跟上。他微微張開了眼露出道縫瞧著前面帶路的涂山朔,抬手比量一下。

百年不見,小狐貍長高了許多。

青渠勾勾唇角露出溫和的笑容,可又想到了什么,硬是把唇角往下一壓,笑容頓時沒了蹤跡。只有視線仍黏在涂山朔的背上,心緒被那一頭甩來甩去的青絲攪得有點亂。

“睜開吧,怎么這么聽話?”

笑聲傳來,青渠壓下心中多種思量,坦然睜開一直半瞇著的雙眼,環(huán)顧四周,但見青山綠水仙氣繚繞,一片欣欣向榮。

但青渠環(huán)視一周,還是看出許多不同,首當(dāng)其中便是空曠了。

昔日熱熱鬧鬧的青丘,看上去有幾分冷清,大片土地之中只有幾人在忙活,山林蒼翠只看得到橫在遠處的淺淺一道。而他們的出現(xiàn),境內(nèi)眾仙的反應(yīng)警惕,看到是涂山朔后才放松下來,遠處田地才又重新傳來有說有笑的交談。

可以看出來,涂山朔正在努力恢復(fù)過去青丘的繁華。

但是真的能做到嗎?

青渠不由又看向涂山朔的背影。這個一千來歲、不過將將成年的丫頭,難道不知道,延續(xù)過去的治理方法,青丘不但恢復(fù)不了,反而會因每日的男耕女織消磨沒斗志,如此下去,在下次神魔之戰(zhàn)中,青丘會徹底走向滅亡。

現(xiàn)下只是缺少一個時機。

青渠又想到她求天帝的點仙,赤甲這樣的妖涂山朔都有意招攬,有點凡人招攬門客的味道。

他百轉(zhuǎn)思量,到底一句未說,挑挑揀揀了些涂山朔可能喜歡的話,可是才張開口就被不遠處的喊聲打斷,他的“青丘在你治下……”后半句盡數(shù)悶進喉下。

“阿朔——”

“阿朔——”

不輕不重的呼喊聲中包含幾多欣喜由不遠處傳來,打斷了青渠未出口的話。青渠循聲望去,認出十多步外盤膝而坐的臣寂,而臣寂身后站著的三名少年他則不認識。

涂山朔向他點下頭,便大步流星的朝著臣寂走去,邊走邊笑道,“還以為阿哥沉迷美色,不會來接我了呢。”

臣寂挑挑眉頭,裝作渾然未覺,“美色,誰?”

涂山朔在臣寂身前蹲下,手扒在他的尾巴上,苦巴巴一張臉道,“莫非阿哥不喜歡朔找來的小妖?”

臣寂這才勉強回想了一下,做出個評價,“一般,我為何要喜歡。”

涂山朔笑了,“阿哥還是這么挑剔,她在哪兒,我需得去見見。”

“在水月二洞里,準確來講,是水月二洞的墻上。“臣寂閃到一旁,讓開路給她,同時向跟在涂山朔身后的青渠點點頭,“有勞紫宮一趟,不過想來青渠君應(yīng)該還記得青丘在哪兒迎客,不需我個殘廢帶路。”

青渠緩緩道,“記得,不過我想看看四處看看,可否?”

氣氛一時僵住。

臣寂沒說話,涂山朔沉默片刻才開口,“我先帶你去一處地方,之后你自己走動。”

青渠點頭道,“好。”

涂山朔轉(zhuǎn)頭將袖中揣著的赤甲遞給臣寂,“我去去便回,你先開始吧。”

青渠想問一句先開始何事,可是這明顯與他無關(guān)的事,問了也得不到回答,于是沒有開口,等到臣寂接過錦袋,帶著那三只小狐貍離開,涂山朔才和他說了句,“隨我來。”

青渠很熟悉青丘,這去的方向顯然是半山腰上的金洞,是狐族族長和長老議事的所在,他不知道涂山朔為何帶他去那里,但是依舊沒開口也沒問,安靜跟在身后,視線還是停在涂山朔腦后未束的長發(fā)上,他記起上次元壽星君給的發(fā)冠,珠玉顏色,才配得上阿朔這般的青絲。

他又想起涂山朔距離真正成年尚有兩百歲。九尾狐族以一千兩百歲為幼年和成年分界線,之前修行只能到五尾,之后才有資格進階六尾,甚而九尾。這樣的安排源自天族和狐族在天地初開時的約定,天族認定一千兩百歲前的九尾狐難辨正邪,狐族最終妥協(xié)。自遠古至今,修至九尾的狐族少之又少,除了修行之難非一般神仙可比外,也因為這個時間太晚了。

