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銀號掌柜半只腳都已經踏出門檻的時候，我突然隨口問道：“不知掌柜是否知道黑虎幫與溦江府知府家公子的恩怨？”

“大人稍候片刻。”銀號掌柜再次翻找了起來。

不一會，銀號掌柜拿出幾個冊子交給了我。

我翻開第一本冊子，上面詳細記錄了黑虎幫和吳廣乾的發家史，里面有很多事情是吳廣乾沒有和我提起過的，上面寫著吳廣乾憑借當年武定府的風波一舉成名，借著名聲逐漸拉攏起來一個小幫派，一開始還沒有什么規模，直到八九年前開始和昆陽州州衙有些交集，才逐漸步入了正軌，發展至今倒是沒有江湖幫派一貫的惡習，倒算得上是一股清流，只是樹大招風，近些年來麻煩不斷。

第二個冊子則是溦江府知府焦城動的情報，這本冊子比起黑虎幫那本薄了不少，畢竟焦城動來到溦江府不過是三年前的事情，這位知府大人素有才名，治民倒算不上多么有方，但也算中規中矩。焦知府的情報里夾雜了些他的獨子焦宇飛的一些事跡，大多都是些善舉，又是饑荒時布粥的善舉，又是親近百姓的行為，單從這份情報來看，這位知府公子稱得上是大善人了，與吳廣乾口中的囂張跋扈、強取豪奪完全不搭邊。

我滿頭霧水地翻開第三個冊子，也算不上冊子，只有兩張紙。上面寫著這起最新的江湖大事件，幾乎與吳廣乾和我說的別無二致，大多數都是江湖上的捕風捉影，或者說是對這件事的輿論猜測，看了沒什么大用。

我把冊子交還給銀號掌柜，便告辭回了黑虎幫。

……

黑虎幫大門口停著一輛看起來不算簡樸的馬車，估計是有貴客登門。

大門大開著，我與門房打了個招呼，便要往里走。

門房提醒我不要接近書房，我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我在后院閑逛了會，黑虎幫的后面就是滇池，我伏在欄桿上，無聊地看著景色。

過了一會，吳廣乾也來到了這里。

吳廣乾見了我吃了一驚，很明顯沒有料到我會在這。

我見吳廣乾滿面愁容，便旁敲側擊地問道：“吳兄，幫里來貴客了啊？”

吳廣乾點了點頭，說道：“是李知州。”

我沒有繼續發問，看吳廣乾心情不太好的樣子，我就不要再觸霉頭惹人生厭了，他如果想說自己會說的。

兩個人就這么伏在欄桿上沉默著。

半晌，吳廣乾到底還是開了口，“李知州不讓我再繼續追查此事了。”

“嗯？”我吭了一聲示意我在認真聽。

“他說他與那溦江焦知府有些矛盾，焦知府是故意激怒黑虎幫，好借此機會除掉李知州的一個助力。”吳廣乾嘆了口氣說道，“李知州說以后會幫我出了這口惡氣的，讓我一定要冷靜行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既然涉及到官場爭斗，自然是要從長計議。”我說道。

吳廣乾滿臉苦笑，說道：“可是我輩是江湖中人啊。”

這簡單的一句話直擊我的內心，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也許是我開始在黃氏鏢局當上鏢頭的時候？我就不再有著江湖中人一般的熱血與正義感了，這么多年我卻絲毫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真就是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了？

“那吳兄如何答復的李知州？”我問道。

“還能如何？只能暫且如此了，為兄弟報仇的事只能先放一放，李知州說的也對，以黑虎幫的實力還不足以和一個知府去叫板。”吳廣乾緊蹙的眉頭似乎有所舒展。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原來人出江湖也身不由己。

……

我在黑虎幫待了半月有余，便與吳廣乾告辭，準備離去。

我本打算直接北上去武定府去尋王掌柜的，因為吳廣乾與溦江府焦宇飛的事情，我臨時改了主意，打算去溦江府轉一轉。

我直接來到了溦江府城，先去尋了處客棧住下，當然也還是劉氏商行的客棧，與客棧老板要了些當地的情報來看。

溦江府是個小府，但是因為緊挨著云南府，自然也是沾了些光，加上境內有個“琉璃萬頃”的撫仙湖，很多人都把溦江知府的位子當成個肥差。而自從焦城動來到這里，倒是算得上是清廉，當然也只有清廉能夠拿來說道說道了，畢竟百姓的生活不如前幾任知府在的時候。不過都說嘛，不患寡而患不均，老百姓一看知府也不太富裕的樣子，便也都不說什么，這使得焦城動的名聲還算不錯。

至于交趾戰場上還沒有什么新的情報傳來，我便又朝客棧掌柜要了份焦宇飛的畫像。

客棧掌柜撓了撓頭，說道：“大人，這焦宇飛的畫像倒是沒有，不如小人明個帶大人去街上給您指出來？”

我點了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翌日，客棧掌柜帶著我來到了一家酒樓，當然，也是劉氏商行的酒樓。我們站在二樓的窗前盯著街上的人來人往。

客棧掌柜指向街上一個身著布衣、看起來很普通的一個行人說道：“大人，此人就是知府家的公子。“

我仔細看著這個“普通人”的一舉一動，與吳廣乾所說的紈绔形象完全不同，甚至我沒看到焦宇飛身邊所謂的“加強了的護衛”。甚至許多沿街的小販百姓都跟這位知府家公子打招呼，焦宇飛也笑著一一應答。

焦宇飛在大街上一路走來，來到路邊一處餛飩攤上坐了下來。

我對客棧掌柜說道：“我去會一會這個公子，有人問起來，你就只說不認得我。”

說罷，我就下了樓，走近混沌攤，也朝掌柜要了份餛飩。

餛飩攤冷冷清清，除了我就只有這個焦宇飛了。

我坐到焦宇飛的對面，笑道：“公子，不介意吧。”

焦宇飛也笑道：“輕便。”

我余光注意到他桌子下的拳頭緊握，很緊張的樣子。

來往的行人中，有十幾個人目光在緊盯著這邊，逐漸地靠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