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國民收入與國民素質
§1.直到近期,第7章和第8章所給出的一般性結論依然有如它們被揭示出來時的那樣被陳述著,并沒有引起爭論或糾紛。但是最近若干年間,生物學有了長足進步。在早期,經濟學家們的確在某種程度上考慮到了經濟因素對于人口數量的影響,以及對于由環境所決定的人口質量的影響,不過并未提出關于經濟因素如何影響由基本生物屬性所決定的人口質量的問題。現在,情況已經不同。生物學家和孟德爾學派的學者們將他們的注意力轉向了社會學,并堅持根據遺傳法則對我們的科學加以適當的理解,這是非常重要的。據說經濟學家們的討論,有如我們關于國民收入的狀況對經濟福利產生的直接影響的討論,是在浪費他們的精力。直接影響是無關緊要的,只有分別對好的和壞的世系家庭所產生的間接影響才至關重要。因為福利的每一種形式,最終都取決于比經濟的安排遠為基本的某些元素,稱之為決定生物選擇的基本力量。我們有意以某種不確定的方式來陳述這些觀點。因為我們熱衷于研究這一問題,故以一種建設性的而非批判性的精神把它提出來。在以下部分,我們將盡可能地予以準確說明,生物知識近期的進步,對我們的科學實際產生了多大的影響。為此目的,我們應該識別:第一,盡管極具價值,但并不與經濟學直接相關的該知識的某些成果;第二,在以前各章中根據經濟研究方法得出的、但已被新知識判定為無足輕重且不重要的一般性結論;第三,關于新知識開始直接觸及到的我們所著手研究的問題的某些觀點,并對已經得出的結論給予必要的修正。
§2.迄今為止,現代生物學研究對社會學的最重要的貢獻是,它對某些先天性缺陷所具有的一定的遺傳特性給予確認。不論對遺傳的生理機制持有何種觀點,實踐的結果均屬相同。我們知道,具有先天缺陷的人如果結婚,很容易將有缺陷的生理構成要素遺傳給他們的某些子女。有關一般性的理想的素質,尤其在精神方面的,我們并不具備確切的知識。貝特森(Bateson)對此表現出來的謹慎十分明智,他寫道:“雖然我們關于某種構成的極端不適應性的經驗相當可靠并且確實,但是我們卻對估計社會可用或也許可用的素質,或者可能需要它們的在數量上的比例所知甚少……在有關較高精神素質的家族世系方面還不具備任何知識,足以說明它們遵從任何簡單的遺傳系統。似乎智力與更顯著的體力的發展更主要地取決于若干因素之間的相互協調,而不是取決于擁有任何一種遺傳的基本成分。”[1]同樣,惠斯姆(Whetham)夫婦正確無誤地觀察到,理想的素質諸如才能、道德品質、身體健康、體力充沛、優雅、美麗且有魅力,“以遺傳的觀點看,均與迄今為止所考慮到的壞的素質截然不同,它們取決于許多因素的相互結合。在遺傳過程中,追蹤這種結合一定非常困難,很可能每種品質獨立地遺傳下來,或者不同的品質連接在一起,或者彼此互不相容,其方式比我們在植物和動物素質方面追蹤到的遠為復雜。我們目前的知識遠不足以使我們能夠預測,形成一位有才能或有魅力的男人或女人特征的一種復雜的多種因素的結合,將如何在他們子女身上重現”。[2]事實上,在這一領域,我們被如此之多的問題所環繞,必須保持較高程度的謹慎。唐卡斯特(Doucaster)清醒地意識到:“在此方向上,經驗規律與常識仍然需要遵循,直至科學能夠確切地發表意見。”[3]更晚些時候,已故的弗朗西斯·高爾頓(Francis Galton)先生曾經發表過權威性的觀點:“對于那些已經研究過這一問題,并在頭腦中對一般性的結果不存在任何疑問的人們來說,所掌握的已經足夠充分,但是不夠充分的是,除去極端的情況之外如何定量地進行公正的立法和采取其他行動的問題。”