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石城地處衛國邊界，地勢較低，城后便是綿綿大山，一望無際。
“亂飛過山拂寒星，隕石如紅雨”一千年前，一塊天外隕石降落，砸出了落石城。
歲月如梭，那塊隕石經過歲月的侵蝕已經千瘡百孔，城里人把它喚作“仙石”，多年來一直守護著落石城。
此時，葉塵走在大街上，剛買完胭脂的他，身上已經身無分文。
四周的百姓對他很是尊敬，畢竟在落石城中，作為一城之主的葉家一家獨大。哪怕是一個小小的雜役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夠找惹得起的。
“葉老弟，等等我”葉塵身后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葉塵停下腳步，轉身向后望去，原來是楊三胖。
楊三胖也算是落石城有名的人物了，一副花花腸子倒是欠了不少風流債，至于為什么能跟葉塵扯上關系，還要從他看上了葉家一位姑娘說起了。
當初他跟蹤那位姑娘，剛進葉家內院就被巡邏的武者發現，幾十號人圍追堵截，機緣巧合下被葉塵所救，兩人這才互相認識。
經過一段時間的交往，葉塵覺得楊三胖倒也是個人物，不僅身上富的流油，還知道許多葉塵不知道的東西，楊三胖也是個熱心腸，就當堂拜了把子，認了兄弟。
楊三胖跑起來，身上的肥肉不停的抖動，等到葉塵身邊已是氣喘吁吁。
“葉老弟，喝酒去”楊三胖邀請道。
“我這剛花光了錢”葉塵想找個借口推托。
“沒事，兄弟我就嫌錢多”說完就拉著葉塵去了最近的春來酒樓。
老板娘似乎和楊三胖是老相好，剛進門便一縷香風撲面而來，一雙玉臂揣著楊三胖的胳膊，眼神對葉塵上下打量。
“三爺今天怎么有閑情逸致光臨我這小小的酒樓”老板娘幽怨地看著楊三胖說道。
“春姑啊，今天是陪我的葉老弟來品嘗春來釀的”楊三胖笑著對春姑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退下。
春姑瞥了瞥嘴，悻悻的走開了。
“這家酒樓莫非也是你家的產業？”葉塵問道。
因為楊胖子曾經跟他說過他家幾乎承包了整個落石城的大小產業。
“小小酒樓而已，今天隨便吃喝”
楊三胖帶著葉塵來到頂樓上靠窗的桌子落座，桌子上很快就上滿了好酒好菜，兩人干了幾碗春來釀下肚，三胖也是打開了話匣子。
“葉老弟啊，其實我今天是來跟你告別的。”楊三胖忽然放下酒杯，臉上的憨笑淡了幾分，“我來這落石城也有兩三年了，論交情，就認了你葉塵這么個掏心掏肺的兄弟。這一遭要走，天南海北的，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再湊到一塊兒喝頓酒。”
葉塵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頓，顯然沒料到這胖子竟是來辭行的。他抬眼看向對方，楊三胖那張圓臉上堆著少見的鄭重，連平日里總是瞇著的小眼睛都睜得溜圓。
“這么著急就要離開落石城？”葉塵淺酌一口，酒液帶著微烈的辛辣滑入喉嚨。對于好友的告別，他面上瞧不出太多波瀾——天下本就沒有不散的筵席，有些人注定只能是人生路上的匆匆過客，聚散本是尋常。
“前幾日家父給我來了封加急信，催著我早點回去。”楊三胖飛快地環顧四周，酒肆里零星坐著幾個客人，都在埋頭喝酒，他這才壓低了聲音，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凝重，“他說，這世道怕是要不太平了。”
“有這么嚴重？”葉塵挑了挑眉，他每日在城里穿梭，除了城頭換崗勤了些，倒沒察覺到什么異樣。
楊三胖卻猛地湊過來，肥碩的身子幾乎要壓到桌上，溫熱的呼吸噴在葉塵耳邊，聲音壓得更低：“衛國和吳國，怕是要開戰了。而最先刀兵相向的戰場，很可能就是咱們落石城。”
“這消息……可靠嗎？”葉塵臉上的平靜終于裂開一道縫，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酒液晃出幾滴，濺在粗糙的木桌上。
“那還有假？”楊三胖拍了拍胸脯，肥肉跟著顫了顫，語氣無比篤定，“我父親在衛國朝廷里當著不小的官，這種軍國大事，他怎會拿來戲耍我？你想啊，落石城地處衛國邊界，跟吳國隔著重重大山，看著險要，實則守軍寥寥，可不就成了敵國眼里最好捏的軟柿子？”
