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捏臉與電話
- 我可能活在夢里
- 琳乃同學
- 4520字
- 2021-03-26 19:00:00
“啪!”
茶杯砰然落地,伴隨尖銳聲響起,玻璃碎渣四濺開來,瞬間灑下一地渾濁。
實際上,何晚很少有過如此激烈反應。
既然已經確認了那些輔料有毒,筱筱母親更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現在還像個沒事人似的繼續用。
陸遲只愣了瞬,先看何晚身上有沒有被波及,隨即去拿掃帚將地面清掃干凈。
“晚晚,我好像......有點離不開它了。”
何晚聞言微微發怔,眉頭緊皺,“我不懂你的意思。”
陸遲卻不答,目光落在地面上,即便已清掃干凈仍殘留不少水漬痕跡。
那些輔料,當然不止有強身健體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鎮定精神。
那是他在蘇醒后才了解到的真相,順著往回想也就明白了許多事。
也許正是因為前世長期服用輔料,致使患病潛伏期無限拉長,直到三十歲那年才徹底爆發。
而中途停藥的緣由不難猜,體內毒素就快達到某個臨界點,若繼續服用就會有生命危險。
實際上自得知患病后,陸遲拒絕用藥的原因很簡單,像常見的精神類藥物氯丙嗪,舒必利等,都會附帶十分明顯的副作用。
再者就是,沒有哪個精神病人會承認自己有病。
至于這一世,他選擇靠那些有毒輔料來鎮定精神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是徐飛揚親手交給他的。
所以他才意識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實,幕后人太了解他,比任何人還要了解。
逐漸回過神來,當發現何晚臉上滿是擔憂,不禁嘆了口氣。
“那以后不用了,等下全扔掉。”
“那些輔料是李吱吱送給你,徐飛揚交給你。”
話里話外太直接,陸遲看何晚一眼,“跟他們兩口子沒關系。”
何晚似乎也意識到語氣太沖,只好退了一步。
“徐飛揚可以不知情,但李吱吱肯定一清二楚,你別忘了上次在終結村......”
陸遲只是搖頭笑,“其實并沒有區別。”
何晚抬頭看他,沒聽懂。
陸遲只好耐心解釋,“如果李吱吱想害我,跟你想害徐飛揚是同一概念。”
這么說,何晚反而更迷惑了。
這怎么能一樣。
似想起什么,陸遲不禁搖頭失笑。
“老趙也是你也是,怎么都認為飛揚那人很簡單啊。”
那可是他關系最為深厚的老友,也一直以來并肩同行。
聽到這句發自內心地感嘆,何晚忽然就想到上次和陸遲的談心。
這一次,她選擇直接問。
“陸遲,我問你答。”
“嗯,你畫我猜也行。”
何晚自然沒聽懂,皺眉問,“在你心里,徐飛揚是個什么樣的人?”
陸遲先沒急著回答,反問,“還記得以前我常說的話不?”
這么說自然是與徐飛揚相關的,何晚短暫思索了下。
印象里,陸遲以前經常說徐飛揚那人好騙得很,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戲耍逗弄他。
所以,是因為他太擅偽裝,總是會完美迎合對方的需求,且很難被人看出破綻。
那不就是一個愿戲弄,一個愿上鉤?
彼此還心知肚明......
見何晚明顯無法理解這份關系,陸遲忍不住笑了笑。
“飛揚那家伙啊......屬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看出來,但什么都不說的那種人。”
“嗯,不像我這么老實。”
在這世上,不可能有人比他更了解徐飛揚。
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心思很細,好聽點叫大智若愚,直接點叫扮豬吃老虎。
是,沒錯,一個人可以潛伏十年,二十年,但不可能一點不露馬腳。
然而前世直到死的那一刻,他也沒從徐飛揚嘴里聽到一些話。
那些本沒有必要說的話,他卻很想聽,且一定要聽徐飛揚親口告訴他。
有時候,他這人就是如此老實又固執。
......
吃完早飯后,陸遲帶兩女孩去泥家村上墳。
路程不算遠,等下了紀強開的車,還花了很長時間才到達目的地。
山路陡峭難爬,特別是筱筱媽的墳落于山腰處,只能靠步行走上去。
中途就連陸遲都稍感腿酸,而腿短的筱筱卻拒絕了所有幫助,硬生生靠自己走到了墳前。
墳前孤寂冷清,周圍雜草叢生,盡顯荒涼之感。
墓碑是由最簡單的石材所作,上面字跡經多年風吹雨淋也已看不真切,隱隱能分辨為“媽媽之墓”。
陸遲拿出備好的工具,先把墳邊雜草清理了遍,掛好墳飄點完香,再讓筱筱給碑前磕了三個頭,最后讓她一個人燒紙錢。
“媽媽,筱筱又來看你了......”