[4]最好不要忘記貝多芬(Beethoven)的父親酗酒,而他的母親則死于肺病。[5]關于這些確定無疑的缺陷,我們的無知尚不十分嚴重。高爾頓考慮過這些極端的情況。不少醫學界的人士長期呼吁在弱智、白癡、梅毒和肺病患者中間,采用強制性的手段防止其繁育,以便從根本上消除一系列有缺陷的人口。這個問題對于精神不健全的人群來說尤其緊迫,如果放任自流,則他們傾向于多生子女,會形成極高的出生率。因此,作為一名特別富有經驗的見證人,特雷德戈爾德(Tredgold)博士對低能者問題皇家委員會提出,“在公立小學就讀的家庭的子女的平均數約為4人,而在特殊學校就讀的精神智障者家庭的子女的平均數為7.3人,而且未包括流產的數字”。[6]不僅如此,精神不健全的婦女通常在非常早的年齡就開始生育;而且必須牢記的是,縱然家庭的大小不受影響,早婚也并非無關緊要。因為在任何人群中,如果通常的婚姻年齡提前了,“則各代人將會以更快的速度相互延續”,致使該群組中具有初始成員血統的人口比例增大。[7]不過,精神不健全者并非是對其繁育最好加以限制的唯一的一部分人。某些學者認為,犯罪的一定形式以及助長貧窮的一定素質也有可能以同樣的方式從種族中予以清除。卡爾·皮爾遜(Karl Pearson)教授提出建議,如果正確的話,將極大地增加這種政策達到目標的可能性。他認為,許多不同種類的缺陷是相互關聯的,而且“不存在類似于胚種退化的某些元素,其自身表現為同一機體的不同缺陷或者不同機體的多種缺陷上”。[8]貝特森的觀點雖然屬于不同的理論,但卻具有相同的實際作用。他認為在極端的情況中,存在著一系列的“標識,其不適應性的遺傳因果關系比較顯著,雖非經常但卻可能被識別,使之歸結為因某種簡單的遺傳因素的存在所造成的”。[9]總之,正如最后引證的學者所說的,不容懷疑的是,“只要社會如此決定,那么某些肉體和精神方面的嚴重缺陷,幾乎可以確定的某些病態的素質,以及某些形式的惡習和犯罪,就可以被消除”。[10]這一結論極為重要。它似乎也是看起來容易被接受的且實際應用起來也沒有很大困難的某些措施之一。這樣的機會經常出現,墮落的人,不論是犯罪還是精神錯亂,都會被強制送交給政府機構。當這種情況發生時,經過仔細盤查,或者通過永久性的隔離,或者可能時,如某些美洲國家由法律授權通過外科手術,是可能防止其繁育的。[11]我們擁有的知識似乎已經相當充分,足以指導我們在此方向上采取某些謹慎的步驟。不必懷疑的是,這種政策將會增加社會的一般性福利和經濟福利。為此結論以及為由此結論可能產生的偉大步驟,我們對現代生物學感激良多。但是,這種結論已經超出經濟學的研究范疇,而且并未以任何方式對前幾章所得出的結論產生干擾。
§3.因此,我們轉向某些其他問題,其相關性無論如何都是不容置疑的,即由生物學家所證實的認定我們這里所探討的均屬無足輕重且具有方向錯誤的所有這類觀點。從廣義上講,其指責是這樣的,即經濟的變化,諸如國民收入在大小、組成或分配等方面的調整,只對環境產生影響,但環境并不重要,因為環境的改進并不能夠對享受這些改進的人們所生出的子女的素質產生影響。龐尼特(Punnett)教授使這種觀點更加明朗化,他宣稱:“衛生、教育等等至多也不過具有短暫的緩沖作用而已,它們延緩了但卻增加了需要解決的困難……永恒的進步是一個關乎育種的問題而非教學的問題;是配子之事,而非培訓之事。”[12]洛克先生[13]甚至進一步強調了與此相同的觀點。這些學者的觀點在實踐方面,與卡爾·皮爾遜教授的觀點完全一致。
