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哥，你這是怎么了？”蕭慶第二天上班，一進門，看到劉元頭上藏著紗布。

“昨晚被人下套了。”劉元剛來上班，看著還是有些精神恍惚。扶著辦公桌，慢慢地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施店長這時也走進店里來，追問劉元發生了什么事。施店長自己也是從一線的員工干起的，問的時候心里已有了七八分猜想，估計是他截了別人客戶被人找上了麻煩。

“我也沒搞不清楚是什么狀況，昨晚就糊里糊涂被一群不認識的小年輕打了一頓。”

“你詳細說說，別是被別人盯上了？”看著劉元一邊扶著頭，蕭慶平生最看不下去這樣的事情。

“整個過程是這樣的，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有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過來就和我說他家里有套房要出售，在中匯花園里。然后約我九點鐘在小區南門見面，帶我去他家看房。”劉元開始回想昨天的情形。

“看個房，怎么還要約到九點？”施店長問道。

“我當時也很納悶，我問他‘下班前跟著去看看，不可以嗎？’，他說晚上他父母才在家，房子是老人家的，最好是老人家在的時候看。那我一想，也行，畢竟這種一手的房源很難得。”

“后來你晚上去，是什么情況，怎么就被打了？”劉元的好搭檔程珊接著問。

“別提了，珊珊，你也知道中匯小區那個南門有多偏，門口就是一條小河，晚上連路燈都沒有，平時就沒人往那個門進出。我還是提前十五分鐘，8:45到的，等了五分鐘，就來了五六個小年輕，黑燈瞎火的我也看不清他們長什么樣。上來就拿個大布袋套住我的頭，又是用棍子打，又是用腳踹。”

“我X，這什么世道，走，上派出所去。”蕭慶一股怒氣涌上來。

“打了有五分鐘，小區的看門大爺，大聲吼了兩句，要叫警察，他們就跑了。”劉元頭上挨了棍子，掀起上衣，看到身上還有幾塊淤青。

“簡直無法無天啊！”程珊也感到很氣憤。

“你仔細回憶回憶，里面有沒有你認識的人，或者最近有沒有發生什么相關的事？”施店長讓大家先不要急著生氣，看看能不能從細節里看出些端倪。

“實在是想不去來，來讓我去看房子那個小伙子，之前也完全沒有見過。打我的人，天太黑了，也沒看清面孔。”劉元想了一晚上也沒想出來和誰有關系。

“你再想想，那些人打你的時候，有沒有說什么話？約你在中匯花園見面，會不會是和中匯花園有關？”施店長聽著劉元說的情況，大致猜到了。

“這么一說，店長，會不會是和我上個月賣的那套中匯的兩居室有關？”

“你說說那套房源是什么情況。”施店長讓劉元繼續往下說。

“那組客戶是商務局的干部，買房的資金也比較寬裕，當時就想買一套離單位比較近的，中匯小區我帶他們看了三回，前后看了兩套房源。一套是我們店里的房源，另一套房源我們店和尊邸都有掛，兩套戶型是一樣的，客戶沒看中那套裝修好不少，但是價格差5萬。那套挺順利的，很快就打了定金簽了合同，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啊。”

“你成交的那套便宜5萬，你覺得尊邸他們會怎么想？”施店長反問。

“我那套業主賣價就不高，一手房源。尊邸的人，這也要眼紅！他們自己加價房源賣不出去，還要來報復！”劉元越想越氣憤，右手攢成拳頭重重敲了下桌子，震得肋部的淤青發疼，只好用左手捂著。

“對面這家店，就是一幫地痞流氓。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偷客戶聯系方式，截我們客戶……”程珊也氣憤地說道，聽她這么說，看來已經和對面這家尊邸地產有不少過節。

“你這兩天好好休息，和尊邸的問題我來想辦法解決。”施店長安慰劉元。

正式上班第一天，老店員劉元就被敵對的中介店暗算，看來中介這一行自己沒有點硬實力，還真不好走。蕭慶心里自然是有底氣的，前世的他與中介打交道吃過的虧，這一世，終于有機會報仇雪恨了。

