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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婚宴命案

承乾四十六年。

昭承皇帝宇文鴻昏庸無能,荒淫無度,暴政橫行。

外戚南宮家族憤然起兵,宇文鴻根基甚深,負(fù)隅頑抗,南宮家族歷經(jīng)三年苦戰(zhàn),終推翻暴政,誅殺宇文鴻,自立為王,改國號為天啟。此后,因前朝余黨眾多,群雄割據(jù),不肯臣服,再加各部落分裂作亂,南宮家族又征戰(zhàn)近二十年,方一統(tǒng)天下,迎來國泰民安。

天啟二十三年。

昏暗的光線,陰森的氣息,破舊的石壁,斑駁的鐵柵欄。

狄青青緩緩蘇醒,石床又硬又濕,睡得渾身都疼,她伸手揉了揉酸澀的肩,坐起來。周圍的環(huán)境,令她有片刻的愣怔。

這里是天牢。一切的變故,終究不是噩夢,醒來才發(fā)覺如此真實(shí)。

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尚未脫去的大紅嫁衣,金線繡成的鳳凰振翅欲飛,極盡奢華。她自嘲地笑了笑,取下頭上沉重的鳳冠,長發(fā)如瀑傾下,隨意地束起。

昨日是她大婚之日。

沒有等到新郎,卻等來了牢獄之災(zāi)。

明媒正娶的翊王妃落魄至此,她心中明白,更大的風(fēng)浪要來了。

整個狄家,怕是要遭難。

正想著,石室大門猛地被推開,陰冷潮濕的風(fēng)隨之灌入。狄青青未及抬頭,一聲怒喝已傳入耳中。

“狄青青!”

狄青青抬眸,來人的容顏,倒是舉世無雙。穿著張揚(yáng)跋扈的墨色金邊長衫,發(fā)束金冠,筆直的眉峰下有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抿成一字的薄唇,如刀鋒般,五官的每一樣,皆是鬼斧神工精雕而成,渾身傲氣凌人,隱有氣貫九天之勢,舉止亦是不凡。

只是,這脾氣?

“王爺,想不到新婚之夜沒見著,第一次見面會在天牢里?!钡仪嗲鄵哿藫垡滦?,整了整嫁衣,從容淡定地坐著。

南宮翊一愣:“你見過本王?”明明昨日迎娶之時,他壓根兒沒出現(xiàn),拜堂也缺席。

狄青青笑著聳聳肩:“沒見過。猜的?!彼焓种噶酥改蠈m翊腳上的黑色鹿皮靴,“民間常道,翊王擅征戰(zhàn),喜穿靴。”她省略了后面一句,性跋扈,怒無常。翊王的張揚(yáng)跋扈可是世人皆知。

眼前的女子,如此鎮(zhèn)定,雖在大牢,卻無一絲狼狽。南宮翊不由細(xì)看她的容貌,心中暗驚。黑發(fā)及腰,發(fā)間零星點(diǎn)綴著珍珠,純凈似夜空里的繁星點(diǎn)點(diǎn)。明明是剪水秋眸,黛眉紅唇,嫵媚天成,卻渾身透著股英氣,尤其那雙既晶瑩又銳利的眼眸,攝魂奪魄,令人怦然心動。

南宮翊皺眉,突然想起來,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于是他冷著臉厲聲質(zhì)問:“本王問你,紫涵死了,有人昨晚見到你出現(xiàn)在石亭附近。之后紫涵就遇害了?你為什么要?dú)⑺???

昨晚?狄青青回想起昨晚,因新郎始終不現(xiàn)身,她百無聊賴,便自己揭開紅蓋,從喜房走出去散散心。

王府很大,亭臺樓閣,九曲十八彎,當(dāng)行至一假山處,她瞧見石亭里,一名紫衣女子提著大紅宮燈,正與一名男子說話。隔得遠(yuǎn),男子背著身,看不清面貌。不過,身穿大紅喜服的男子,想來是她未謀面的夫君。

她并未久留,也不在意,又轉(zhuǎn)了一圈便回到了新房。不過當(dāng)時,她似乎看到石亭附近有一道黑影經(jīng)過。

沒想到,竟會誣陷她殺了紫涵。

“不錯,我昨晚的確經(jīng)過石亭。也曾見到了紫涵姑娘?!钡仪嗲啻鸬馈?