當然,所有這些觀點得以成立的科學基礎是,由環境影響而產生的品質是不遺傳的這一命題。這一點至少對于比較復雜的多細胞機體來說是正確的,生殖細胞將最終形成生命體的后代,但最初是與形成生命體實體的那些物質相區別的。于是,威爾遜先生寫道:“認為遺傳發生在自父母的肉體至子女的肉體的過程中,是對正確觀點的顛覆。對子女的遺傳來自于父母的生殖細胞,并非來自于父母的肉體,而且生殖細胞所擁有的品質,并非來自于承載它的肉體,而是繼承于先前已經存在的相同種類的生殖細胞。因此,肉體是生殖細胞的產物,事實的確如此。就遺傳而言,肉體只不過是生殖細胞的攜帶者,為后代承載委托。”[14]唐卡斯特采取與此完全相同的立場:“在早期的遺傳理論中,均認定生殖細胞系由肉體所產生,故假設其包含肉體的所有各部分的樣本,或者至少由這些部分所派生的各種單位,以便在下一代中實現自身的發展。逐漸地,隨著有關遺傳以及生殖細胞實際起源的研究的開展,生物學家放棄了這種觀點,而變得更樂于相信胚種的連續性,即胚芽物質派生自先期的胚芽物質,肉體也是它的一種派生。因此,子女像其父母,不是因為他(她)產生于父母,而是因為子女和父母均產生于屬性相同的胚質。”[15]如果這種觀點成立,則可以認定某一機體的確切品質,其形態是由生殖細胞存在的確切的結構或物質所決定的,不能被某一祖先后天獲得的素質所直接影響。僅有那些數量性并不確切的品質,不妨假設因生殖細胞與肉體的其他細胞相互交感并從它們那里吸收液體或易溶物質,才有可能通過這種方式受到影響。當然,如此保存下來的品質并非都不重要。是否生殖細胞對于毒化了的環境的屈從將給予這些細胞的后裔以永久性的影響,這一問題似乎尚無定論。湯姆森(Tomson)寫道:“在毒化生殖細胞以及肉體,和以一種特定方式影響它們并使之在發展過程中能夠誘發變異這二者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別。”[16]生殖細胞并不引致“一種美好的生活,不受其承載者肉體的日常生活中的任何意外事故或偶然事件的影響”。[17]恰恰相反,有證據表明,不僅僅直接的毒品如酒精,而且來自于父母身體方面的損傷,也可能通過影響生殖細胞的營養進而造成對子女的一般性缺陷并導致其不良品質,盡管目前對子女的子女將受到多大影響仍不可知。不過,生物學家的一般觀點似乎是,一代人后天獲得的品質對于下一代品質的影響,與這代人先天的品質對于下代人品質的影響,無論如何都要小得多。[18]“教育之于人恰如肥料之于豆。受教育者自身因教育而變得更好,但他們的經歷絲毫不能改變其子女那些不可改變的本質”。[19]同樣,“粗心大意、貧苦窮困以及父母無知,其結果雖然嚴重,但卻并不具有顯著的遺傳性影響”。[20]
這一生物學命題,因其在專家中間的主導地位,使門外漢沒有資格進行爭論,正如我們所說過的那樣,它已經成為這種觀點的科學基礎,經濟狀況由于它們是屬于環境的,因此,從長期的觀點來看,便不具有實際的重要性。對于這一生物學的前提,我們接受,然而,對于這一社會學的結論卻要質疑。西德尼·韋伯(SidneyWebb)先生曾對過分孤立地關注社會問題的生物學表示過善意的不同意見。他寫道:“總而言之,如果幾代人過后,某些家族世系成長出壞人,則使所有的兒童均出生于良好血統是沒有太大用處的。一個出身高貴但體力與道德退化的成人世界并不美好。”[21]然而,我們的批判比這更為深刻。龐尼特(Punnett)教授及其追隨者們將接受韋伯的辯解。他們完全承認,周圍的環境能夠對生活于其中的人們立即產生影響。