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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相關文獻及理論

2.1 貧困脆弱性研究的國內外文獻綜述

貧困脆弱性問題最早可追溯到阿瑪蒂亞·森關于饑荒的分析,他認為即便是最嚴重的饑荒,也幾乎很難對全社會所有階層造成相同的苦難。受阿瑪蒂亞·森和20世紀八九十年代可持續發展理念影響,世界銀行在2000年年度《世界發展報告》中將“脆弱性”描述為“度量對于沖擊的彈力——沖擊造成未來福利下降的可能性”,至此,貧困脆弱性研究迅速成為貧困研究領域的前沿(章元,2006)。

2.1.1 貧困脆弱性的定義、分析方法及治理架構的國外解讀

2.1.1.1 貧困脆弱性的定義的爭論與共識

對貧困脆弱性的研究,國外研究起步較早且形成了相對完善的理論體系,但在對脆弱性的定義以及定量測度方面,學界尚存在較大分歧。已有的研究多將脆弱性與風險、家庭福利水平緊密聯系。如率先將脆弱性概念納入貧困領域的世界銀行就認為,脆弱性就是指個體或家庭在一定時期內遭受健康風險、自然災害、家庭變故、政策調整的可能性,簡而言之即各種負向沖擊致使其福利降到平均水平以下或受損的概率(世界銀行,2000)。Jorgensen、Alwang(2001)認為,脆弱性是時間對風險的響應函數,一個家庭現在暫未處于脆弱性狀態,但很可能在“從今以后”的某個時期面臨經濟波動等風險沖擊而陷入貧困狀態,衍生出脆弱性;一個家庭或個體的脆弱性程度主要由風險本身大小及家庭或個體的風險防御能力強弱決定,一般來說,風險沖擊越小,脆弱性程度也就越低,而家庭或個體的抵御風險的能力越弱,脆弱性程度就越高。到目前為止,學界對于貧困脆弱性的定義仍存在激烈的爭議,學者們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看法:

一是將其視為絕對意義上的貧困,即由于受那些無法克服、不可抗拒的因素制約繼而形成的絕對貧困,如區位制約、氣候惡劣、資源貧瘠、地形復雜等因素。這些不可抗拒的因素使得貧困群體無法通過自身的努力改善其生活狀況,致使其收入幾乎不能維持基本的消費需求,甚至導致簡單再生產活動難以為繼。

二是強調貧困群體生產、生活所依賴的基礎設施條件薄弱。在貧困地區,由于地方經濟落后,基礎設施資金投入缺口通常較大,致使醫療、教育、社會保障體系等“調節器”與民眾需求嚴重脫節,看病難、上學難、養老難“三座大山”嚴重削弱了貧困群體脫貧致富的斗志與信心。同時,貧困地區由于經濟文化落后,接受新的生產技術的可能性較低,從而阻止了技術革新與脫貧機會的攫取。

三是個體能力單薄論,該觀點基于能力貧困視閾,認為相當多的個體或家庭在農業生產中常感覺孤立無援,無法脫離個體家庭與村社之間的依附關系,表現出個體主體經營意識與主體能力的匱乏,無法適應多變的市場經濟變化。

四是強調貧困者應對風險沖擊的能力欠缺。按照世界銀行(2001)的風險分析框架,世界上所有單位個體和家庭都會遭遇各種自然的或人為的風險沖擊,但貧困群體由于缺乏平滑或抵御風險的資本或能力,致使其福利水平下降得最為嚴重,繼而導致其貧困程度加深,返貧概率增大。

五是遭遇沖擊或損害缺乏恢復能力。脆弱性定義包括了貧困者有無從風險沖擊中恢復的能力。脆弱人口在遭遇風險沖擊時是弱勢群體,而在被沖擊后,如無法有效獲得外界支持,那么弱者的地位便更加“穩固”,繼而陷入一種脆弱—貧困—更脆弱—更貧困的惡性循環。