南宮翊眸中透出暴戾之色,冰冷地道:“別以為狄家是首富,要挾本王娶了你。本王就不敢拿你怎樣,殺人償命?!?

聽了這話,狄青青笑了。

這一笑,若蘭花盛開,竟美得讓南宮翊看呆了。半晌,他才惱怒道:“殺了人,你還笑得出來?真是蛇蝎心腸?!?

狄青青打趣道:“心疼了?愛妾?”

南宮翊的俊顏微僵,頓了一下。

狄青青一臉了然:“哦,看樣子不是。該不是什你的救命恩人。你準(zhǔn)備以身相許的人?”

“你!”南宮翊俊顏微紅。

“哦。”狄青青又是一臉了然,“看來我猜中了。”

南宮翊氣結(jié)。明明他來興師問罪,卻被她套話,牽著鼻子走,看來他這個王妃不簡單。

他不愿輸了氣勢,突然大步上前,將狄青青拉起來,一步一步將她逼至墻角,一把按住她瘦削的肩,冷冷地盯著她:“你趕緊將事情的經(jīng)過交代清楚。不然,別怪本王不客氣。”

狄青青生來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兩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對方。

那一刻,她細(xì)看之下才發(fā)現(xiàn),他的瞳仁竟帶著些許銀灰色,此刻正半瞇著,帶著憤怒和危險的意味。

狄青青毫無懼意地迎著南宮翊的目光。

而這樣鎮(zhèn)定的眼神,毫無懼色,不禁令南宮翊動容。

他逼近她,冷冷地對峙。

僵持中,突然,肩上的傷猛地抽痛起來,他的手一時撐不住,整個人前傾,重重地壓在她身上。她的身體極軟,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竟令他心猿意馬。

他用力甩開她,將她甩在石床上,懊惱自己的失態(tài)。

狄青青被他甩得渾身疼,還不忘消遣他,佯裝一臉了悟。“哦……”她故意將尾音拖得長長的,“王爺,我明白了。該不是尋?;油婺伭?,想找點(diǎn)刺激,想在這里洞房花燭?這才把我打入天牢?”

“住口,本王才不屑碰你?!蹦蠈m翊氣急敗壞。這女人,真不知廉恥。

“我沒有殺人?!钡仪嗲嗔x正詞嚴(yán)道。

“素不相識,沒有動機(jī)。信不信是王爺?shù)氖?。是不是欲加之罪,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她眼角的余光瞥見他手背上有道很長的傷口,看似一直蜿蜒至肩膀。這傷看起來已有月余,尚未痊愈。

“你的傷?”狄青青多看了幾眼。想來剛才他是肩傷發(fā)作。

南宮翊有些尷尬:“不勞你費(fèi)心?!?

“王爺,昨日大婚。你沒有迎親,也沒有拜堂,喜轎走的偏門。你該羞辱我的也羞辱了,目的也達(dá)到了。我們狄家是天下首富,南宮家族推翻前朝又征戰(zhàn)多年,正值休養(yǎng)生息時期,想拉攏狄家,聯(lián)姻也可以理解。既然你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嫁你。但婚又成了,我們大可以各過各的,互不干擾。王爺意下如何?”

南宮翊挑眉詫異地望著狄青青:好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

不知為何,她這樣說,他竟覺得心里不舒服。

“我不想從你身上得到什么,無所謂爭寵,所以不可能殺素未謀面的紫涵。我不想當(dāng)這王妃,王爺大可不必費(fèi)盡心機(jī)陷害我。王爺若真想報恩,就應(yīng)該找出真正的兇手,慰藉她的在天之靈。王爺這趟白跑了,請回吧。”狄青青毫不客氣地送客。

