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壓根就沒有提過一句關于交趾暴亂的事情，看這副歌舞升平的場面倒像是太平無事一般。

而太子殿下就在一旁，李文說一句客套話他應付一句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曹將軍在一旁緊握著酒杯，臉色鐵青。

“敢問李總督，前線戰況如何了？”曹將軍問道。

怎奈何喧囂聲太大，抑或是李文故意裝作沒聽到，反正這個問題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回應。

曹將軍臉色愈發難看，一拍桌子，再次大聲問道：“敢問李總督，前線戰況如何了？！”

屋子里安靜了下來，李文舉著酒杯的手愣在半空，看向了曹將軍。

李文嘿然一笑，說道：“酒桌上不談這些?！?

“不說這些的話，末將就先告辭了?！辈軐④娖馍蟻砹耍D身就要離席。

“曹將軍，不要掃了大伙的興?！碧雍浅獾?。

“可……”曹將軍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來一句“是，殿下?！?

很快就又恢復了一片賓主盡歡的場面。

李文和太子又聊了幾句，起身走到曹將軍面前，笑嘻嘻地舉起酒杯說道：“來，曹將軍，我敬你一杯。”

曹將軍把頭扭到一邊去，不理睬他。

李文尷尬地撓了撓頭，眼看著臉色陰沉下來。

我抓緊站起身來，笑著說道：“李大人，曹將軍有些喝多了，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李文馬上換了副神色，笑著看向我，問道：“閣下是？”

“監察御史。”裴將軍醉醺醺地說道。

“原來是御史大人，失敬失敬?！崩钗淖龌腥淮笪驙?。

共飲了一杯酒，李文說道：“煩請御史大人回帳等到曹將軍酒醒之后，就和他說前線的情報明天一早就會送到軍中?！?

李文其實是知道曹將軍是醒著的，這話壓根就不是沖著我說的，曹將軍聽到了之后端起酒杯痛飲了一大口。

李文滿意地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繼續恭維太子去了。

……

宴席已散。

我跟著曹將軍來到了后軍賬。

曹將軍怒罵道：“老匹夫！”

我笑道：“李總督不是已經給你個交代了嘛，還有啥不知足的。”

“交代？我要是不問會有交代？就是個酒囊飯袋，只知道媚上欺下的貨色！”曹將軍氣鼓鼓地罵道。

“算了算了，睡覺。”曹將軍進了自己的大帳。

我也不再自討沒趣，也轉身回了中軍帳。

第二天一早，李文果真準時派人把情報送到軍中。

太子召集各個將領來到大帳，共商對策。

交趾軍隊約有十余萬兵力，目前兵分兩路，一路歸順州的邊界上嚴陣以待，一路則是已經進到思明府、思陵州大肆燒殺搶掠。將領們無非就只有兩種觀點——逐個擊破還是也兵分兩路。以先鋒將軍裴將軍為首的分兵一派，認為交趾不堪一擊，速戰速決。曹將軍則是穩妥點的想法，認為軍中到底還是有太子在，不宜分兵削減兵力，擔心太子殿下有什么閃失。

雙方爭吵不休，最后還是太子拍板決定——暫不分兵，先去思明府，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裴將軍面有不悅，但也只能抱拳稱是。

……

大軍拔寨，打算經柳州府去往南寧府。

柳州府倒還好，進了南寧府之后，官路上滿是流民，拖家帶口地向東北方趕路。偶爾會有些李文手下的軍隊設卡，阻攔這些難民。任由如何哭喊，就是不讓百姓通過。路邊一個老婦似乎與家人走散了，茫然地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雙眼無神地看著把手關卡的軍卒，干裂的嘴唇張了張，到底也沒說出什么來。

曹將軍怒罵道：“有本事為難老百姓，倒沒本事殺敵了！”說著，假裝不小心般地把一袋干糧掉在了路邊，不過卻也沒有讓老婦揀去，周圍流民多著呢，大軍離開之后一些青壯小伙馬上就把這些干糧瓜分一空，老婦還是茫然地坐在那塊石頭上。

曹將軍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驅馬加速離去了。

到了南寧府西南部的時候，村莊里已經見不到幾個人了，裴將軍的前軍每次一見到這種人去樓空的村莊總會加快速度，沖進去搜刮一空——其實本來也是空的，值錢的東西也都被帶走了，但裴將軍還是樂此不疲。太子也不加以約束，我這才算明白了曹將軍為何看不起裴將軍。

但是我作為監察御史，自然要履行職責，我去前軍找到了裴將軍。

裴將軍正在大口喝酒，酒水想來是從空村子里找到的。

“裴將軍，您的部下如此搜刮民脂民膏，您也不去管管？”我委婉地勸道。

“民脂民膏？我們拿的可都是老百姓不要的東西，御史大人言重了?！迸釋④娦χf道。

“可這些流民遲早還會返回這里的，這些東西不能算作是無主之物吧。”我繼續苦口婆心地勸道。

裴將軍瞥了我一眼，“御史大人以前沒有隨過軍吧？”問完，笑著揮揮手，示意我不要再打擾他喝酒。

我又來到了后軍，曹將軍見到我，苦笑道：“剛才去中軍沒見到張御史，你去了前軍？”

我點了點頭。

“你這個臉色，一看就是讓裴楠給懟回來了?！辈軐④娬f道，“這算什么，幾年前我們也有一次一起出征，他當時可更過分，韃靼前腳剛掠奪完的村莊，他后腳又去搶一遍。”曹將軍說完，面露厭惡地吐了口吐沫。

“德不配位，裴將軍是如何坐上的將軍之位？”馬上我就可以離開大軍了，我現在說這些也不怕得罪人了。

曹將軍嘆了口氣說道：“裴楠他爹就是將軍，他也是將軍就不奇怪了。再加上他搜刮之后會給當地知州知府分個幾成，也積攢下來些‘口碑’?！?

“好一手借花獻佛?！蔽亦托Φ?。

大軍到達了忠州的時候，前線傳來最新的情報，思明府的交趾軍已經北上進入了太平府。

將領們又一次來到中軍大帳共商對策。

最后決定，先西進江州，再南上太平府，奇襲敵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