鑒于政治、經濟、文化等不同研究領域對脆弱性定義千差萬別,越來越多的學者倡議建立一種較為通用的脆弱性分析框架,以進行不同學科領域的交流切磋。近年來,隨著脆弱性應用領域的不斷拓展,脆弱性的內涵不斷被豐富。國內外主流觀點贊同貧困脆弱性具有前瞻性(Siegel & Jorgensen,2001;宋志立,李雪萍,檀學文,2013),事先難以精確觀測到。在脆弱性定義上,接受程度較高的是預期貧困脆弱性(Vulnerability as Expected Poverty, VEP)與Pritchett(2000)的概率論觀點,前者將貧困脆弱性概念界定為個人或家庭在未來一段時期陷入貧困的可能性(Chaud-huri & Jalan,2002),而后者以概率論的觀點將貧困脆弱性定義為一個家庭在未來若干年內至少有一年會陷入貧困的概率。本書在綜合世界銀行及其他學者關于貧困脆弱性的定義的基礎上,將其概念界定為:貧困脆弱性是指個人或家庭面臨某些風險沖擊的可能,以及由于遭受風險沖擊而導致后續福利水平下降、財富損失到某一特定水平的可能性。簡而言之,貧困脆弱性即個人或家庭因為遭受到風險或沖擊而陷入貧困的概率。

2.1.1.2 貧困脆弱性的分析方法與治理架構

在脆弱性被納入貧困研究領域并被界定之后,一些學者嘗試運用特定的分析方法對其進行更為深入的研究。這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系統分析法與實證測度法。

系統分析法認為,系統是由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相互制約的若干影響因子耦合而成的。根據脆弱性的內涵與外延,貧困脆弱性系統應包括經濟系統、社會系統與生態系統三大子系統。這三大子系統相互作用、相互影響,共同為人的綜合發展、全面發展服務。三大子系統各司其職,發揮著不同的作用。具體來看,經濟系統為社會系統與生態系統奠定堅實的物質基礎,社會系統為經濟系統與生態系統提供組織保障和智力支持,生態系統作為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的環境因素,反作用于經濟系統與社會系統兩大子系統。而人的綜合發展是經濟發展、社會進步、生態良好的終極目的,也是三大子系統良性耦合發展的必然結果。按照系統分析法原理,可以對脆弱性系統進行定量評價,如通過構建脆弱性指標,確定貧困脆弱性人群的目標范圍、脆弱性程度,就可以提出相應的治理辦法或措施。一般而言,學界在衡量經濟系統指標時,多以人均耕地面積、人均糧食產量、人均住房等指標描述貧困群體的生產活動,而以人均純收入、人均消費、人均借貸等指標衡量其生活活動。社會系統指標一般用教育、醫療衛生、社會福利、社會保障、社會治安等進行選擇與測量。生態系統一般多以地理地質環境、植被狀況、水土狀況等指標進行描述。

不同于系統分析法,一些學者利用相關數據的先驗信息,借助數學計算或計量方法嘗試了對脆弱性進行實證測度。不同的研究者基于自己對脆弱性定義的界定,探索建立了多種不同的度量方法,歸納起來,大致可以劃分為三個流派。一是利用家庭福利變動性來度量。例如,Coudouel和Hentschel使用平均收入和平均收入標準差來測度脆弱性。二是使用未來消費(或期望效用)與貧困線(或效用)之差來度量。例如,基于FGT(貧困指數)的貧困測度,將脆弱性確定為貧困期望值與其現值之差。三是采用陷入貧困的概率來度量。該流派中的Chaudhuri提出了一個用截面數據預測貧困性的模型,該模型為解決發展中國家因缺乏時間序列和面板數據而不能度量脆弱性問題找到了一條可行路徑。

在理論探索及實證測度的基礎上,主要針對發展中國家的貧困脆弱性實證研究和實踐運用大量開展,諸多研究機構或學者相繼構建了自己的脆弱性治理架構。如世界糧食計劃署成功地將脆弱性分析引入緊急援助項目和發展項目,不僅提升了瞄準精度,而且還有針對性地為貧困人口制定降低脆弱性的扶貧措施。世界銀行也取得了一批重要成果。如世界銀行對埃塞俄比亞的研究反映,自然風險是該國農戶面臨的主要風險,在階段性旱災和牲口疫病面前,農戶缺乏實現消費平滑的工具,公共干預的重點應轉換到讓農戶能夠獲取干凈的飲用水、受教育權等方面上來。