“你!”南宮翊語塞,竟無言以對。

沒想到她伶牙俐齒。他真是小瞧了她。她將該說的都說盡了,余地都沒有留給他。而他能做的,只有拂袖離開。

南宮翊走后,狄青青繼續(xù)躺回石床休息。

既來之,則安之。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石門被輕輕推開。

來人的腳步聲很輕,但狄青青還是聽到了,顯然不是南宮翊的腳步聲。

她坐起身,望向來人。

此刻,溫暖昏黃的燭光落在來人的臉上。

待她看清那男子的長相后,竟移不開眼。

那男子穿一襲藏藍(lán)色的官服,袖口處繡了簡單的銀絲竹紋,烏黑的發(fā)絲用白玉簡單地束著,身形修長,渾身透著優(yōu)雅的氣度,與南宮翊張揚(yáng)跋扈的氣質(zhì)完全不同。

她不禁暗嘆,好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賞心悅目。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溫暖的目光。當(dāng)他用這樣溫暖的目光望著你時,天地間一切仿佛都不存在。

狄青青半晌才回過神來。

“翊王妃?!蹦撬{(lán)衣男子淺笑道。

狄青青回以微笑:“大人是來放我出去的?”

藍(lán)衣男子一愣:“王妃已經(jīng)知道了?”

狄青青搖搖頭,淡淡地道:“猜的,朝廷大員親自出馬,必定是來放我回去的。若提審我,只需獄卒。”

藍(lán)衣男子目光微微一閃,女子如此鎮(zhèn)定,當(dāng)真罕見。怔了半晌,他自袖中取出一個卷軸,遞給狄青青道:“王妃冰雪聰明。王府涉案,在微臣管轄之內(nèi)。王爺著微臣暫放王妃,待證據(jù)確鑿,再行定論?!?

呵,狄青青接過卷軸,稍稍翻了翻,她就知道南宮翊被她說動,卻拉不下面子,只能叫別人來放了她。

原來面前的藍(lán)衣男子名喚宮皓月,雍南六郡按察使,官居三品,是大理寺卿霍進(jìn)賢的得意門生。

狄青青起身便要朝牢外走去。

“等等,王妃。您確定這樣回去?”宮皓月突然出聲喚住她。

“大人的意思是?”狄青青回頭,不解。

“王妃請稍等?!闭Z罷,宮皓月輕擊雙掌,一名在牢外等候的獄卒連忙端著長托盤進(jìn)來。

宮皓月接過托盤,小心翼翼地將蓋布打開。

他的動作不急不緩,氣質(zhì)如一脈清流,每一個舉動都透出渾然天成的優(yōu)雅尊貴。

“這是微臣準(zhǔn)備的衣物配飾,還請王妃更衣。若是王妃換好了,喚微臣一聲便好?!睂m皓月半躬著身子退出牢房,屏退所有的獄卒。

狄青青望了望托盤之中,一襲天藍(lán)華裳,一條綴滿水晶的腰帶,一雙金線繡花鞋。

不過,最令她感動的還是一把彎彎的牛角木梳。黑色的木梳,好似天邊彎彎的月牙,橫躺在柔軟的衣衫之上,安詳靜謐。

狄青青低頭打量自己的大紅嫁衣,瞬間明白了這溫潤男子的用意,此番成婚于她仿佛是個笑話。大婚之夜便入獄,再穿著嫁衣回王府,只怕遭更多人奚落。

他,有心了。

相贈衣衫一套,木梳一把。

如此心細(xì)體貼的男人。

狄青青自問閱人無數(shù),可那一刻,她卻覺得心中某個最柔軟的地方被刺了一下,眼眶竟微微濕潤。

很快她換好衣裳,宮皓月一路將她送出大牢。

到了門口的時候,已有馬車等候。

牢外,晚霞漫天,原來已過了一日。

狄青青轉(zhuǎn)首:“宮大人此行,可是去王府查探案情?”

宮皓月頷首:“正是。”

狄青青微微一笑:“可否讓我一道看看現(xiàn)場,輔佐查案,青青不才,略知一二。”

宮皓月震驚地望向狄青青,女子竟會查案?太不可思議了,他遲疑道:“可王妃尚是疑犯?!?

“所以,才更要為自己澄清?!彼袂閳远?,“如果大人信得過我。”

宮皓月頷首:“那是自然?!彼Ь吹亓瞄_馬車車簾,“王妃請上馬車?!?

狄青青拎起裙擺,登上馬車。

車旁,宮皓月翻身上馬。

狄青青撩開車簾,突然道:“宮大人,相贈衣衫木梳之恩,青青銘記于心?!?

