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守夜
- 邱富剛中短篇小說作品集
- 邱富剛
- 5652字
- 2021-01-11 00:07:27
農歷五月剛過,六月還沒有到來,整天的下著雨,雨水正是集中的時候,白天和黑夜,僅僅是時間之隔的樣子,白天天空黑沉沉的,到了傍晚天色一下子拉下來,大地上的人才感到晚上時間已經到了,傍晚已經來臨了,一天不知不覺又過去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了,雨水淅淅瀝瀝響了半夜,天空黑沉沉的,陰冷陰冷的,大半夜了,應該不會有人來辦事了,包括村長來拿文件,播音員原來準備廣播稿,村民組長來上報民情之類的小事,應該不會有人來辦事了,天色已經傍晚了。
今天是大奎值班,村公所實行輪流值班制。
大奎想坐在沙發上睡一覺,養一養精神。
睡覺前,大奎要抽一支煙,這是多年來養成為的習慣了。
大奎拉開辦公抽屜,拿出一包石溪牌香煙,抽一支點燃,心平氣和的吸著香煙。
村長下班了,組長們走了,廣播員也走了,村公所里不能沒有人守夜,村公所辦公用具多,電腦,座椅,價值昂貴,群眾貧窮,防止群眾來偷政府的辦公用具當家具用,村公所每天安排一個村民組長輪流值班,今天輪到大奎值班,村公所守夜。
大奎生在農民家庭,父母是農民,靠幾畝地維持生計。大奎讀了幾年書,讀到了初級中學,沒有考取學校,仍然算得上村里有文化的人了。村小學需要代課教師,大奎毅然提出支援學校去教書。大奎教了兩年小學,被村長看中,提拔來當村公所的村民組長,管理自己下轄的村民組的事務。
大奎好學上進的秉性,大家非常喜歡他。今天是大奎值班。
村公所沒有設置警務點,大事小事都要自己派人解決。
村公所門鈴響了,天色這么晚了,誰還會來辦事呢。大奎望了望門外。
誰啊,有事情嗎,大奎問。走到門邊,邊扭開門把手走出來。
一個年輕人神色慌張的站在村公所大門外,二十二歲左右,穿著一件夾克,雨淋濕了他的衣服,年輕人渾身上下漉漉的活脫脫像一只落水雞。
大奎問,你是什么地方的村民。
年輕人回答說,錢家村村民。
大奎說,我就是錢家村村民組長,有什么事情,盡管說,不要怕。
年輕人問,外面雨大,能不能讓進去細談。
大奎說,可以。
年輕人說,家里發生大事情了,事情還得從經過說起。
祖父有兩個兒子,一個是伯父發達,一個是父親發展,伯父發達沒有娶妻生子,當了一輩子光棍兒,但是事業卻做大了,不僅當過公司老板,還風生水起于商界,他主要賣的是水果,開辦了許多水果店。我叫發才,今年二十二歲,沒有職業,在家里幫忙看店門。父親在石溪城里辦了一家公司,生產藍色牌電動車,電動車銷量廣,生意非常興隆,所以我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
伯父發達和父親經常鬧別扭,為了生意的事情,兩弟兄鬧得不可開交,爭執的原因是伯父覺著電動車銷量雖然大,賣電動車沒有自主權,全是幫人家賺錢,不合算。幾次三番勸父親也改賣水果算了。父親置之不理,繼續賣電動車。伯父生氣了,獨自一個人移居沿海去做生意。沿海人好吃,非常流行吃楊梅,伯父租地種了幾片楊梅,當了楊梅種植園的老板。按說經營應該非常不錯,楊梅流行呀,買的人多,可是,市場競爭激勵,廠家與廠家競爭生意。相互投機倒把,抽絲剝繭,地里倒焦油,柴油,泥土污染重,企圖讓對手沒有收益,伯父沒有種活幾棵樹,本賠大了,經過幾番努力,和對手大打出手還是無濟于事,心冷了打算回到老家來安度晚年。伯父賣了種植園,清算完資產,帶著旅行包回來了,伯父埋頭苦干,做了三十年的生意,大好的青春流失掉了,生意卻沒有獲得像他想象的那樣成功。大約在一九九九年,終于回到了老家哈拉村,他在哈拉村購置了一小塊地產,主要種苞谷洋芋,蔬菜,獨自生活,沒有再種植水果,水果讓他傷透心了。