“那衛國朝廷，就沒半點應對措施？”葉塵眉頭擰起，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了堵。
“要是有，我還急著走？”楊三胖嘆了口氣，“我也是今早才收到父親的千里加急，信上只說讓我立刻動身，遲則生變。”
葉塵不再說話，只是仰頭灌了口酒，目光越過楊三胖的肩膀，望向窗外。從這酒肆二樓的位置望出去，大半個落石城都盡收眼底——青灰色的屋頂連綿起伏，像一片沉默的浪濤，遠處的城墻在薄霧里若隱若現，透著一股久經風霜的滄桑。
“兄弟啊，”楊三胖看著他沉默的側臉，又開了口，語氣里帶著真切的挽留，“這一別，生死難料，誰知日后還能不能再見面？不如跟我一起回京城去，我家在京城也算有些根基，保你衣食無憂，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在這落石城，本就無牽無掛……”
他的話還沒說完，窗外忽然飄起了雨。細密的雨絲斜斜地織著，帶著深秋特有的涼意，悄無聲息地落下來。
葉塵盯著窗外，心里莫名一動。多久沒下過雨了？他記不清了，或者說，他從未像此刻這般，認真地打量過一場雨。雨水落在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上，砸出細碎的水花，濺起又落下，帶著一種沉悶而壓抑的聲響，像是誰在低聲啜泣。
“嘀嗒。”一滴雨落在窗臺上的積水里，蕩開一圈極淡的漣漪。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圈圈漣漪相互碰撞、融合，最終歸于平靜，又被新的雨滴打破。
許是酒喝得有些多了，葉塵的感官竟變得異常敏銳。他能清晰地聽見雨水沖刷屋檐的“唰唰”聲，能看見遠處街角的老槐樹，枯黃的葉子被雨水打濕，沉甸甸地垂著，像是不勝重負。
“剛才我說的話，你到底聽沒聽進去？”楊三胖見他半天沒反應，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胳膊。
葉塵這才回過神，目光從雨幕里抽回來，落在楊三胖臉上，語氣平靜卻異常堅定：“這兒是我的家，我哪兒也不去。”
楊三胖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么，可看著葉塵眼底那股不容動搖的執拗，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這位兄弟看著隨和，骨子里卻比誰都倔強。
“行！”楊三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盤叮當作響，臉上又擠出幾分豪氣，“既然你決意留下，那我也不勸了！來，今天咱們不醉不歸，就當為兄弟我踐行！”
“干了！”葉塵舉起酒杯，杯沿碰撞的脆響，在淅淅瀝瀝的雨聲里，顯得格外清晰。
......
葉府，竹林，私塾處。
林夫子和武老坐在竹椅上，看著這突如其來的秋雨。
“這雨下的真不舒服，好想找人練拳”武老發牢騷道。
“風雨欲來啊”林夫子笑道。
“是啊，多少年的平靜了，吳國那邊終究還是按捺不住了”武老嘆道。
“我只是沒想到，會選在落石城”林夫子道。
“你找的那個東西還沒有下落嗎？”武老問道。
“總感覺它就在我的身邊，總有一天它會自己出現，強求不得”林夫子笑道。
“你還真是沉得住氣”武老拿起酒葫蘆灌了一口酒。
“沉不住氣，那才叫武夫”林夫子打趣道。
武老笑笑，不語。
此時一陣秋風吹來，伴隨著秋雨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
林夫子拿起茶杯，聞著茶香唱道：朔風亂心，朔風亂心
我趕在落葉之后開始憂愁，
一晃人已老，再晃年華亦老矣！
......
林夫子將杯里的茶一飲而盡。
“你個老東西居然也承認自己老了”武老罵道。
“錯錯錯，吾已老，心未老也”林夫子搖晃著頭，似乎是喝醉了。
......
秋雨綿綿，煙霧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