語畢,狄青青合上車簾,馬車緩緩離去。

獨(dú)留宮皓月一人滯立在風(fēng)中,片刻后才回神,策馬追上馬車。

抵達(dá)王府時,天色已暗。

翊王府中處處點(diǎn)著長串的大紅宮燈,涼風(fēng)拂過,滿園柔和的紅光搖曳。

狄青青再度踏入王府,管家林天陽略有吃驚,仍上前相迎:“王妃,您回來了?我這就差人送晚膳去您房間?!?

狄青青挑眉:“不用,我在牢里吃過了?!?

林天陽干笑一聲,側(cè)身向?qū)m皓月作揖:“宮大人,這邊請。王爺已等候多時?!闭f著,林天陽便為宮皓月領(lǐng)路,“紫涵姑娘住的廂房,位于王府東邊,名東廂房,是王府專為客人所設(shè)的?!?

“那東廂房除了客房,平時還有什么人居???”宮皓月問道。

“東廂房亦是我和王府的侍衛(wèi)長居住之地。”林天陽介紹道。

狄青青一路走著,一路打量著王府。昨日出嫁,她蓋著蓋頭,并沒有看清。

東廂房左邊是僻靜的花園,右邊是一座池塘,池塘另一頭才是王府下人和侍衛(wèi)們的居住地,如此來看,東廂房算是一處比較獨(dú)立的院落。

狄青青來到東廂房的時候,侍衛(wèi)們早將房門圍了起來,不讓丫鬟、小廝等不相關(guān)的人靠近。

正值夜晚,一盞盞燈籠將東廂房照得通徹,透過人群的空隙,能看到紫涵所在的房間內(nèi)血跡斑斑!

林天陽見狄青青一路跟隨至東廂房,面露難色:“王妃,您恐怕……”

“是我讓王妃看一看現(xiàn)場。若有事我承擔(dān)?!睂m皓月道。

林天陽不敢再言,趕緊讓侍衛(wèi)分開讓道。

狄青青負(fù)手緩緩踱步,走進(jìn)房間。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血,很刺眼,雖然已經(jīng)凝固,依舊觸目驚心。

血跡的盡頭,是一名靠著床沿的妙齡女子。依著明亮的燭火,能夠看出,此女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女子的左手無力地垂著,右手搭在床邊的燈盞上,手中握著一根火燭。那火燭已經(jīng)熄滅,可是卻點(diǎn)亮了旁邊紅色的燈籠,紅色的燈火映得女子全身都發(fā)紅。

奇怪的是,女子臉部表情安詳,一副如釋重負(fù)的神色,仿佛得到解脫般。

不用問,這女子就是紫涵。

“你怎么來了?”南宮翊站在尸身旁,滿臉的復(fù)雜之色,見狄青青突然到來,不由得皺眉詢問。

南宮翊身后,還站著兩個人,分別是正侍衛(wèi)長葉武以及副侍衛(wèi)長江城。

“我為什么不能來?”狄青青反問道,“想給自己洗清冤屈,不行嗎?”

南宮翊薄唇微動,想說什么,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只是瞪了一眼狄青青,回頭對侍衛(wèi)長葉武說:“看好她,別讓她碰任何東西!”

“是!”葉武領(lǐng)命。

“宮大人,請看。下手之人,真是殘忍,如此對待一個弱女子?!蹦蠈m翊伸手指向紫涵,“昨晚沒有任何可疑之人經(jīng)過,除了,有人瞧見王妃出現(xiàn)在石亭附近。而石亭離東廂房最近。”

“是,王爺?!睂m皓月頷首,他上前查探。

“你認(rèn)為,我新婚之夜,在石亭撞破你倆奸情,所以有理由殺害紫涵?”狄青青冷冷地哧了一聲。

南宮翊立刻拉下了臉:“什么奸情,休要胡說?!?