不過,他們無論如何都堅持認為,這些環境是不重要的。因為環境不可能影響子孫后代的先天素質,不可能產生任何持久的結果。我們的回答是,一代人的環境能夠產生持久的后果。因為它能夠影響后代人的環境。簡言之,環境像人一樣,也有子女。盡管教育等不能影響物質世界的新生命,但是卻能夠影響觀念世界的新生命;[22]而觀念一旦形成或者被某一代人所接受,則不管它們能否實現物質化、形成機械發明,都不僅可以從根本上改變子孫后代們所處的環境,而且可以開辟未來前進的道路。[23]因為,正如每一位新人一定起步于上一代人起步之處一樣,每一個新發明都開始于前期發明的終結之處。[24]以這種方式,就可以實現環境持久性的或者毋寧說是進步性的變化;同時,因為環境被認定能夠對處于其中的人們產生重要的影響,因此,這種變化很可能造成持久的后果。的確,對于動物來說,或者對于人類的原始種族來說,這一點并不重要。因為在這里,某一代在觀念世界中獲取的成果很難與其后裔進行交流。“當人類的種族分布非常廣泛,而且不能進行相互溝通的時候,就會使相同的發現進行一百次。其努力與成就可能因某人的死亡而消失,或者依靠傳統的口頭傳授的發明可能因家庭中最后一位成員的死亡而消失。”[25]但是在文明人類中,書寫和印刷的技藝使得思想隨時間而積累,并因此給予每一代人塑造和再塑造其后代人觀念環境的能力。塔德(Tarde)把握住了這一點,他寫道:“促進進一步的生產,是資本的主要功能,也是該術語應被加以理解的方式。但是,資本是從何而來的呢?來自商品或者來自特殊種類的商品?都不是,無疑是來自于由記憶所保存的那些幸運的試驗。資本是傳統的或社會的記憶。資本之于社會恰如遺傳或生命的記憶,——神秘的術語,——之于生命體。至于那些被節省并儲存的產品,將被用于構建發明所獲模型的新的副本。對于這些模型來說,它們就是真正的社會的胚芽,正如植物的子葉,不過是食物的儲備,相對于植物的胚芽一樣。”培根(Bacon)也曾經說過:“新發明的引進,對全人類的活動來說似乎是最重要的。新發明的利益可以擴展到整個人類世界,可是,良好的政治活動雖然值得尊重,但卻僅能惠及特定的國家。后者持續不過幾代人,而前者卻持續至永遠。”馬歇爾以同樣的精神寫道:“世界的物質財富如果被消滅,只要生產財富的觀念仍然存在,則財富將會被迅速地重新置備。然而,如果觀念已失,即使財富尚在,世界也將走向衰亡并重返貧困。我們關于實際的大部分知識如果失去了,只要思想中建設性的觀念仍在,它們都可以被迅速地予以恢復;然而,如果觀念死去,則世界將再次進入黑暗世紀。”[26]不,這還不是問題全部的嚴重性。正如馬歇爾在另一處所觀察到的那樣:“向一代工人提供較高收入并使其獲得開發他們素質的較好機會的任何變化,都將促使物質和道德水平的提高,使他們擁有養育子女的能力;同時,通過增加他們自己的聰明才智和遠見,這種變化也將在某種程度上增加他們為子女的美好未來而犧牲個人歡娛的愿望。”[27]反過來,這些子女變得更為健壯而聰明,長大后就可能提供某種對其子女等來說更好的環境——在環境一詞中,我們包括了母親在生育之前以及剛剛生育之后的物質狀況。[28]這種影響不斷地自我累積。祖先環境的變化所產生的力量,連續并累積地改變著后代環境的狀況,并因此也改變著對當前的環境負有部分責任的人類的素質。對此,龐尼特教授的主張給予了高度的概括。[29]進步不僅僅是永恒的,而且也是增長的,其產生的原因能夠與養育和繁殖無關。誠然,我們不應該滿足于“能夠”一詞。有充分的理由認定,歷史上所發生的人類精神文庫中的無數進步,并不與任何顯著的胚種的變化相關聯。