前幾年,泥家村里的好心人會帶筱筱來掃墓,但畢竟也不可能常來,一年一次已經算是人情味十足。
到了后面,小姑娘也就時常一人來墳前說說話。
雖然,永遠都不可能聽到任何回應了。
悲傷氛圍剛冒出個苗頭,就被新奇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吶,哥哥你在干什么?”
即便再天才,終歸還是個九歲大的小孩子,好奇心重。
“啊,這是哥哥老家那邊的習俗,添些新土在墳上,寓意是讓逝者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一頓,陸遲笑,“等你以后長大了,別忘了偶爾幫哥哥翻修下房子。”
不等小姑娘反應過來,他攥緊手中鐵鍬先挖了個小坑,隨即砸向周圍松土使其落在下方撮箕里,最后再均勻倒在墳上,如此反復。
這是個實打實的體力活,因長時間未運動,不過幾分鐘過去就已稍感無力。
“哥哥......我來試試!”
“你把紙錢燒完就行。”
小姑娘還沒豎著放的鐵鍬高呢,不難想象被垂直壓倒的畫面。
“我去找強叔來。”
陸遲聞聲望向何晚,還是搖了搖頭。
這件事,他必須親自來。
伴隨時間流逝,一輪紅日噴薄而出。
視野里,大男孩愈發體力不支,卻始終耐心十足,額上分泌出的汗珠早已風干。
何晚沒再看,直到不經意一瞥,隨后雙眸微瞇定定望去。
不知何時,遠處的樹后出現了一道男人身影,望向墳墓的姿勢一動不動,眼里隱約泛著淚光。
原來是做給朱大常看的。
可就算是擺明了的收買人心,當真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又有幾人?
察覺到何晚的視線,陸遲笑笑,伸伸腰活動下筋骨。
“如果能安撫下朱哥的情緒,再來幾次也沒關系。”
“安撫?”
“嗯,就那天打電話喊他回來的時候,他大概認為我在用筱筱威脅他。”
何晚怔了怔,直接反問,“不是?”
陸遲這才放下手中鐵鍬,轉過身捏捏她的小臉。
干活許久手上難免很臟,白皙臉頰瞬間留下不少泥土痕跡。
“就好比我現在這份舉動,你怎么去理解?”
心知其中必有深意,何晚倒沒在意臉,很認真思索起來。
一時思維發散,陸遲生怕她突然冒出一句“理解是你很喜歡捏我的臉”。
半響過去,仍沒聽到答復。
陸遲也休息夠了,一邊繼續干活一邊揭曉謎底。
“挺簡單啊,就是單純捏捏你的臉而已。”
“這件事整體上看是沒問題的,動作也是一個親昵的動作。”
“只不過......恰巧我的手很臟。”
須臾間,何晚似乎明白了什么,卻又覺得不夠清晰。
陸遲沒賣關子的意思,想了下,隨即一點點剖析開來。
“當我主觀發起這個動作時,只是一份無心之舉,沒有或者說很少能注意到‘手上很臟’這個信息。”
“可站在被動方的視角上看......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因為臉是比較重要的地方,‘手上很臟’這個信息會被無限放大。”
一頓,陸遲想將何晚臉上擦干凈,可是卻越擦越臟。
所以在那種情況下,就不能去解釋了。
“這道題需要用心去感受,記得課后溫習,等下次上課老師再問你。”
“嗯,陸老師。”
陸遲聞言愣了瞬,不禁啞然失笑。
不錯有長進,還學會順著開玩笑了。
可當發現那張小臉上的極度認真,好像是打心底把他當老師了......
“咳,聽好了,那老師就再教你第二種解法。”
沒本子做筆記,何晚心里如是想到。
“很多時候,沒必要去把事情想的那么復雜,事情構造很簡單,全看當事人如何去理解。”
“我的理解是筱筱想朱哥,朱哥也想筱筱,然后朱哥就回來了,當然順帶幫我個忙。”
何同學忍不住舉手提問,“心理暗示?”
“可以算心理暗示,但也是事實啊。”
怕她沒聽懂,陸遲加了句,“至少在某些未知到來之前,它只能是事實,有且僅有。”
何晚眉頭皺起,反復琢磨著這幾句話。
“晚晚,當一個人去思考一件事情時,沒必要先往壞處去想。”
“很多時候如果沒有一個確切答案,不如先往好的方面去考慮,那樣不但沒有心理負擔,做事也能心無旁騖事半功倍。”
“這很好理解,動機越強,積極性越高,取得的效率自然也就越高。”
“從心理學上講,一些消極情緒的產生,是由于大腦提前接受了那些負面信息,但那一切還屬于未知,并不一定會發生。”
說到最后,陸遲笑了下。
“那么,不如換一種好的思路去走,何必非得給自己找不痛快?”