“哦,是私會,抱歉,用詞不當(dāng)?!钡仪嗲酁t灑地聳聳肩。

“你!”南宮翊發(fā)現(xiàn)自己遇到狄青青以后,變得特別詞窮,三兩句話便被她駁了回去。而他本就是擅長行軍打仗,不善言辭之人。

宮皓月看了又看,面露難色:“線索太少了。”

狄青青也不搭理南宮翊。她繞著紫涵的尸體走了一圈,又邁步在房中各個角落查看,除發(fā)現(xiàn)一個打破的花瓶之外,似乎沒有其他可疑之處。

管家林天陽看到這一幕,悄悄抹了一把汗。這個王妃,看來不好惹。非但不害怕尸體,還敢四處查探。就憑這一點(diǎn),男人都汗顏。

“呵呵!基本上可以確定!”最后,狄青青的腳步停在紫涵尸體邊,一副思索的神色。

“可以確定什么?”南宮翊見狄青青這般,疑惑地問道。

狄青青伸出手指在南宮翊的面前晃了晃,道:“可以確定我不是兇手。”

宮皓月輕輕在狄青青身后推了她一下,小聲提醒道:“王妃,要謹(jǐn)慎?!?

“放心?!钡仪嗲嘈÷暬氐?。

南宮翊滿臉不信,任誰都不會相信,一個人在案發(fā)現(xiàn)場走一走,就找到了兇手。

“那你說,兇手是誰?”南宮翊冷笑問道。

狄青青表情嚴(yán)肅,目光依次掃過南宮翊、宮皓月、管家林天陽、正侍衛(wèi)長葉武以及副侍衛(wèi)長江城,最后手指指著紫涵本人。

“兇手就是她自己!”狄青青冷聲道。

“胡扯!”南宮翊脫口而出。

狄青青指著紫涵尸體,說道:“你們看她死前臉部的表情,很安詳!”

宮皓月上前仔細(xì)端詳起來,進(jìn)門時他也注意到了。

“的確,好像還在微笑!”管家林天陽點(diǎn)頭說道。

“可是,這又能說明什么?死者的表情千奇百態(tài),不足為奇?!睂m皓月疑惑地問道。

南宮翊同樣看著狄青青,想聽狄青青怎么解釋。

狄青青用手指著地上一大片的血跡,而紫涵正是坐在血泊之上,血是從紫涵背后流下的。

“我剛才看過了,她是頭部受創(chuàng),失血過多而亡!”狄青青繞道紫涵身邊,輕輕地將其頭部向前移動。

眾人望去,果然看見在紫涵的后腦部位,有一個傷口,周邊的血液已經(jīng)凝固,看起來有點(diǎn)發(fā)黑。

狄青青松開紫涵的腦袋,擺回原位。又走到尸體旁邊的四方桌旁,敲了敲面對紫涵的桌角。這桌角通體都是木質(zhì),偏偏這個桌角上加了一層鐵皮。

“我猜,這個桌子在搬進(jìn)來時,應(yīng)該摔過,剛好這個桌角撞了個缺口,你們就用鐵皮將其包了起來。”狄青青說著,手指在鐵皮上一抹,擦出一層黑紅色的污漬。

“對對,我還記得那天剛好下雨,因?yàn)榘徇\(yùn)途中,有人滑了一跤,所以桌子摔缺一角,就補(bǔ)了一下!”管家答道。

狄青青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手指上的污漬放在鼻尖聞了聞,說:“然后,紫涵姑娘不小心,向后倒去,剛好腦袋撞在了上面!”

“然后就失血過多而亡,所以她是不小心自己摔死了?簡直荒謬!難道你沒看到房間中有打碎的瓷器嗎?肯定是有人闖進(jìn)來,殺害了紫涵!”南宮翊神情不屑,反駁道。

狄青青不置可否:“我好像沒說過,沒有其他人進(jìn)來過!”

“王妃的意思是?還請王妃明示?!睂m皓月問道。

狄青青繼續(xù)道:“除紫涵姑娘這個兇手外,自然有一位幫兇?!?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南宮翊的聲音大了幾分,耐性已然到了極限。

狄青青不急不躁地說道:“很簡單,有人進(jìn)來和紫涵姑娘發(fā)生爭執(zhí),那破碎的瓷瓶就是證明。后來二人鬧得更兇了,致使紫涵姑娘撞在了桌角上,那人見此,就跑了,留下紫涵姑娘一人!”