蕭慶打算先從賣房的客戶入手，畢竟只有這些真實需求的客戶在自己手里，他才有與買房客談判的籌碼。

就從讓劉元很受傷的“中匯小區”入手，蕭慶剛到小區，見門衛大爺正在聽收音機，廣播里播放著今天股市的走勢情況，大爺聽得格外認真。

在深灣，這還真是個資本崛起的時代，看門大爺也忙著了解經濟形勢。

“大爺，聽股票哪？”蕭慶試探著和他打招呼。

“你是哪家中介的吧？我們這里不能隨便進。”大爺看蕭慶一身襯衫西褲，這年頭穿得這么正式的，一般都是中介，馬上將蕭慶攔下。

“大爺，我不是中介，我就找您聊聊天，您手上買的什么股票啊？”和大爺糾纏中介的事，那這個門蕭慶就不好進了。

“別提了，這么多股票都漲，就我這支不賺錢，我也是奇了怪了。”大爺最近正為股票發愁，有人聽他抱怨，他倒是挺樂意的。

“老鄭啊，我說你別瞎看了，就你買的股票天天跌，你怕是沒有炒股的命啊！”在門口乘涼的另一個大爺開始調侃他。

“鄭大爺，我給你分析分析吧。你買的是哪一只啊？”這一世往股市里拱的韭菜，看來也沒少。

95年的深灣股票，蕭慶能清楚記得的只有“深灣發展銀行”和“萬融A”這兩支。借著前世的記憶，蕭慶和門衛大爺聊得十分熱絡。蕭慶從長期走勢入手，分析公司財報發展前景，分析得頭頭是道。蕭慶心想，反正也就我記得這兩支后市還在，其他的早就退市了。

大爺這邊是聽得如癡如醉，恨不得馬上賣了手上的股票，跟著蕭慶買。當蕭慶打聽小區情況時，大爺的熱情上來了，對蕭慶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讓他知道了很多小區不為人知的事。

中匯小區，整個小區是1985年建的，當時是一家工程單位建了給自己的主要干部和員工住。十年過去了，當時，有權有勢的干部現在基本都搬去新開發的樓盤了，留在這里的大部分是普通員工。小區一共有5棟樓，都是6層的樓梯房，每棟樓有兩個單元，總共是120戶。其中兩棟是干部樓，都是三室兩廳的110平米的戶型，其他四棟是78平米的兩房戶型。

蕭慶看著大爺，一邊講一邊指著后面的兩棟干部樓，一套一套的說，302單元原來是辦公室主任的房子，現在他對外租給了幾個做土方的老板。304單元是原來公司副總經理的娘家在住，副總經理自己跳槽去了一家民營企業做工程了。還有那棟的201單元，是原來的總經理轉手賣給了建設局的一個主任，據說從建設局要到了不少條件，這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蕭慶一邊聽著大爺講，一邊把每家每戶的情況記錄下來。在來之前，他已經把小區的平面布局畫好，每一棟樓的每一個單元都列了表格，跟著大爺的介紹，他把每一戶的情況都寫了進來。

“大爺，這么看是不是干部樓的房子拿出來賣的多？”蕭慶打聽起具體的買賣情況。

“干部樓賣的不多，都是員工樓賣得多。你是還不知道吧，這小區是單位集資房，現在只能用綠皮的產權證，十年內是不能轉讓的。不過也不知道為什么，去年開始綠本的房子突然也有很多人來買。”鄭大爺沒想明白的問題，其實是政府即將要推出的政策，已經在市場上傳開了。綠皮產權證持有一定年限以后，將可以直接升級為紅本。

“早年的這些員工，家境也是各不一樣。把房子賣了的，大多是手里要用錢的，或者準備離開深灣了。買進來的，也都是新到這座城市的新深灣人。其中，我看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前面老街做鞋服批發生意的，還有一些做珠寶生意的。”鄭大爺雖然是個看大門的，可整個小區一舉一動，全在他眼里。

“鄭大爺，您連他們做哪一行的都這么熟悉啊？”蕭慶也有些吃驚。

“那可不是，他們這些做生意的，可講究了。逢年過節拜神放鞭炮的，也都記得給我包個紅包，出手可都大方著呢。腰里BB機，有的生意做得大的，都用著大哥大。你看著院里幾臺小轎車，都是他們停在這兒的。”鄭大爺指著停在樹下的車。

蕭慶認得，一臺是本田的雅閣，一臺是老皇冠，一臺車能頂套房了。

這也正是這個時代的縮影。一部分人，在商業浪潮里先富了起來，一部分人，裹足不前，則逐漸被時代所替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