三月,郵遞員送來一封信,沿海來的信,伯父接到信后,詫異極了,商業上的人情世故已經不在了,誰會寄信來呢,伯父拿過信來看誰寄來的信件。信封上沒有寫郵寄人的名字。拆開信封來看,潦草的寫著幾行字,信里面這樣寫著,混蛋,我要把你殺掉,你討厭的泥鰍寄。
誰寫給伯父的信……。我猜想伯父之死一定與這一封信有關聯,雖然是猜想,既然有疑問不能不弄個清楚。如今伯父和父親相繼死亡,我既然有疑問怎么能不弄個清楚。
伯父收到信之后,笑容突然從唇邊消失了,面如死灰,瞪瞪地瞧著那個信封,手顫抖著。這個情景被我看見了,我當時正在他的房間外面散步,觀察麻雀在樹上干什么的問題。
我問道,伯伯,怎么啦,什么事情令你如此心神不寧。
伯父說,沒事,說著,關上門走回他自己的房間去了。
那天,仿佛發生了一件很大的事,連大家在一塊兒居住的房間也變得冷颼颼的沒有一絲活力感,死氣沉沉極了。我把伯父的事情告訴了父親,父親說可能是經商時整過的仇家,翻了身,來尋仇,這些日子,不要到處亂跑,怕人家報復。
第二天,伯父找來村長,公開說,村長作證,身上還有些家產,存在銀行里,死后弟弟繼承那些家產,可憐無兒無女,死后不知道如何見祖宗面。淚潸潸起來,大家勸伯父不必憂傷。伯父立完字據后,父親接了字據,倆人送村長回去了。
伯父從此舉止異常,整天閉門不出,把時間消磨在寂靜的房間里。有時候還給室內門上了鎖。
有一天我聽到伯父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語,他說,我不怕你,誰也不怕,不管是人是鬼。
激烈的情況發作過去以后,心慌意亂地急急跑到外面來散步,見到我,沒有打招呼,好像心里有事,故意不說。好像一個內心深處布滿恐懼的人。
過了幾天,伯父去石溪街上趕集,去的時候歡天喜地,還喝了酒,傍晚有人打來電話,伯父死在街上了,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我們都很詫異,會不會與那封信有關,但是沒有證據,沒有報案,擱置下來。
父親在悲慟中辦完了伯父的喪事。
趕場天,我們父子銀行里去看存款,是不是真的有這么多。打開帳號,兩百萬之多。在農村,真是一筆不菲的錢了。
父親說,用伯父留下的錢,家里可以建一棟大房子,村里炫耀一番。還可以供我讀完大學。
父親每天出去,買水泥,鋼材,打算建一棟房子。我則呆在家里賣電瓶車。
今天,父親早上高高興興出去,沒有多大一會兒,有人打來電話,父親死在半路上了。我去料理,看見父親躺在半路上,樣子很獰猙,我才二十來歲,承受不住,心里恍惚著。覺得父親之死有點兒蹊蹺,一定和那封信有關,所以,冒著大雨跑來報案。
大奎聽了后,告訴發才,這么大的事情怎么才來報案,我這就幫你打電話給領導。
大奎撥通電話,把發才家的事情給領導說了,幾輛警車隨即開去了現場。
一個星期后,發才又來了,站在村公所門外,敲門,吸煙。
又是大奎值班,問發才有什么事情。
發才說忘記我啦。
大奎頓了一下,怎么會忘記呢,你是那個發才嘛,你家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發才回答說,還沒有結果呢。
大奎問,你來有什么事情嗎。
發才說,警察檢查了現場,當時下著雨,警察沒有檢查出蜘絲馬跡。叫我回家安葬好父親。其它的事情會調查。事情過去很多天了,沒有結果。發現了新線索,特來提供線索。
大奎說,怎么不去派出所陳述。
發才說,去了,沒有遇見人,刑偵大隊去縣城辦事情去了。
大奎說,你說,有什么新線索。
發才說,你知道一個叫小黑的流氓嗎。
大奎說,怎么不知道,他縣城里殺了人,犯了法,呆在縣城過不下了,跑來了石溪混跡謀生。
發才說,估計是小黑干的壞事。
大奎說,何以見得。
