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一道黑氣突然沖天而起。

原本正在和林夫子周旋的玄水道人飄在半空，黑袍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他死死盯著城頭的葉塵，聲音里淬著冰：“豎子！敢殺我吳國皇子！老道今日定要將你挫骨揚灰！”

黑氣瞬間化作數(shù)條巨蟒，張著血盆大口撲向城頭。那些還在愣神的殘兵被黑氣掃中，瞬間化作飛灰，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

此刻數(shù)條巨蟒正沖著自己而來，裹挾著元嬰境令人窒息的威壓，顯然是要置他于死地。

“要殺……便來。”

葉塵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種前所未有的平靜。他挺直了脊背，盡管雙腿早已在打顫，視線漸漸模糊。

忽然一個熟悉的背影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武老的后背被震天大王的利爪撕開五道血溝，深可見骨的傷口里翻涌著血肉，黑袍早已被血浸透，貼在身上像層沉重的鐵甲。他踉蹌著撲到葉塵身前時，玄水道人的黑氣如毒蛇般纏上武老的胸口。

“滾開！”武老的吼聲帶著血沫，眼中迸出駭人的光。他反手一掌拍開黑氣，自己卻被震得后退半步。

玄水道人陰惻惻地笑：“老東西，連自己都自身難保，還想保護這小子？”

武老突然從懷里掏出個核桃大的東西，幽綠的光在他掌心跳動。葉塵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是妖獸山脈的千年蛇妖內(nèi)丹！

老人的手正在發(fā)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真氣正瘋狂地涌入內(nèi)丹，那股屬于人類修士的精純真氣，撞上蛇妖內(nèi)丹里蠻橫的妖氣，竟在丹體表面激起細密的裂紋。

“玄陰子，你不是想要這小子的命嗎？”武老的笑聲里裹著決絕，他猛地轉(zhuǎn)身，沖向玄陰子，“老子便和你拼命！”

內(nèi)丹幽綠的光越來越亮，裂紋卻像蛛網(wǎng)般蔓延，靈氣與真氣在丹體內(nèi)瘋狂沖撞，發(fā)出“滋滋”的異響，仿佛隨時都會炸開。

玄水道人看著那顆內(nèi)丹，臉色驟變——他能感覺到里面翻涌的恐怖能量，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被逼到極致的暴怒。

“瘋子！”他轉(zhuǎn)身就要逃，黑氣縮成一道細線，速度快得只剩殘影。

“晚了！”武老猛地一拍胸口，噴出的血霧落在內(nèi)丹上，瞬間點燃了最后的引線。“爆！”

巨響如驚雷炸響，整座落石城都在震顫。內(nèi)丹在半空炸開，綠光與紅光交織成直徑百丈的能量風(fēng)暴，所過之處無論是吳軍的殘兵還是城磚碎石，都被碾成齏粉。玄水道人的慘叫聲被風(fēng)暴吞噬，他的黑氣在強光中寸寸瓦解，連元嬰都沒能掙脫，徹底湮滅在能量洪流里。

“武爺爺……”葉塵的聲音碎在喉嚨里，隨即被余波震飛出去，身體撞在城門口巨大的隕石上，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胸口的鮮血還在不停的流著，內(nèi)心沉浸在失去唯一至親的痛苦中，似乎已經(jīng)超過了所以所能承受的極限，暈死了過去。

震天大王的巨爪剛搭上城墻，后頸突然傳來刺骨的寒意。它猛地回頭，看見林夫子站在尸骸堆上，白發(fā)無風(fēng)自動，渾濁的眼睛里翻涌著從未有過的猩紅。

“想走？”林夫子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鐵，戒尺在掌心嗡嗡作響，竟?jié)B出縷縷血絲。那是他以精血為引，催發(fā)的浩然正氣最終形態(tài)，尺身暴漲至十丈長，金光中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經(jīng)文，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得空氣滋滋作響。

震天大王的獸瞳里第一次映出恐懼。它親眼看見玄水道人被妖丹炸得魂飛魄散，此刻面對狀若瘋魔的林夫子，哪里還敢戀戰(zhàn)？巨爪在城磚上抓出五道深溝，龐大的身軀猛地轉(zhuǎn)向城外，綠血順著被武老抓傷的脊背往下淌，卻跑得比任何時候都快。

“留下吧！”林夫子的吼聲震碎了半空中的硝煙。他將畢生修為、好友慘死的悲憤全灌進戒尺，那柄曾懲戒過無數(shù)學(xué)子的木尺，此刻化作橫貫天地的金虹，帶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凜冽正氣，朝著震天大王的后心劈去。

金虹過處，黑氣消融，連飛濺的碎石都被灼成齏粉。震天大王感覺到背后的熱浪，瘋狂扭動身軀想躲閃，卻被金虹擦中了尾巴——那條能掃塌城樓的巨尾，竟像被快刀斬過的朽木，“咔嚓”一聲斷裂，綠血如暴雨般潑灑在地上，將成片的尸骸都染成了墨綠色。

“嗷——”獸王發(fā)出撕心裂肺的痛嚎，卻不敢回頭，拼盡妖力往前竄。可林夫子的戒尺如影隨形，金虹在空中折轉(zhuǎn)，再次朝著它的頭顱劈落，經(jīng)文的金光刺得它睜不開眼，只能胡亂揮舞巨爪格擋。

“砰！”

戒尺與巨爪相撞，發(fā)出山崩般的巨響。震天大王的利爪瞬間崩裂，五道指骨寸寸斷裂，金虹余勢不減，狠狠砸在它的天靈蓋上。獸王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綠血從七竅噴涌而出，龐大的頭顱竟被這一尺劈得凹陷下去，眼中的兇光迅速熄滅，只剩下臨死前的茫然。

它龐大的身軀重重砸在城外的尸堆上，壓塌了半座矮墻，卻再也沒能動彈。

林夫子拄著戒尺，站在城頭，看著獸王的尸體在金光中漸漸焦黑。他的白發(fā)已徹底變成金色，嘴角不斷涌出的血染紅了胸前的衣襟，卻死死盯著武老自爆的方向，那里的光芒正漸漸散去，露出了湛藍的天。

“老武……”他輕聲說，聲音輕得像嘆息，“從此知我林遠山者，無矣！”

話音未落，戒尺突然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金粉。林夫子的身軀晃了晃，從城頭直直墜落，落入城外的尸堆里，濺起細碎的血花。

隕石青灰的石身被血氣浸得發(fā)亮，表面那些千年風(fēng)蝕的紋路正詭異地蠕動，像無數(shù)張開的細口，貪婪地吮吸著腳下尸山的血。斷肢殘骸在石根處迅速干癟，流淌的血河被無形的力量牽引，順著溝壑攀上石身，化作縷縷紅霧被吸入深處。

天空驟然暗下來，赤紅的烏云從四面八方涌來，在隕石上空凝成旋轉(zhuǎn)的漩渦，雷聲沉悶如鼓。“滴答”，第一滴血雨砸在尸骸的眼眶里，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細密的血珠從云端墜落，砸在焦黑的城磚上綻成血花，落在隕石上卻被瞬間吞沒，石身的紅光愈發(fā)妖異。

血雨越下越大，天地間一片猩紅，血腥味濃得化不開。隕石周圍的尸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連空氣里漂浮的血沫都被它扯成細線，匯入那片不斷膨脹的紅霧中，仿佛有什么沉睡萬古的東西，正在血與雨的滋養(yǎng)下，緩緩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