隨著人口密度的加大,思想機制通過人與人之間的接觸與合作得到了開發,與前代人所擁有的相比,這些人初始的天賦并不特別偉大。“這是人口問題的悖論。在自然狀態下,物種的變化以胚種孤立的變化為基礎;而我們人類之前的祖先中間所發生的變化,與人口素質的變化是同一問題。但是,在近代史上,對于從廣義上看最為突出的事實即知識和能力進步的急劇加速的解釋,都認為這是人口數量的而非質量的變化。”[30]于是,我們的結論是,假想作用于后天所獲素質的因素與作用于先天素質的因素的種類之間,并不存在著根本的差別。二者具有同等的重要性,任何一方的學者均無權蔑視另一方研究的成果。
§4.現在我們將話題轉向本章§1討論中所提出的第三個方面的問題,即新的生物學的知識究竟在多大程度上修改了第7章和第8章中所給出的結論。應該記住的這些結論是,在其他事物相同的情況下所造成的影響,(1)國民收入大小的增加——假設這種增加并未給勞動人民帶來不應有的壓力,——以及(2)收入分配發生某種有利于窮人的變化,將很可能增加經濟福利,并由此增加一般性福利。針對這些結論,在生物學領域訓練有素的批評家們表現出極為慎重的態度。他們提出質疑,難道沿著第一條線索的進步,沒有因妨礙自然選擇的自由進行,而使天生弱質的兒童得以存活,并產生使國民經濟衰敗的累積的影響?而且,難道沿著第二條線索的進步,沒有因實施有利于低劣血統的差別化措施而產生有害的影響嗎?難到沒有理由擔心進步潮流的光芒極具欺騙性,它在流動中承載著災難的種子,而我們所宣稱的可能產生福利的變化,頂多具有令人懷疑的重要性嗎?現在有必要對這一命題的兩個組成部分分別予以檢驗。
§5.許多學者都強調,一般來說,福利的增長會導致國力的危機。在較嚴峻的環境中將死掉孱弱的兒童,而在優裕的環境中則能夠存活并養育自己的子女。[31]甚至有人認為這一事實隱藏著許多富貴驕人的國家或貴族最終消亡的秘密。的確存在某些令人寬慰的情況可以淡化這種觀點。首先,根據最新的生物學觀點,如果孱弱兒童的先天不足是偶然造成的,而非遺傳性缺陷的話,則其生存最終并不會對血統造成損害。因為孱弱兒童的子女很可能是相當強壯的。其次,嬰兒的缺陷并不必然就是基本的先天性缺陷的最好的顯示。耶魯先生在運用數學方法對統計數字進行研究之后得出結論,很可能“嬰兒的死亡僅僅是對嬰兒的特殊危險有選擇能力,而且其影響很少延續到生命的第二年之后,對于患病嬰兒來說,缺陷的影響更為持久”。[32]這些令人寬慰的情況雖然未能推翻,但卻在某種程度上限制了這一命題,即在沒有任何防衛的情況下,財富的增長很可能惡化種族遺傳的質量。還有更加令人寬慰的情況,雖然不是最為根本的,但卻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即使種族的遺傳質量在某種程度上被損害了,也不能判定最終產品,當然它包含有遺傳的環境的素質,受到了如此深刻的損害。如果說增加的福利消除了對不適應性加以排除的影響,那它同時也就消除了適應性所具有的缺陷的影響。這種雙重行為的總效果可能是相當有利而非有害的。這一事實在由地方政府委員會關于嬰兒死亡率與一般死亡率之間關系的一份重要報告中得以披露。在此報告中,紐塞姆(Newsholme)博士與這種觀點展開了直接的較量,即嬰兒死亡率的下降將使更多的弱者得以存活,對于人口的平均健康程度一定是有害的。