倫敦大學Moran、Caroline(2002)教授認為,傳統意義上的貧困是靜態的,而脆弱性是動態的,兩者差異較大。脆弱性治理框架更應側重于貧困者抵御風險與損害的能力。Sen、Chambers、Conway(1992)注重對解決貧困的發展方法的研究,提出了獨特的SLA(可持續生計方法)。SLA的核心是“以人為本”,注重貧困者的貧困治理方案,主張運用SLA框架對貧困地區脆弱者的生存、生產狀況進行全面系統的研究,同時,政策制定者應將能提高生計維持能力的環節作為扶貧戰略的關鍵節點。在SLA的基礎上,基于貧困的脆弱性成因,瑞典斯德哥爾摩環境研究所(the Stockholm Environment Institude, SEI)與美國克拉克大學(Clark University)提出了一個更為寬泛的脆弱性SEI-Clark研究框架。該框架針對貧困群體提出了一個操作性較強的分析方法,用來預測和分析貧困群體可能遇到的風險和壓力。該方法包含了系統法的分析原理,囊括了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因素如何作用于脆弱性的分析機制,并提供治理措施和對策建議。Dercon(2005)緊緊圍繞脆弱性農戶面臨的收入風險、福利損失風險和資產風險,嘗試構建了一個外部沖擊型的脆弱性評估框架,并提出解決信息不對稱、市場不完善和非正規制度安排重構是實現脆弱性治理的政策干預著力點。

2.1.2 貧困脆弱性理論的國內評釋

受國外學術思想的影響,近年來國內的貧困脆弱性研究也逐步升溫。但時至今日,國內關于貧困脆弱性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分析方法與研究領域也多為“西為中用”,未充分兼顧國內不同地區不同階段的實際應用情況,研究領域大多集中在貧困脆弱性成因、脆弱性特征、脆弱性測度及脆弱性治理辦法,并基于脆弱性的視角,較為粗略地提出了關于特定地區或國家層面減貧戰略的新設想和實施步驟。

當前,國內對于貧困脆弱性的研究尚處于探索階段,已有的研究成果之中,大多數學者都集中于脆弱性貧困的成因、測度及影響因素等研究領域(譚學文,葉初升,李伯華等,2013)。韓崢(2004)系統地探討了貧困與脆弱性的關系,提出脆弱性是我國農村地區貧困的顯著特征和穩定脫貧的主要障礙,并建議以脆弱性作為新的切入點開展扶貧工作。胡永和、蔣永穆(2009)以我國日益凸顯的城鎮貧困現象為視角,深入解析了貧困脆弱性的原因及表現方式,提出了轉變傳統經濟增長方式、健全社會保障制度、投資教育等城鎮反貧新思路。郭勁光(2011)以遼寧地區的樣本調查縣數據為基礎,進行了實證研究,創建了干預、緩解脆弱性的減貧總體構架。黃承偉、王小林等(2010)運用貧困脆弱性測度的三種方法,建議在新的減貧戰略中建立風險、脆弱性預警機制,將脆弱性納入貧困監測和分析的范疇以便及時、準確地監測貧困的動態變化。

一些學者還結合某些地區的貧困脆弱性問題,展開了案例研究。如林洪濤、孫浩進(2006)在黑龍江貧困農村地區調研發現,農民應對市場風險的能力還較為有限,難以形成有效的抵御機制,極易引發脆弱性。他們在此基礎上提出了發展農業災害保險、增強醫療服務等應對之策。徐志明(2009)以江蘇省李莊村為案例,討論了農戶面臨的多種交織風險,如自然災害、地方流行病、社會不穩定等風險,并考察了用于平衡抵御風險的人力資本、金融資產、社會資產等現狀,提出以消除脆弱性為減貧突破口,建立綜合扶貧體系、注重人力資源培訓和教育等反貧困的若干對策思路。吳海濤等(2015)基于滇西南山區少數民族農戶實地調查數據,研究認為當前農戶生計正在以單一的糧食作物種植向多元化的經濟作物種植“轉型”,但交通不便、市場信息滯后嚴重阻礙了非農活動的拓展,繼而導致了抑制貧困脆弱性的生計資本的削弱。

除案例研究外,部分學者利用微觀數據對貧困脆弱性及其影響因子進行了詳盡的討論。陳傳波(2005)借鑒Dercon(2001)研究的一個風險與脆弱性分析框架,對來自中國貧困地區108戶的調查數據進行了實證分析,分析證實,農戶面臨的風險往往不是單一的,而是多種風險的交織,各種風險對農戶生活的影響較為廣泛,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方迎風(2014)以中國農村為例的實證分析也顯示:沖擊增大了貧困家庭的脆弱性,貧困家庭在面對各種負向沖擊時,會自然而然地降低生活消費支出,同時,沖擊也會降低貧困個體對技能培訓及教育的支出,而擁有金融資產和生產性資產會不約而同對沖擊起到緩解作用。王磊、黃云生(2014)以西部地區農村為研究對象,分別從內部基礎的薄弱性、對外部環境變化的敏感性、應對能力以及面臨風險的損失四個維度對西部農村經濟脆弱性特征進行了分解,分解結果表明西部農村經濟脆弱性經歷了整體強化、先升后降、弱化中存有風險的三個階段。左停、劉燕麗等(2007)實證研究也表明脆弱性問題是當前貧困群體的基本特征,而小額信貸的特殊作用在于脆弱性風險的防范和緩解,從而減少了脆弱人口陷入貧困的實際可能。

