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小宇哭了多長時間沈續記不清了。只記得天亮著的時候他便開始哭，哭到天黑了，還沒有停。小宇沖著要回家，他沒有攔。結果，跑到街口小宇便不敢朝前了，又轉身哭著回到他身邊，死死握住他的手臂不放。

“以后，你要聽哥哥的話。只要哥哥有吃的，就不會餓著你。”

“嗯。”

沈初宇從小便被爸爸媽媽寵著，哥哥雖然更疼小雪，但也很少對他發脾氣。如今，沒有小雪，沒有爸爸媽媽，便是哥哥最疼他了。

沈續不再帶著小宇去那個超市買熱狗，也不再給爸爸媽媽打電話。從家中帶出來的衣服早已反復穿了很多遍，為了省下買水的錢，小宇也習慣了一天只刷一次牙。

白天醒來，吃過一塊掰成幾瓣的面包，沈續便帶著小宇去街上轉，見到過幾個流浪漢，看著兩兄弟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同類。

終于在只剩下三十塊錢的時候，沈續朝其中一個流浪漢開了口：“能教我乞討么？”

那個滿臉臟臟的孩子聽完他的話笑得前仰后翻，小宇盯著他張大的嘴巴看，里面的牙齒仿佛都是黑黑的。

“穿破一點，拿個碗蹲街邊，裝裝可憐就好了唄。”

他將兩兄弟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們這衣服還不夠破。”

于是，小乞丐跟沈續換了一套衣服。穿上小乞丐的衣服，沈續甚至能聞到全身連腳趾都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沈初宇看著哥哥抿嘴：“哥哥很臭……”

“不臭哪有飯吃。”

沈續買了個鐵碗，沾上些泥巴隱去嶄新的原樣，尋到另一個街口蹲下，將碗放到面前，打量每個路人。

乞討的頭兩天，只要路人停下與他對視，他便不好意思地立馬埋下腦袋，有人扔下幾塊硬幣，有人搖頭離開。那兩天到下午離開，他只討到幾塊錢。后來，他學著小乞丐的模樣，伸手用帶著哭腔的聲音主動求施舍，可憐巴巴盯著每個放慢腳步的人，這一招，好像的確更管用。

哥哥在街邊乞討的時候，小宇便等在哥哥能看到的角落。哥哥說他還太小，不能跟他一起做這種事情。

每晚回到公園，確認周圍沒有人后，沈續便會將揣在衣服里的碗拿出來，在小宇面前一塊、兩塊地數著，數過三十，兩兄弟便會開心地擊掌。有時，灰球也在一旁湊熱鬧。

他們就這樣，有時乞討多一點，有時少一點，總還能填飽肚子。

可惜，好景不長。

沈續看著蹲在自己“地盤”上的小乞丐，讓他離開。

“我為什么要走啊？這兒是你的地？誰先到就誰的唄。”

沈初宇皺眉朝他喊：“這些天一直是我哥哥在這里的！”

“你哥哥在這里，關你什么事？只知道吃的小屁孩！”

“你！”

那是沈初宇第一次跟人打架，小乞丐比他年長幾歲，也許是因為常年營養不良的關系，身高并沒有比小宇高多少。沈初宇往他臉上使勁揉，小乞丐拿起鐵碗就往他腦袋上摔，混亂中，沈續抬腿往小乞丐的肚子上踢了一腳。

小乞丐吃痛，捂著肚子往后退，沈初宇欲沖上去再打他幾拳，沈續拉住他胳膊就往反方向跑。

“為什么要跑啊？明明是他不對！”

沈初宇朝哥哥喊，哥哥仿佛沒聽見一般只顧往前跑。回到公園，沈續才發現小宇的額頭在流血。

他有些慌張，手抬到小宇額頭又猛地縮回：“小宇，你先在這里坐一下，哥哥去把手洗干凈。”

“哦。”

沈初宇感覺自己額頭有東西爬得癢癢的，伸手一摸。

“哥哥！哥——嗚——我腦袋破了——嗚啊——”

沈續舉著剛洗干凈還帶著水珠的雙手沖到弟弟面前，想在衣服上擦拭又被那抹破亂嚇停：“小宇別怕，哥哥……哥哥先拿衣服給你止下血。”

他從包中掏出一件比較起來最干凈的衣服，輕輕覆在小宇額頭上方。

過了很久，灰球在沈初宇腳邊望著抽泣的他，臉上東一塊黑西一塊紅，狼狽得像只小花貓。

“喵～”

“你喵……喵什么呀……喵……嗚嗚……”

沈續的手有些酸痛，他輕輕拿開衣服，發現血跡已經干了。

“疼嗎？”

“不……不知道……”

沈初宇從沒覺得疼過，只是看見手上的血跡嚇得不敢思考也不敢動。沈續拿衣服沾了點水擦去血跡，原來，只破了一個小口。他長舒一口氣，坐在小宇身旁，全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干了。

他怕極了，怕小宇出什么事，就只剩下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