“然后?”南宮翊追問道。

“然后,紫涵姑娘因?yàn)轭^部受創(chuàng),行動不便,挪到床邊,點(diǎn)燃了那盞紅燈籠!本來她是可以求救的,可是她沒有這樣做,而是坐在那里等死!所以她是殺害自己的兇手,那個離開的人,則是幫兇!”狄青青邊說邊演示一番,還原當(dāng)時的情形。

“按照王妃的意思,那個離開的人,就是致使紫涵姑娘死亡的元兇了?!睂m皓月接過話。

“哈哈?!蹦蠈m翊突然笑出聲來,“狄青青,這些推斷又能說明什么?全是你的胡亂猜測。而且,任憑誰都知道,殺人兇手逃走了,還需要你說?”

宮皓月卻道:“王爺,王妃的話不無道理。至少可以推斷,王妃不是兇手,因?yàn)樽虾媚锊粫试副煌蹂λ蓝磺缶?。所以,此事尚有很多疑點(diǎn)?!?

南宮翊的臉色更黑了,冷眼盯著狄青青:“你一個女子,查什么案,趕緊回房,別在這里瞎胡鬧?!?

“兇手此刻就在這個房間中?!?

冷不防,狄青青語出驚人。

在場的人都是一愣,臉上的表情,明顯寫著不相信三個字。沒有證據(jù),沒有證人,想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破案,簡直就是不可能。

南宮翊更是滿臉不信。

“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狄青青走近南宮翊身邊,眼角一勾,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這眼神,帶著些許魅惑。莫名地,南宮翊心里竟有某根弦被觸動。

“沒興趣!”南宮翊走開幾步,遠(yuǎn)離狄青青,故作鎮(zhèn)定。

“怕輸?”狄青青的目光充滿了挑釁,她已經(jīng)看出,南宮翊此人的情緒幾乎都寫在臉上,他好強(qiáng),性子張揚(yáng),一身傲骨。

“我怕輸,開玩笑!”南宮翊哂笑,說道:“那你說,如何賭法!”

“半個時辰內(nèi),我找出兇手,今后我與王爺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各過各的,互不干涉。我若找不出,王爺大可以再把我送回大牢,附上一紙休書?!钡仪嗲嗾?。

管家林天陽伸手抹了一把冷汗,這王妃,處處觸王爺?shù)哪骥[。而且,這輸和贏,似乎沒有區(qū)別啊,都是要和王爺劃清界限。竟然有女子剛過門就甘愿失寵,真是奇事。

宮皓月若有所思地望著狄青青,不言不語。

“好!”南宮翊卻一口答應(yīng)。

狄青青笑了:“你們在這等我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后我就回來!”

說罷,她轉(zhuǎn)身走出東廂房,身影翩然消失在夜色中。

南宮翊命人點(diǎn)香計時,他倒要看看,她有何能耐?

半個時辰將近的時候,狄青青果真回來了。

“時間到了,兇手呢?”南宮翊第一句話就是詢問結(jié)果。

狄青青沒有回答,而是指著管家林天陽、侍衛(wèi)長葉武、副侍衛(wèi)長江城,說道:“兇手,就在你們?nèi)齻€人當(dāng)中!”

“什么???”南宮翊一驚。

“你是在開玩笑?”南宮翊惱火道,“他們都是本王的親信!為什么要?dú)⒈就醯摹让魅恕!?

狄青青百無聊賴地把玩著自己零星散落的長發(fā),說道:“剛才的半個時辰內(nèi),我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了,在這個王府內(nèi),只有你們?nèi)四芙咏虾媚铩!?

“現(xiàn)在開始,我問你們,你們除回答之外,不能說任何話。”狄青青的目光落在南宮翊身上。

“你問?!蹦蠈m翊答道。

狄青青笑了笑,問道:“王爺,你是否可以告訴我,昨晚你是何時與紫涵姑娘分開的?”

“子時。”南宮翊回答道。

狄青青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向葉武,問道:“葉武,你入睡之前,紫涵姑娘睡了沒?”

“不知道!”

“你入睡之時,紫涵姑娘睡了沒?”

“不知道!”

“你入睡之后,紫涵姑娘睡了沒?”

“不知道!”

葉武的回答,是三個不知道。

接著,狄青青同樣問了江城和管家林天陽這三個問題,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如此簡單的問題,重復(fù)問。南宮翊的神情顯然不耐煩。

“啪啪!”