萬廣華等(2011)基于中國農戶面板數據的比較研究,較為精確地測度了我國農戶的貧困脆弱性并提供方法借鑒。在此研究基礎上,萬廣華、劉飛、章元(2014)研究更為深入,利用1995—2005年山西、山東兩省農戶調查數據,在國內首次嘗試從資產視角來綜合研究貧困脆弱性、慢性貧困和暫時性貧困問題。實證結果表明,從資產的角度看,我國農戶尤其是貧困農戶應該積累更多的物質資本、人力資本、金融資本與社會資本,不僅如此,還需提高資產利用率,從而降低其貧困的脆弱性。陳貽娟、李興緒(2011)借鑒Chaudhuri等(2002)的脆弱性研究框架,采用了云南省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277個自然村的調研數據,以分組的形式對當地的脆弱性進行了測度并歸類,分析結論充分說明該區頻發的自然災害、農產品價格波動是農戶致貧、返貧的重要因素,但致貧的區域差異較為明顯。在此基礎上,他們提出在扶貧開發政策的制定中重視社會保障,提高農戶的市場參與能力等政策建議。姜江、馬建勇、許吟隆(2012)以寧夏地區為例,運用灰色系統分析方法探討了農村貧困與農業災害脆弱性因子之間的關系,結果表明二者高度正相關,提出發展當地經濟、增加農民就業機會、增加寧夏地區適應氣候變化的投入等幾點建議。同樣,賀祥、熊康寧(2014)也運用了熵權灰色關聯分析法,將貴州巖溶山區人地關系系統中的各評價指標綜合對應分析,表明生態環境脆弱性、生態承載力等對農村貧困脆弱性有強烈脅迫性,同時,良好的區位條件與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對農村地區貧困脆弱性治理具有顯著“療效”。伍艷(2012)以四川藏區扶貧重點縣為樣本,著重研究了該地區農民生產生活狀況。研究發現:貧困地區生計資本普遍薄弱,家庭資產積累水平低下。在此基礎上,她利用LISREL8.7模型驗證了民生脆弱性各變量間的路徑關系以及影響效應。檢驗結果認為:農戶社會資本對農戶純收入有正向促進作用,農戶受教育程度與農戶社會資本、收入均存在顯著的正相關。基于檢驗結果,她提出政府和金融機構需發揮合力,運用多種扶貧手段幫助農戶增收,從而緩解貧困地區的民生脆弱性。

近年來,一些學者在貧困脆弱性實證研究中采用了CHNS數據(該數據全名為中國健康與營養調查,即China Health and Nutrition Survey,由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營養與健康所和美國北卡羅來納大學聯合采集),得出了一些有益的結論。如鄒薇、方迎風(2013)采用了CHNS數據分析了貧困脆弱性與人力資本投資、疾病侵襲的關系,結果顯示,貧困人群對疾病侵襲的敏感度較高,一旦遇到健康沖擊,最易陷入脆弱性狀態。楊文(2012)也采用了CHNS的數據,分析了學界熱議的社會資本與貧困脆弱性之間的關系,研究表明農村地區人情交往成本上升勢頭明顯,以人際交往支出費用為代表的社會資本對脆弱性的降低有顯著的促進作用。熊娜、陳池波(2013)提取了遼寧、貴州等南北9省區的CHNS樣本進行實證研究,實證得出財政扶貧資金對貧困脆弱性緩解作用十分顯著,而人力資本與社會資本的協同減貧作用亦十分突出的結論。孫穎、林萬龍(2014)利用CHNS 2006年和2009年的數據得出的實證結論進一步拓展了脆弱性的外延,分析表明,家庭收入水平、市場條件等因素是影響農村家庭營養脆弱程度的重要因素。他們還在模型分析的基礎上測度了我國農村家庭的營養狀況,測度結果顯示營養脆弱性測度可較為精確地預測大部分家庭未來的營養狀況。

綜上可以看出,定量測度與實證研究貧困脆弱性的影響因子已是學界探討的熱點話題,可以預判,在研究貧困脆弱性致因基礎上,深度剖析脆弱性的綜合治理之策必將是未來理論界與實務界關于貧困脆弱性研究的重點與難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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