他發現,與此相反,“嬰兒死亡率高的各郡,一般會在人們生命的整個前二十年繼續具有較高的死亡率,而那些具有低嬰兒死亡率的各郡將會在生命的前二十年間繼續表現為相對低的死亡率,盡管后期的優勢并不如前期那么顯著……可以合理地假定,根據普遍的經驗,患病人數與死亡人數的變化大致相同;同時沒有理由懷疑與嬰兒死亡率所造成的損失較小的各郡相比,在具有高嬰兒死亡率的各郡,——移民除外,——在年輕人和成年人的生活中患病者較多,而健康標準較低。”[33]的確,紐塞姆的論斷公開回答,各郡嬰兒死亡率以及晚期死亡率之間的確切的差別,可能都是由于國民素質上的差異所造成的。因此,這一論斷無法證明由于較多的財富帶來的較好的環境所產生的直接的有利的影響,比因為它對自然選擇的妨礙所產生的間接的不利影響更大些。情況很可能是有害的影響實際上更強些,但卻隱蔽于統計數字中,因為它作用于起初就具有超出平均水平的較好的體魄的人的身上——的確,正如所設想的那樣,他們有能力掙更多的錢并因此生活在較好的條件下。這種批判削弱了紐塞姆博士統計推斷的力量。[34]不過,直接觀察到的事實還在,即良好環境消除了傾向于削弱適應性的影響。連同本節開始時所提出的考慮,這一事實不利于該觀點,即增長的收入和與之相伴的改進,共同帶著未來的缺陷的種子,并最終有害于而不是有利于經濟福利。在任何情況下,它們可能產生這種影響的危險,都能夠被適當地并徹底地予以消除,只要采用§2中所建議的隔離不適應者的政策即可。正如湯姆森教授所指出的那樣,如果不允許他們繁育后代,則不會因缺陷的保留而產生任何生物性的災難。[35]因此,無須放棄我們的結論,即,使收入擴張的因素,一般均能產生經濟福利,并通過經濟福利產生總福利。
§6.因收入分配的改進對國家實力與效率所產生的危險,似乎先驗地非常重要。因為改進的分配很易于改變后代中分別出生于較為富有及較為貧窮階層的人數的比例。因此,如果較為貧窮階層與較為富裕階層相對比,擁有較低效率的血統——事實上,如果經濟狀況確是先天性素質的一種指數的話——則改進的分配一定改變了先天性素質的一般水平,并因此在長期一定反應在對于國民收入量的積累的力量中。現在,我們不贊同那些認為貧窮與先天性的無效率一定有顯著關系的觀點。毋庸置疑,極端的貧窮常常是由于缺乏責任心的品格、虛弱的體質以及其他成年人的不良素質所帶來的結果。但是,這些本身一般都與不良環境有關;把認為不良素質主要來源于不良的初始環境而非不良的初始品質的觀點,看做毫無價值的觀點是沒有道理的。[36]無論如何,盡管這并非是不說自明的,但我們想很可能在貧窮與不良初始品質之間存在著顯著的量度上的相關性。但是,在相對富有的人中間,總有一些人是從貧窮的環境中升遷上來的,現在仍然貧窮的他們的許多伙伴,在孩提時代曾與他們分享這種環境,而且這種變動很可能將會伴隨著教育等機會更多地帶給貧窮階層而愈加顯著。同樣,在窮人中間也有一些人是從優裕的環境中敗落下來的。在這些相對富有者的初始品質中,天生存在著產生效率的素質,這成為他們升遷的原因;而在相對貧窮者的初始品質中,則天生存在著與此種類相反的素質。[37]因此,很可能正確的是,影響相對富有者與相對貧窮者之間的相對生育率的因素,分別以相同的方向影響著他們“較好”或“較差”的初始品質(從效率的觀點判定)之間的相對比率。如果這一點是正確的話,即貧困階層的富裕程度的提高,將伴隨著較高的生育能力,則可以推斷,收入分配的改進,將會增加出身于非最佳血統的父母所養育的子女的數量,并因此而提高其比例。然而,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所有最低階層的人群的繁育,實際上是不受經濟方面的考慮的約束的,窮人整體財富的增加,可能僅僅增加了較為貧窮的而非最為貧窮的那部分人的子女的數量。