可說的容易,做起來太難。
何同學有些似懂非懂,很快卻能舉一反三,“那你剛剛也是......”
陸遲點頭,“是,我的初衷只是想給筱筱言傳身教,只不過......”
“朱哥得知我們要去給筱筱媽上墳,自然也會跟來。”
他不是神,只能大概估計出朱大常到達烏城的時間。
“至于兩者間的著重點在哪,從不同視角上看就能得出天差地別的解讀。”
“孰輕孰重,多想想,其實并不關鍵。”
當話畢許久,何晚仍皺眉思索著,小臉灰白一片,像個安靜的小花貓。
陸遲見狀忍不住笑笑,從懷里掏出濕紙巾,給她臉上擦干凈。
“你覺得我現實也好,心機也罷,但朱哥愿意幫我,我自然也會用心去對待。”
是了,他本就是個做事目的性極強的人,只不過一般都很難看出他的用意。
包括昨天離開趙家后,突然搬回租房住的意圖也就很明顯了。
想到這,何晚若有所思。
她有種直覺,若是以往,陸遲根本不會讓她看到這樣的一面。
可現在卻突然跟她講了這么多......
陸遲自然不知何晚想法,見添土也差不多了,去點了鞭炮。
三人沿著小路朝山道上走去,伴隨身后的噼里啪啦。
隨之出現個小插曲,鞭炮炸一下何晚眼睛就眨一下,很同步,看上去特別可愛。
當炸響頻率快到一定程度,她實在跟不上節奏,干脆就直接把眼睛閉緊。
“怕鞭炮?”
何晚猶豫了瞬,還是點點頭。
“嗯,那以后都不放了。”
與她相比,小姑娘卻很喜歡鞭炮聲,蹦蹦跳跳用不完的活力。
“陸遲,那你準備什么時候讓他們見面?”
“他們不能見面,起碼現在不行。”
毫不遲疑拒絕后,陸遲遠遠望了眼,先前躲在樹后的那道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何晚正想問起原因,就見陸遲掏出了震動的手機。
她是知道陸遲有兩部手機的,一部日常用,另一部較私密。
她也曾看過另一部,然而上面沒有留任何備注,短信也幾乎為零,沒有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啊,最近過得怎么樣......”
很快,陸遲與電話那頭交談起來。
何晚在一旁靜靜聽,從語氣內容上看,給人的感覺像是一位多年老友。
直到看見大男孩兒忽然停下腳步,臉上浮現出老實笑意。
“你給我打電話,不只有警告。”
“什么意思?”
陸遲不答,驀地話音一轉,“我最初的設想是,過年期間你就會忍不住給我打電話。”
隔著電話,都能想象出那頭的囂張大笑。
“哈哈哈你憑什么這么肯定,你知道嗎陸遲,老子最見不得你這副什么都懂的樣子......”
“你懂你媽個屁!”
陸遲一點不惱,笑得老實,“很簡單,你想我了啊。”
余光一瞥,這才發現何晚正抱起筱筱偷聽,一大一小兩女孩皆貓著頭,目光說不出的古怪。
他尷尬笑了笑,只好拿出更容易理解的說法。
不過短短幾個字,卻比利刃入骨更痛。
“因為......你已經沒人可以打電話了。”
不知道該打給誰,思來想去也只能打給最恨的人,以消遣心中寂寞。
即便只是為了罵幾句泄泄憤。
“雖然有點晚了,胡樂,祝你新年快樂。”
“誰他媽要你假惺惺!我現在還有......”
電話那頭卻突然掛斷了。
沒試探出來,陸遲有些失望。
“是胡樂?”
從耳旁傳來淡淡聲音,陸遲扭頭看何晚一眼,又不禁把視線落在她指上對戒。
“放心,他只是個可憐的跳梁小丑。”
“我派人去查電話。”
陸遲只是搖頭,怎么可能查的出來。
何況也不需要。
他想了下,語氣肯定,“是從香城打過來的。”
“你怎么知道是香城?”
何晚一臉好奇把玩著手機,來電有加密,根本就分不清歸屬地。
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陸遲腦中不禁浮現出那一晚的重金求子。
香城大亨胡三爺。
難道還真叫胡魔......光看名字就不是個好相與的。
“那就去香城查。”
“也沒必要了。”
頓了下,陸遲嘴邊泛起笑意,眼神卻逐漸變得很淡。
“胡樂在這個時間點給我打電話,說明很快就會出來蹦跶了。”
從胡樂的失蹤開始,就是父親想要傳達給他的一種訊號。
第二輪游戲,正式開始了。
所以,他需要一張藏在暗處的不起眼底牌,在關鍵時刻扭轉局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