涂山朔以千歲年紀修行至七尾,還是紫宮特許的,此后兩百年她便不得繼續(xù)修行。

兩百歲……青渠看著涂山朔的背影,默默記下這個時間。

金洞距離不遠,須臾便至,甫到洞口位置,涂山朔便抬手止了青渠繼續(xù)入內(nèi),她獨自走入偌大洞府內(nèi),站在正中位置,仰頭望向洞頂,目光沉沉,忽地揚手一揮,素白廣袖在灰黑山石之間帶出一陣清風(fēng),只見洞頂赫然變了模樣,光明沙繪就的慘烈至極戰(zhàn)事,清晰而無絲毫掩飾地映入了青渠眼底。

那是一場催垮青丘的戰(zhàn)事,羽化狐族殘留的斑斑點點猩緋光影,若脆弱渺小的螢火蟲,點相連,線纏繞,片重疊,一寸一寸自紅黑相交處蕩滌開來,照亮暗夜的空,將平和山巒染成地獄修羅場。大軍壓境的魔族并未出現(xiàn)在壁畫中,但畫中種種卻已足以讓觀看者從中窺見遭受突襲時偌大狐族的恐懼與無力。

湊成堆的小狐貍蟄伏在角落里,幾雙單純眼睛看向畫外。

青渠覺得在里面看到了一只眼熟的,他低頭看一眼身旁的涂山朔,那是涂山朔幼時,她皮毛純白只在尾巴尖上有一撮紅。驚恐尚未傳到角落里,小狐貍眼中也沒有害怕,她只是一直向外張望,像在等誰回來。

那不知是魔族的第幾次入侵,已過去許久,久到青渠模糊了記憶,需得仔細回憶才能響起自己當(dāng)時在做什么。那日夜里他好像承在兄長膝下,研讀一冊經(jīng)書。悠悠明珠光輝中,有仙使來報,青丘山遭突襲,形勢已發(fā)展至屠戮境地。此刻想來他已然不記得經(jīng)書中內(nèi)容,卻沒有陪涂山朔度過最難捱的夜晚。

待消息傳至天宮,青丘之勢已去大半,兄長攔住了青渠,告訴他“不可。”

青渠還有什么不懂的。

當(dāng)時已許久未曾表露過心中所想的他,對兄長說了一句話,“我心疼阿朔。”

性子克制到極致的神仙,說這句話時語音是發(fā)顫的。但兄長到底下了令,將他送去了元始天尊座下,直到魔尊下落不明,青丘重新安定,才放回天宮。

涂山朔說,“赤甲我勢在必得,青丘也勢在必得。回去告訴你哥,別白費心思了。”

青渠眼睛有點澀,仰頭看著偌大壁畫,“白叔死時,我未得到消息。他們想做什么我也并不想?yún)⑴c,只是這百余年苦了你。”

涂山朔扯著嘴角勉強笑了笑,“百余年了,你修為還是沒長進,吃干飯去了嗎?”

“飯確實挺好吃的。”青渠頓一頓嗓子,仍保持微笑姿態(tài)又道,“但是,修為當(dāng)真沒長進嗎?”

涂山朔站在洞府中央,向外看他,洞口的道道光線籠住青渠,背光之下看不清他神色,只覺得他確實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在依舊溫和、依舊淡泊的外表下現(xiàn)出了些許不同,可是哪里不同,涂山朔又不想知道。

涂山朔“唔”一聲,道,“胖了?”

青渠笑容更深,“是,胖了。”

涂山朔仰頭看著洞頂?shù)谋诋嫞粗渲幸粋€俊逸非凡的人娓娓道來,“爹爹很厲害,是青丘這許多年來最厲害的狐貍,婆婆沒了,他撐著,娘親沒了,他還在,小時候我常趴在他膝頭,想他怎么如此厲害,明明九尾狐修行那般難,對男狐更難,他卻都咬牙堅持下來。”

涂山朔揚袖而起,泯去那占據(jù)了整片洞頂?shù)谋诋嫛?

她回頭對青渠說,“我不知道天族如何打算,不知紫宮如何打算,但我會守住青丘,哪怕最后一片土地。”

“所以青渠,倘若以后我羽化,你能幫青丘一些便多幫一些,可好?”

青渠看著她的笑容,點點頭,“自然。”

涂山朔緩步走到他身前,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腰,搖搖頭,“你真胖了。”

青渠笑著應(yīng)道,“我減。”

“無法帶你去一步崖祭拜爹爹,你便在這里拜一拜,他會知道的。”涂山朔繼續(xù)往前走了兩步,沒有留下來等青渠的意思,背對著又開口,“禁地你都知道是哪里,還是聽到長鳴去飯?zhí)糜蔑垺!?

“好。”

涂山朔又說,“比老祖那兒的好吃。”

青渠點點頭,“你們準備怎么處置赤甲,招降?”

“這個,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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