因此,不應必然得出整體人口的平均素質將被降低的論斷。然而,也無須在這一點上止步不前。前面已經提到的布倫塔諾教授的研究認定,某一階層富裕程度的提高,從整體上看,傾向于降低而不是提高該階層的生育率,并給出理由說明這一傾向并未被伴隨的死亡率的變化而完全抵消。[38]因而,似乎實際上可以預期,收入分配的改進將減少出生于劣等血統的兒童的比例。簡言之,生物學的考慮,目前從反對第8章關于分配的改進將產生經濟的和一般的福利的結論,轉為在當前的條件下對該結論給予支持。故該章的成果與第7章的成果一起均未到受損害。
[1]孟德爾:《遺傳法則》,第305頁。
[2]《家庭與國家》,第74頁。
[3]《獨立評論》,1906年3月,第183頁。
[4]《概率優生學的基礎》,第29頁。
[5]參看貝特森:《對英國學會的主席致詞》,《自然》,1914年8月,第677頁。
[6]《家庭與國家》,第71頁。
[7]海克拉夫特:《達爾文主義與種族進步》,第144頁。
[8]《國民優生學的范圍與重要性》,第38頁。
[9]孟德爾:《遺傳法則》,第305頁。
[10]參看第二編第18章。但必須記住的是,一種不良的退化的品質不可能通過禁止有這種品質的人們進行繁育而予以消除。因為這種品質也將誕生于許多表面上看起來是正常人的細胞的染色體中。弱智顯然是一種退化的品質(參看蓋特:《遺傳與優生學》,第159頁)。計算表明,如果現在人口中有3%是弱智的,則需要250代(即約為8 000年),才可能通過對具有這種品質的人實施隔離或絕育,使其比例降至1/100 000。不過,識別那些表面上正常但卻攜帶弱智退化品質的人,且防止其繁育,則是以我們當前的能力所無法完成的一項任務了(參看第二編第9章)。
[11]有關這一課題的標準著作是《美國的優生絕育》,勞克林著,1922年。
[12]《孟德爾遺傳理論》(第二版),第80~81頁。
[13]參看《變異、遺傳與進化研究的新進展》,洛克著。
[14]威爾遜:《發展與遺傳中的細胞》,第13頁;洛克:《變異、遺傳與進化研究的新進展》,第68頁。
[15]湯姆森:《遺傳學》,第124頁。
[16]湯姆森:《遺傳學》,第198頁。
[17]參看第二篇第10章。
[18]洛克:《變異、遺傳與進化研究的新進展》,第69~71頁。
[19]龐尼特:《孟德爾遺傳學原理》,第81頁。
[20]艾科爾茲:《對體質退化委員會所作的證詞》,《報告》,第14頁。艾克爾茲博士的觀點似乎形成得較晚,并未成為一般的生物學規律的推論。
[21]《優生學評論》,1910年11月,第236頁。
[22]可以對這兩個世界的進化過程進行有趣的比較。在兩者中我們發現了三種要素,即突變的發生、突變的傳播以及突變之間的沖突。
在兩個世界中,突變發生的類型似乎是偶然形成的且是無法控制的,雖然在兩個世界中,有人認為突變的傾向是由所在環境的巨大變化或者特殊類型所促成的。例如,雷先生認為,以下條件有利于發明的出現:一般性的騷亂,諸如戰爭或移民,以及某種新材料的任何新形式的應用——如在建筑業中使用鋼鐵——不論是由于老材料的匱乏,還是由于擁有了特別有效的新材料,同時他還說明在穩定的農業領域中很少出現發明(《資本的社會學理論》,第172~173頁)。此外,在兩個世界中,隨著變異的每一次增加,將發生一次“好”的突變的機會在增加。因此,如果其他情況均相同,則促進變化的環境就意味著好。于是,關于地方政府,馬歇爾寫道:“與秩序和經濟管理相協調的變異的所有能力,幾乎就是一種不折不扣的好。進步的希望因平行實驗的多次重復以及眾人觀念的相互溝通而增加,每個人都擁有機會實際檢驗他自己的設想的價值。”(《地方稅收皇家委員會備忘錄》,第123頁;再參看布思:《工業》,第五卷,第86頁;以及霍布豪斯:《民主與反動》,第121~123頁)
