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女兒的經濟意識
賈府的女人們大致可分為兩種類型,一類是姑娘、小姐、丫鬟們,她們大都心地單純,不通俗務,尤其是對錢財銀兩看得不重,甚至分辨不清;另一類是見到物質利益就如同餓虎撲食一般的女人。
《紅樓夢》中,賈府的女人們大致可分為兩種類型,一類是姑娘、小姐、丫鬟們,她們大都心地單純,不通俗務,尤其是對錢財銀兩看得不重,甚至分辨不清。最典型的例子是麝月竟不識戥。書中第五十一回,晴雯生病,為付給前來看病的太醫一兩銀子,麝月拿了一塊銀子出來竟不知道怎么稱。她提起戥子便問寶玉:“哪是一兩的星兒?”寶玉自是不知,直讓她揀最大的一塊給太醫。有其主,必有其奴。寶玉身邊的丫頭,像晴雯、麝月這些人,生性浪漫,心地單純,不認得秤也不知道銀子的大小價值,其實是不難理解的。
還有史湘云,她其實因家道式微,處境并不好,手頭還很拮據,有時來賈府這邊走動,盤纏都成問題,真乃生在大戶卻寒酸得很,但她竟然連當票也不認識。有一天,當拾到薛蝌的未婚妻——邢岫煙遺失的一紙當票時,她竟然高高地舉過頭頂,大呼小叫起來,連連追問是何人遺落了賬單。最后,還是見過世面、家里也開有當鋪的薛姨媽仔仔細細地向她解釋了一番,但看樣子湘云還是有些不明就里。
另一類是見到物質利益就如同餓虎撲食一般的女人。這些女人就是府上、園子里那些主一些事情的嬤嬤、奶媽等上了年紀的女傭們,如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來升家的、王善保家的和寶玉的奶媽、迎春的奶媽等,她們專愛弄權攬利、索賄、收禮、搶吃搶喝、偷主子的貴重東西等,興風作浪,無事生非。譬如李嬤嬤,她是寶玉的奶媽,第八回寫寶玉來梨香院看薛寶釵,被薛姨媽留下喝酒,李嬤嬤勸寶玉不要飲酒,掃了眾人的興,被薛姨媽支走。她樂得偷空回去把寶玉給晴雯留的豆腐皮包子拿給自己的孫子吃,又吃了寶玉的楓露茶,結果惹得寶玉大發脾氣。第十九回里,襲人回家過節,寶玉出去后她溜進寶玉的房里又想吃那蓋碗里的酥酪。還有迎春的奶媽子,她偷拿迎春的首飾賭錢,結果被查獲。而賈璉的奶媽趙嬤嬤呢也很會來事兒,精于算計。為了給自己的兩個兒子攬到“大觀園工程”的活計,她幾次上王熙鳳的門子,甜言蜜語,百般奉承套近乎,叫鳳姐架不住。正好賈蓉要到蘇州一帶采購建造大觀園的物資缺人手,于是便將趙嬤嬤的兩個兒子給派了去。
要是用世俗經濟的觀點來觀照賈府的第一類女人,來考量“紅樓”的女兒風,筆者認為,首先,由于賈府實行的是供給制的大鍋飯,不單是府中的姑娘、小姐,就連丫鬟、侍女們也一個個遠離經濟實務,她們過慣了平均主義的生活,習慣于清風明月,不懂得交易買賣,沒見過大錢,也未曾去當鋪里當過東西,自然對金錢、理財和經營都有些懵懂麻木,很不敏感。其次,她們不當家,便不知菜米今日貴明日賤,今日油醋這個價,明日菜米那般行情。若要走到柳媽、秦顯家或林之孝家的那一步,抑或日后有幸成為東府尤氏、賈政偏房趙姨娘那個層次的人妻人母,料想她們是一定要論斤論兩,討價還價,學會看戥,也會“關心糧食和蔬菜”的。然而,從小被送到賈府這等深宅大院做丫鬟、過著衣食無憂生活的她們,的確沒體會過生活的痛,也未曾嘗過當家的酸。最重要的是,因為沒有人給她們肩膀上壓擔子,她們一時還沒有養家糊口的責任和擔當。如果像鳳姐那樣,負有掌管一府人丁衣食用度之責,如果有探春“暫代數月”當家做主的機會,則她們對經濟賬目的往來、用度的增減刪削必然會非常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