發才說,市場競爭激烈,許多公司廠長經常犯案。伯父沿海經商時,估計有一些不為人知,不透明的經歷。小黑發現了,敲詐伯父,倆人有過微妙的關聯。伯父死前,仿佛非常害怕人要他的老命。眾所周知,小黑無惡不作,伯父的死可能與小黑有關。
大奎說那封信件的內容,小黑才有這個手筆,小黑家勢力大啊。
發才說,是啊,小黑家勢力大啊。那一天,伯父在收到信的時候,神情可拍,不知道里面寫了些啥,搶來看,原來寫的是要報復伯父的恐嚇語。
大奎說,你把信件交到村里來,村公所組織跟蹤團隊,幫忙破案。
當晚,大奎動員了全村民組的骨干,進行了宏觀調控,定位跟蹤……高科技打擊,追捕。
信件沒有時間,年月日,寄信人的名字,怎么能確定兇手是誰呢。
發才問,接下來,我應該怎么做呢。
大奎說,不要去想報仇之類的事情,通過法律來達到那目的才是正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罪惡一定會被懲處。
發才說,謝謝你。
大奎說,不用謝。
大奎說,安心回家呆著,等待消息,村公所會幫你解決問題。
發才說,謝謝政府關心。
大奎說,好,明天開始調查你家這案子。
發才說,那么,等村公所的好消息了。
門外,狂風呼嘯,簌簌地敲打著窗戶。發才回去了,心滿意足地回去了。兇險的事似乎隨著狂風來到又被狂風吹遠了。案件的線索仿佛是強風中掉落身上的一片落葉,暴風卷著,誰能夠尋根溯源呢。
大奎默默地坐了一會兒,目光凝注著村公所預備爐子里紅彤彤的火焰。
大奎點燃了一支煙,背靠坐椅,藍色煙圈一個跟著一個裊裊飄向天花板。
大奎想,案子太稀奇了,誰一直糾纏著這個家庭。閉上了眼睛,冥想,兩肘靠著椅子的扶手坐著休息。
寫信人是哪個。兇手是哪個,有待去查證,村里沒有得力的人幫忙。發才居住的地方,自己可是責任人啊,官雖小,要對群眾負責。
流氓小黑有沒有可能是兇手。小黑后面有秘密團體,恐怖組織,高層做后盾,案件真是棘手。
性質是沒有疑問的了,純屬兇殺案件。自己官小,村民組長而已,管不了那樣多,報告村長再說吧。
大奎撥通了村長的電話。村長問發生了什么事情。
大奎說發才家出事了,發才的父親,伯父被人死了,死得非常蹊蹺,死前有人寫了恐嚇信。村長大人快來幫忙調查。
村長說,怎么會這樣呢,前些時間才請村里幫忙立字句,分家產的問題,怎么眨眼人死掉了呢。死的是發才的伯父吧。
大奎說,棘手的事情就在這里了,發才的父親也死了。
村長說,有啥情況,快說。
大奎說,發才的伯父死前有人送來了一封恐嚇信,估計兩者之死的原因與寫恐嚇信的人有關。
村長說,有嫌疑人嗎。
大奎說,有小黑。
村長說,嗯,是個問題,小黑是個人物。他幾次犯案,城里呆不住,躲到石溪來了,不是讓你們提高警惕,防止小黑流竄到村里作案,危害群眾嗎,一群飯桶,事情發生了才來報案。天色晚了,安心站崗,不啰嗦了,明天開會討論。
村長掛了電話。
村長招齊了一班人馬,討論發才家的事情。大奎會上陳述了案件的經過,村長說準備采取什么措施,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調查的結果。單單指望派出所那幾個稻草人,救不了急,村里還得兩手抓線索,解決群眾的安全問題。會后,派大奎親自去發才家調查情況,準備筆錄,口供,再回來商討對策。
大奎騎著三角牌自行車趕往發才家調查情況。
路過報刊亭,聽見報童吆喝著,看報了,新出的報紙,特大新聞,免費閱讀。
遞給大奎一張報紙,標題吸引住了大奎的注意力。報道的內容如下,昨晚九時,警員值勤,忽聞有人落水呼救,狂風暴雨肆虐,過路人無法營救。經水上警察協同努力,撈獲尸體一具。驗明該尸乃一名青年。衣袋里有一個信封,姓名為發才,生前居住錢家漕,尸體沒有任何暴力痕跡,純屬失足落水身亡。
大奎沮喪地坐了幾分鐘,情緒激動。怎么會這樣,發才死了,發才怎么會死了。案件的線索斷了,報案人死掉了,怎么才能把這個案子進行下去。