然而,狄青青卻輕拍手掌,說道:“很好,這樣一來,兇手便確定了,不過這動機(jī),的確耐人尋味。江城,你的動機(jī),不妨說來聽聽?”

猝不及防地公布結(jié)果。

眾人先是一愣,再是一驚,接著目光紛紛投向江城。

“??!”江城聽了狄青青的話,大驚失色,立馬跪在地上,惶恐地說道:“王妃明斷,小的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翊王府殺人??!”

“王妃有什么證據(jù),能證明是他所為?”宮皓月一直沒開口,此時突然問道。

狄青青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道:“第一,殺害紫涵姑娘的人,肯定是她認(rèn)識的人。因?yàn)樵谶@深夜,一名女子怎會讓陌生人進(jìn)入自己的房間呢?”

“第二,紫涵姑娘在王府居住一月有余,你們有誰見過,她與什么陌生人來往呢?”狄青青問道。

“她是孤兒。一個多月前因機(jī)緣巧合救了本王,所以,本王收留了她。”南宮翊說道。

“所以,翊王府戒備森嚴(yán),怎么可能有人闖進(jìn)來殺害一個弱女子呢?”狄青青說道,“第三,除去翊王,只有他們?nèi)齻€是有理由讓紫涵開門的人?!?

“在王府,屬管家和紫涵交集最多,葉武次之,而江城,不曾聽到有人說,他和紫涵有交集。”狄青青繼續(xù)道。

“你怎么知道這些?”南宮翊皺著眉頭問,“而且,沒有交集,不是更應(yīng)該不是兇手?”

狄青青答道:“剛才的半個時辰,我就是去了解這些?!?

“可這些,并不足以證明江城是兇手。”宮皓月亦是凝眉,擔(dān)心狄青青是否草率了。

“反常必有妖,四個人都住在東廂房,江城與紫涵兩人,卻如同陌生人,這說明他們在掩飾什么。”說到這里,狄青青看向地上跪著的江城。

“然后呢?”南宮翊聽罷,似乎來了興趣,繼續(xù)問道。

狄青青走到紫涵的尸體邊,說道:“我剛才問了三個問題,只有江城撒謊?!?

“撒謊?”宮皓月更加不解。明明大家都是回答“不知道”。

“按照東廂房的布局,江城每次進(jìn)出自己的房間,肯定會經(jīng)過紫涵的房外,而在子時之后,翊王府的守衛(wèi)會輪班。昨晚是葉武值班,天色暗了,江城勢必要回房。”

“那么,在回房的過程中,不可能不經(jīng)過紫涵姑娘的房間。若是紫涵姑娘的燈是亮著的,說明紫涵姑娘未睡;若是沒有燈光,則說明紫涵姑娘已經(jīng)入睡!”

“而江城回答三個問題時,都是不知道!所以他在撒謊!”狄青青肯定地道。

“王妃,這也不能說明就是小的殺害紫涵姑娘??!小的只是不敢回答王妃的問題啊。其他人怎么回答我就怎么回答了?!苯沁B連喊冤。

狄青青“嗯”了一聲,她繞過地上的血跡,站在那盞紅燈籠旁邊,對江城說道:“的確不能說明,你太自信了,相信紫涵姑娘不會求救,也不會揭發(fā)你,所以你太理直氣壯了!”

狄青青對江城說道:“你以為,沒有把握,我會輕易開口?你是要我親自揭發(fā)你,還是你自己認(rèn)罪呢?”

江城臉上的表情依然是困惑:“我真的不明白王妃為何一口咬定是我殺害了紫涵姑娘?”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我問你,自紫涵姑娘死后,你有沒有碰紫涵姑娘的身體!”狄青青冷笑著問道。

“沒有!”江城毫不猶豫地答道。

“他沒有碰?!惫芗伊痔礻栐谂匀绱苏f道,“出事后,這里一直被封鎖,任何人都接觸不到。”

狄青青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那很好。江城,請你站到我這個位置。這里,燈籠旁邊。”

江城遲疑了下,也不知狄青青葫蘆里賣什么藥,只好走過去。

狄青青則退到南宮翊身邊,說道:“江城,你抬起手掌,讓我們看看!”