從另一方面看,突變的遺傳在觀念上與在機體中是以不同的方式進行的。對于后者來說,生存下來的突變成員的生育能力,不受其適應性或者必要的成功抗爭的影響,對于前者來說,卻受到這種影響。動物只要活著,不論是失敗者還是成功者,都有同等機會生育后代。但是在觀念上,失敗者可能不育,而成功者則可能多產。
在這兩個群體中,突變成員所發生的抗爭的特點之間的差別更為顯著。在物質世界里,這個過程是消極的——失敗者遭淘汰;而在觀念世界中,這個過程卻是積極的——成功的觀念被采納并被模仿。一般來說,其結果之一,就是一項成功的試驗比一種成功的“娛樂”自我擴散的速度還要更快。
[23]這種考慮提供了某種很有說服力的理由,使國家基金應用于對當代女孩的培訓,使其變成有競爭力的妻子和家庭主婦。因為僅僅教育一代人,就很可能使家庭傳統建立起來,同時使利用公共成本首次傳授的知識,無須進一步耗費任何人的成本,就可以通過后代人自動地傳播下去(參看《生理退化內務部委員會的報告》,第42頁)。
[24]參看菲斯克:《發明》,第253頁。
[25]馬耶夫斯基:《科學與文明》,第288頁。
[26]《經濟學原理》,第780頁。
[27]同①,第563頁。
[28]這一觀點的重要性,可由1905年倫敦教育委員會的觀察加以說明,在嬰兒死亡率低的年份出生的兒童,其健康程度高于平均水平;反之亦然(參看韋爾斯:《舊日的新世界》,第216頁)。
[29]在龐尼特教授著作后來的版本中,他的概括略顯不足,但并不與以上觀點相沖突(參看:《孟德爾遺傳學原理》,第三版,第167頁)。
[30]卡爾·桑德斯:《人口問題》,第481頁。
[31]參看海克拉夫特:《達爾文主義與種族進步》,第58頁。
[32]《白皮書5263》,第82頁(1909~1910年)。
[33]《1909~1910年度報告》,《白皮書5263》,第17頁。
[34]紐塞姆博士的觀點遭受到嚴厲的批判——部分是由于對其目的的誤解——卡爾·皮爾森教授,《卡文迪什演講》,1912年,第13頁。紐塞姆博士在其第二份報告(1913年)中予以答復,《白皮書6909》,第46~52頁。
[35]《遺傳學》,第528頁
[36]在社會問題的許多統計研究中都出現過這種類型的困難。例如,由牛津的班級名單和哈羅與查德豪斯的學校名單揭示的一項關于能力遺傳問題的有趣的研究,若干年前由舒斯特先生所發表。不過他的成果的價值在某些方面——尚無法說明在哪些方面——受到這種事實的損害,即有能力的父母往往是受到良好的正規教育和非正規教育。舒斯特先生認為(第23頁)因這種狀況產生的誤差不可能很大(同時參看卡爾·皮爾森:《計量生物學》,第三卷,第156頁)。
[37]帕累托忽略了這些考慮(《系統統計學》,第13頁),他認為富人養育的子女的相對數量的增加,一定會削弱國力。因為與窮人的子女相比,富人的子女遭受不到嚴厲的抗爭,孱弱兒童如果生于窮人家庭將會死去,而如果生于富人家庭,則將會存活下來,繼而養育出孱弱的子女。根據本文所提出的事實,這種狀況應該僅僅被認為是一種抵制的力量,削弱卻并未消滅富人的生育能力的相對提高可能產生的有益的后果。
[38]參看前引著作第9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