大奎回村里報告情況,給大家宣讀了報紙上的內容。
村長招齊原班人員商討對策,案子要進行下去嗎,大家發言踴躍。有人認為,線索已經斷了,況且報道里已經說明發才純屬失足落水身亡,不是被暗殺,村里不應該再調查下去了。有人認為,案件蹊蹺,發才家接二連三死了三口人,必有隱情。報案人雖然死掉了,不破案,作為責任人,對不住群眾。
村里組長意見不一,爭論了一天沒有結果。
大奎想起發才說的話來了,小黑經常勒索群眾,獲取錢財,以此為生,兇手估計是小黑。
還有那封信件以及發才的回憶,那一天,伯父收到信件的時候,神情可拍,信里寫有莫明其妙的恐嚇語。
資料就是這些,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大奎找村長商量對策,村長參與過發才一家的事情。
大奎問村長,發才家父子死之前是不是告訴過村長什么。
村長說,除了做那些財產的證明人,沒有其它的了。
村長家找到更有力的證據的希望落空了,證據都沒有力度。
此后,除了思考發才父子的死因,大奎每天外出調查案件線索。
有一天,下著暴雨,雨水打在窗上,鋪卷起漂亮的漣漪。
外面突然有人跑來推大奎家門。大奎拉開門,推門的是一個年青人,臉色蒼白,蒼白中呈青色。像是遇到什么大事了一樣。
大奎問,年輕人你有什么事情嗎。
年青人急切的說,發現了一個天大的陰謀。
大奎說,什么陰謀。
年青人說,今天路過后山時,山路上一個人也沒有,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突然跑出一個山賊來,手里拿著一把水果刀,對著我說,快把錢交出來,不然別想過去。老大是小黑,有外國的老大做后盾,要槍有槍,要炮有炮。小黑有一只隊伍,常年生活在海上,給當官的人和有錢人辦事。誰出錢,指使去勒索誰,團伙就去勒索誰。
發達的人曾經是小黑幫暗殺的對象。不是別人出錢請小黑殺害發達,出于勒索。發達經商的時候,多次在海賊區與小黑見過面,交往過多。發達年老以后定居鄉下,居住地點離小黑的窩點不遠,加上發達年邁了,體衰了,老朽了,不中用了,遇見上了小黑,小黑起了不軌之心。知道發達沒有兒女,小黑一次無意中遇見到發達后,想要勒索發達的家財,對發達起了殘害之心。一次次寫信騷擾發達。有計劃的謀劃之后,小黑逼死了發達。這是多么大榮譽。標志著今后誰也得罪不起小黑了。山賊還說出了另外幾樁無頭案件。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后山跑出來。知道你們在偵查發才家的案件,特意來提供線索。
聽到這個消息,大奎心里終于放下了重負。提供線索的相關人員留下了口供。小黑幫的勢力那么大,怎么鏟除。大奎打算把事情報告給村里。
第二天,騎上三角牌自行車,大奎去了村公所。見到村長,大奎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部報告了村長。
村長根據知道的消息,向縣里借了幾十個警察,備了幾十幾條槍,把小黑抓捕歸案了,小黑交待了全部犯罪的經過。
事情辦完了,村長說,大奎你立了大功了。從今以后別當組長了,給你副村長當。
大奎高興的回答,謝村長大人。
大奎當了村長后,勤勤懇懇,辦事周全,大奎打算在副村長的位置上干一輩子當牛做馬的活兒,大奎不是沒有上進心,大奎有的是上進心,時事不允許,學歷不允許,大奎沒有升官,在一個位置上一座可能就是一輩子。
每次換任,上去的不是老干部的子弟就是有錢人里安插過來的妻妾,大奎也不羨慕,自在逍遙,滿足于當下的生活,職務。安安分分當自己的副村長,做自己的事,吃自己的飯,人家碗里的不去稀罕……。其老實巴交,勤勤懇懇的辦事精神值得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