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已經過去了許久，想要查探這種以前的消息并不容易，謝安與范咎倒是很順利的排查完了那些無人之處，只剩下范先生與嚴己每日過濾著那些匯聚于林府的信息。

篩查進行到了第三日杭城中這些年的辛密之事已大多浮現在了眾人眼前，城北王家的老爺子在城外金屋藏了嬌，這些年望春樓死了幾個姑娘被偷偷拋尸在了城墻邊的一口枯井，今年年初幾個豪門子弟當街打死了人，這事徐大人出面給按了下來，在那之后死者的親人也離奇消失。

這些記錄有首有尾，并無太多的疑點，反倒是那些往來出城的商隊，因為相關記錄太少，來來回回花費了大批的力氣，也沒有多少成效。

范先生畢竟是常年經營各路情報，在嚴己的幫襯下也是僅僅七日就把刺殺前后這近一年多以來杭城內所有情報都已梳理完畢，粗看之下根本沒有任何可疑之人，那些個行商的隊伍，進城出城的時間，以及城內的貨物交易都有據可查，這一年來新入杭城的都有衙門造冊，離開杭城的外出探親，生意往來，也都沒有太大的問題，關鍵在于沒有任何人能夠符合瞎子先前推斷的所有條件。

難道自己的想法出現了問題，瞎子一邊聽著嚴己讀給自己進出城的名錄，一邊質疑著自己在那個夜晚所下的判斷，難道殺手真的是在北樂就已經知曉了所有杭城內的情報，在林宅內的刺殺才是這支隊伍的首次集合么？

一時失神。

嚴己的名錄中似乎剛好讀到一段自己非常熟悉的人名，那些往來出入的名單中有幾個名字自己非常的熟悉，只是為什么這么熟悉呢，瞎子此刻發現自己的神思早已飛到了九霄之中，各種亂七八糟的畫面占據了他的腦海，他趕緊搖搖頭清醒了一下。

“剛才的名字在讀一遍。”

“萬堂春，趙大財，孫之遙，何永華...”

瞎子此刻終于發現了這份名錄為何自己會聽起來如此耳熟，這些人都是先前觀海樓的伙計，那何永華更是觀海樓的前任掌柜，在瞎子買下觀海樓之后，他們所有人都沒有留下，為了這事瞎子還專門招了一批新人補上。

“觀海樓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離開了杭城？”

“是，拿了城衛的進出記錄比對過了，都是在一日之內出的城。”范先生回道，以他的身份給那守城的兵丁塞點錢，說是要查一下府內逃走的丫鬟，自然是輕而易舉。

“查一下。”瞎子覺得，這件事絕不會像表面上這么簡單。

不只是瞎子，其他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絲的不對勁，在篩查之時，因為這觀海樓是自家產業，所以并沒有太過在意這些之前觀海樓的老板伙計，此刻想來才發現端倪。

觀海樓乃是天下第一大客棧，往來趕路之人的首選，自然也可以成為那些刺客的落腳地，而客棧住人本身就不會引人察覺，刺殺之后緊接著林宅買下觀海樓，這些老板伙計出走，雖是順理成章，但一同出城也太過湊巧，就算是遷往其他地方的觀海樓，一來不可能所有人都去往一處，自然出城會岔開日期，二來則是連店小二這種干不了幾個月的短工都一起離開，太過不合情理。

......

幾日后各路情報都已查實，那觀海樓的一應眾人自觀海樓杭城初建就已在店中，甚至連跑堂的小二都沒有換過，他們出城之前已經變賣掉了所有在杭城的宅院，一眾人在杭城經營數年，竟是沒有任何親眷好友，再查之下發現這些人全都是觀海樓建成前才剛剛來到杭城，這一走撤的是干干凈凈，不留半點痕跡。

如此的做派，顯然是代表著觀海樓中藏著貓膩，而買下觀海樓時的順利異常，此時想來也大概理清了頭緒。

若此次杭城刺殺是觀海樓所為，那么七年前邊境的刺殺也有可能是觀海樓的手筆，畢竟當初范先生是提前通過觀海樓定了鹽城的落腳處。只不過觀海樓的趙老板只是個普通商人，又曾經與父親交好，做出這樣的事情對于他來說沒有絲毫的好處，究竟為何要如此行事呢？

雖然還分析不出緣由，但是既然知道是誰想要動手，就絕不能坐以待斃。

想要逼出藏在幕后的黑手就必須要不給對方退路，觀海樓既然敢在杭城動手，那么其他地方的觀海樓定然也是為了某些目的才會存在，再不濟也會是與自己經營那些客棧茶樓一樣，是個打探情報的據點，瞎子敏銳的把握到了對方的弱點所在。

......

北樂皇城

觀海樓五層雅間

“近幾個月南邊人手折損嚴重，許多地方已斷了聯絡，在這樣下去南邊就全瞎全盲了。”趙老板的聲音有些顫抖，這幾個月為了南邊的事他生生的熬出了幾絲白發，剛開始還是偶爾有一些地方，消息斷斷續續的接不上，到后來大片的地方失去聯絡，趙老板這才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查到是誰動的手了么？”一個溫文爾雅的公子哥的坐在趙老板面前，聲音里透露著著一股子柔媚，淡青色的長袍之上，一只飛龍栩栩如生。

“查到幾處，回報說是經了幾道手最后落在了杭城林宅。”趙老板知曉之前安排的刺殺失敗，如今被人報復，這種事主子怪罪下來自己性命不保，因此早已留了后手，臨出門前已經讓自己的妻女趕緊出城了。

“嗯，林宅的刺殺不怪你，那孩子身邊有劍瞎子的兩個徒弟，自然不是這種一般的綠林莽夫能殺的。”

“不過...”

趙老板剛剛放下來的心隨著那人的聲音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安排妻女今日出城是為了什么呢？”那男人輕飄飄的一句問話，卻讓趙老板此刻頓覺頭皮發麻。

連忙跪地求饒，不停地磕頭求那人放過自己的妻兒，十幾下磕下去竟是生生把額頭都磕出了血印。

“我與你妻兒無冤無仇，殺他們干嘛。”那男人的聲音還是那樣的悠然自得。

“只不過最近皇城外鬧匪患，城門戒嚴，他們怕是出不去的，趙老板還是去與你夫人同行，送她出城吧。”

“謝謝，四王爺不殺之恩，謝謝四王爺不殺之恩。”那趙老板連滾帶爬退出了房間。

此時一個胖胖的富商打扮模樣的人進入房內，恭敬的行禮并未多言。

“今日起觀海樓就暫時交給你打理了，林家那瞎子看來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

“要動手么。”

“他爹既然連這口氣都忍了，只能用他那條爛命，發揮一下最后的價值了。”

第二天清晨，皇城城衛巡視時在城北官道旁發現了一支被匪徒劫殺的隊伍，經過辨認，是觀海樓趙老板一家，此事轟動皇城，官府更是懸賞千兩通緝劫匪，數月后，幾個惡人在城外攔路劫財時被捕，連夜審問后認罪，隔日便被問斬，至此觀海樓上一任大掌柜趙老板一家十四口滅門一案，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