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芳菲連忙道歉，“對不住，副院正，我馬上就開始干活。”

她找了個位置開始研磨草藥，毛敬皺眉道：“你磨過嗎？萬一磨得不好還白白浪費，去外頭將新采摘的草藥洗洗，再外面熬著的熱湯藥里加上該加的?！?

“是?！绷挤频搅藥づ裢忸^，如今天氣越發冷了，帳篷外面和里面可是兩個世界。

雙手浸泡在冷水里，冰涼冰涼的，這冷讓柳芳菲有些受不了。

她來得算早的了，之后唐秀和葛欣才前后腳到。

唐秀提著一桶衙門大廚房里煮沸的水，倒進面前大大的木盆子里，“你可真是老實，去弄點熱水洗啊?！?

柳芳菲浸泡在冷水里的手，現在總算舒服了，笑道：“多謝唐姐姐，我剛剛沒想到。你從衙門里提著熱水過來？”

“嗯，我前幾天就在這里做藥丸了，這個什么副院正最惡心了，像是虐待人似的，逮著誰都要罵?！?

唐秀跟柳芳菲正說著話，帳篷里頭就吵起來，是葛欣和毛敬的聲音。

葛欣嚷道：“別打量只有你一個會看診，拿著雞毛當令箭。你是太醫院副院正，咱們可不是太醫院供職的。有幾個傻瓜怕你，你說什么便是什么，我可不怕你。這里的病人總好不了，難道不是你們的失職？你們若是能看好這瘟疫，還要我們這些人來干嘛？如今倒好，咱們來幫忙，你們還處處擺臉子處處針對為難咱們，矯情什么吶？”

唐秀在外面聽著便笑，“葛欣雖然脾氣不好，但她這樣，我倒是挺欣賞的。咱們這里的醫士根本就不團結，京城那邊里這里十萬八千里，天高皇帝遠的。我看這瘟疫只得等到它自己慢慢消失了。”

“那咱們就要在這里過冬了?！?

葛欣跟毛敬大吵一架之后，毛太醫就憤怒離開，葛欣掀開簾子喊她們進去，“你們也真是太好欺負了，讓你們在外面洗草藥，你們就洗啊？進來做咱們自己的事。”

唐秀和柳芳菲對視一眼就進去了，果然是帳篷里面暖和。

葛欣和唐秀繼續做藥丸，過了一會兒，來了一個藥童，“哪位醫女一起跟我們去染病的帳篷里瞧瞧？又要送藥的時辰了。”

唐秀和葛欣都不太想去，柳芳菲站出來，“我去?！?

“你可想好了？有幾個太醫可從沒進去過，再說，萬一染上了，說不定就死了?！备鹦捞嵝训馈?

唐秀也道：“太醫都沒進去瞧過，你也別去了，畢竟那個白色搭帳篷里的人都是快死的，去看診也是徒勞。去送藥只讓他們這些藥童放在門口就好。”

“沒事，我就在門口看看?！绷挤七€是跟著一位小藥童一起過去了。

這個藥童叫張元，年紀只有十二歲。

“柳四小姐，就是此處了。”張元在前頭領路，一個大大的白色帳篷就在眼前，看不清里面的情況，異常安靜。

柳芳菲站在門口，看著藥童在門口穿起蓑衣戴上斗笠，一副全部武裝的姿態，甚至還穿上了不合腳的靴子。

“你要進去？不是說把藥放在門口就行了嗎？”

“柳四小姐，你們可以不用進去，但我們這些做藥童的必須把藥送進去，否則里面的患者沒辦法喝到藥，況且有些人無法已經無法起身，實在是太可憐了。”

柳芳菲聽后也拿起一套蓑衣斗笠穿上，“你等等，我也和你一起進去?！?

“柳四小姐，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我不怕?！绷挤聘谒幫砗笠黄疬M去了。

這個搭帳篷里住了四十個病號，男女老少皆有，有的已經躺著了，連藥都喝不進去，大多數面色灰白，這面容一看就很愁人了。

藥童將一大桶藥倒入一個另一個桶里，那些能走得動的病患，自己拿著碗過來盛。那些不能動的，就有藥童張元喂他們，至于昏迷不醒連藥都喝不進去的自然就是等到死了之后被扔出去掩埋了。

柳芳菲也沒有閑著，她觀察了好幾個人的情況，從隨身攜帶的小瓶子里掏出藥丸給他們服下，她選擇了五個人，記住這五個人的名字，明日再來看他們。

藥童張元自然也看見了，對柳芳菲有些好感的，他原本覺得這些從京城來的醫士都是混日子的，等到時間到了該回去了，自然也就回去了，都想著保自己的命。

等他們從里面出來，柳芳菲將身上穿戴的蓑衣和斗笠都扔進火堆里頭，腳上穿的靴子也是。

張元卻沒有，“柳四小姐，您這樣就太浪費了，我還是放在門口?！?

“這病會傳染，你還是燒了這些吧?！绷挤苿竦?。

“沒關系，傳染就傳染吧，我家里反正也沒什么人了?！边@個少年的背影有些落寞。

柳芳菲追上去，又從剛才的小瓶子里拿出一顆藥丸，“吃了它，就現在?！?

張元接過，“柳四小姐，你真的會看診治病嗎？”

“會一點點，你就吃了吧，我不會害你?！?

“我信你?！睆堅倘肟谥校懒藥紫戮脱氏氯?，“味道不難吃?！?

柳芳菲笑了笑。

等她們回到御醫大帳里頭，里面又是鬧哄哄的一派景象，原來是太醫們和郎中們的意見發生分歧。

“已經有十幾個藥童被傳染了，怎么辦？”高太醫愁容滿面，“要去信京城再派些人來做藥童才行?！?

“藥童染上這病不奇怪，畢竟每天都是他們進去送藥送吃食?！睏钐t說道。

“要是保護得好，藥童也許不會被傳到瘟疫。這病當然要隔離起來，是對的。藥童之所以被傳，就是因為帳篷門口準備的蓑衣斗笠靴子都不多，應該進去一次穿一套，出來就燒了，這樣就少了很多風險。”柳芳菲忍不住說道，這些藥童大多數年紀都很小，若是染病去世多可惜。

楊太醫笑道：“柳四小姐，現在情勢嚴峻，不是你說怎樣就怎樣的，如今天氣漸漸寒冷，大家還要準備御寒物資，這樣下去，豈不是還要準備更多布匹？咱們這里人手不夠，光是做靴子納鞋底就已經是重活了。”

“剛才你沒跟著藥童一起進去吧？”太醫院副院正毛敬問道。

“我進去了?！绷挤瞥林?。

“什么？”楊太醫炸毛了，趕緊站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