江城瞇起眸子,猶豫片刻,抬起了手掌,在紅色的燭光下,江城的手掌上,竟然散發(fā)出一些綠色的光亮。

“那是什么?”南宮翊不解地看向江城。

江城也是一驚,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

狄青青笑了笑,走到紫涵的尸體邊,將紫涵的外衣輕輕掀開一角,只見紫涵懷中藏著一方手巾,此時也正散發(fā)出一些綠色的光點(diǎn)。

“現(xiàn)在,諸位不用我解釋了吧。”狄青青說道。

江城臉色大變。

“拿下!”南宮翊手一揮,葉武就領(lǐng)著侍衛(wèi)上前按住江城,奇怪的是,江城并沒有反抗,而是疑惑地看著狄青青,說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我下的手!”

“懷疑加直覺,問你問題,也不過是想證實(shí)心中的想法?!钡仪嗲嗾f道。

江城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我倒是沒有想到,我的手會沾到這個!”

“那是什么?”南宮翊疑惑地問道。

狄青青回道:“一種在紅燈之下,會散發(fā)出綠色熒光的粉。這粉能滲入肌膚,停留好幾日,可不容易洗掉?!?

江城癱軟在地:“王妃洞察力驚人,江某心服口服。自從紫涵姑娘進(jìn)府的那一刻,我已經(jīng)深深地愛上了她,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不知為什么,昨晚會那么沖動,竟然想要冒犯紫涵姑娘,也沒有想到,她會撞在桌角上!更沒想到,我會與她天人永別!”

“帶下去!”南宮翊突然一揮手,侍衛(wèi)們將江城押了下去。

看著江城被押走的背影,狄青青臉色陰沉。因?yàn)樗溃窃谌鲋e。兇手是找到了,但是這樁命案,遠(yuǎn)不止這么簡單。

案中還有案,別的不說,這屋子里瘆人的紅燈籠,就是最大的疑點(diǎn)。

狄青青望著紫涵了無生機(jī)的容顏,彎腰抽出紫涵懷里的手巾,仔細(xì)看了看,這其實(shí)并不是女子常用的手巾,似乎更像是從中間撕開的半塊布,她呢喃道:“紫涵,你究竟為什么死前拼了命也要點(diǎn)亮紅燈籠……你到底想說明什么?江城又為什么要撒謊?你們真正想隱藏的到底是什么?”

宮皓月此時走近狄青青,拱手道:“多謝王妃,破案本是臣分內(nèi)之事,微臣不才,多謝王妃相助。”

狄青青擺擺手:“我也是為自己澄清,大人不必客氣?!?

“葉武,這里就交給你了。”南宮翊大手一揮,“宮大人也請回,江城已拿下,可以復(fù)命了。”

宮皓月知南宮翊有逐客之意,畢竟是家事。他頷首作揖:“王爺,王妃,微臣告退?!迸R走前,他頗為擔(dān)憂地望向狄青青。

而這樣的眼神,落入南宮翊眼里,竟覺得心里硌得慌。

“對了,王爺,還有一件事?!钡仪嗲喑蠈m翊招了招手。

南宮翊有些尷尬,不情不愿地走過去。

狄青青走到紫涵姑娘身邊,將其右手掌抬起來,說道:“紫涵姑娘進(jìn)入王府月余,王爺手臂上的傷,看似也是月余。我推斷你手上的傷疤,縫針出自救你之人。紫涵姑娘死前右手握著火燭點(diǎn)燃燈籠,顯然她是慣用右手之人。然而,你瞧這針腳,明顯是左撇子的慣用手法與方向。所以,紫涵姑娘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什么?”南宮翊一愣,忙彎腰仔細(xì)瞧紫涵姑娘的手掌,果然右手比左手要粗糙些,不仔細(xì)看,還真觀察不出來。他又看了看自己傷口的針腳,果然第一針是左進(jìn)。

狄青青不著痕跡地將紫涵懷中的半塊手巾收入懷中,這件東西,恐怕還大有文章,她一時也沒有頭緒。

“王爺要報恩,也得找對人?!钡仪嗲嗫粗樕患训哪蠈m翊,搖了搖頭,轉(zhuǎn)身朝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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