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兒？”

孫吳氏平靜的看著曾孫女，希望這個與她隔了幾代人的孩子，能夠更像她。

“曾祖母，我聽聞阿爹、阿娘要搬離孫宅……”她抬起一雙哭紅的眼睛，“……這是真的嗎？”

他們回去的時候，兩個人已經開始吵了起來，彼此埋怨的話，她聽的太多了！

有一次阿爹醉酒，在院子里大撒酒瘋，阿娘看不過去說了幾句，他甚至要跳起來打阿娘……

如果他們搬出去了，那么阿爹會不會更加變本加厲的對待阿娘？

像阿娘那么要面子的人，一定不會回娘家求助！

她必須阻止阿爹、阿娘離開孫宅，只要有曾祖母在一天，阿爹便不敢造次！

“你不要擔心！”孫吳氏招了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旁牡丹翠鳥的坐墩兒上，“你議親在即，我已經跟你娘說，讓她將你留下……這樣你出嫁，依舊是從我孫家出嫁！”

她希望兒子、孫子能開枝散葉，但她內心還是希望能有個像她一樣的“女中豪杰”，能出現在孫家的小輩之中……她多年看著，心芳是個要強的，可內里軟的一塌糊涂，拎不清什么該放，什么該收？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找個出身不高、家境貧苦的秀才配給心芳，想著這樣好歹能壓著點兒孔高飛，不至于讓自家寶貝孫女受委屈。

只可惜啊！

心芳將一手好牌打的稀爛，讓那個豎子拿了心里軟處，被他壓的死死的。

一個上門女婿，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現在孔高飛離了孫家……他是個屁！

整日懷念自己考上秀才時的樣子，絕口不提自己屢試不第的事情，旁人若是說上一兩句，便急赤白臉的跟人家吼……呵呵！好一副書生面皮！

“曾祖母，怡楓請您收回成命！”

她從坐墩兒上下來，跪到了祖母腳邊，眼淚跟放在斜坡上的珠子一般滾落不停，砸在地上，洇濕了曾祖母腳邊狐貍毛的地毯。

“我若是不同意……”孫吳氏眼中飄著淡淡的失望，“……你當如何？”

“身為父母唯一的女兒，我自然要和父母共進退！”

孫怡楓自認孝心滿滿，脊背挺的筆直，卻沒見曾祖母眼中失望更濃。

她偷眼看著，祖父無奈嘆氣，還有舅舅們為何都搖頭無奈的模樣？

“既如此，你便趕緊收拾、收拾……”孫吳氏疲憊的合上了眼睛，“明日與他們一同離去吧！”

孫氏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絕不能有一丁點兒的變故和漏洞！

既然這對兒母女不開竅兒，非要耗在一個注定不會回頭的渣滓身上，她也只能成全她們了！

“曾祖母？”

孫怡楓眼神飄忽的晃了一下，她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會被拒絕的準備，但她以為，曾祖母好歹會勸上一勸，讓她留在孫宅議親、備嫁。

“好孩子，快去吧！”孫吳氏疲憊的揮揮手，“你們也散了吧！各自去準備明天的事情，不能有任何差錯出現！”

“是！”

“是！”

……

明音從老夫人身后站出來，扶著她往內堂走，坐了許久，身子早就乏了。

孫小姐一家……真是讓老夫人都操碎了心！

“祖父，是怡楓說錯話了嗎？”

她此刻哭的更慘了！

這個時候要是還看不出曾祖母生氣了，她的腦袋也就可以拿去當水壺用了。

“你啊！”

孫誠看著她哭的眼睛都腫了，有心憐惜她，不想將最后一層遮羞布扯開。

但姑娘總該是要嫁人的，事情如果不說透，她以后嫁了，怕也是要吃暗虧。

難不成……再招一個上門孫女婿？

還是算了吧！

有孔高飛這么一個糟心玩意兒，他閉眼之前，都不想看見第二個。

“‘共進退’這個詞是能隨便用的嗎？”他將孫女扶起來，長嘆一聲，“你跟你父母共進退，那讓她退的人又是誰呢？

怡楓，真正的問題并不在曾祖母這里……而是在你母親那里……”

他也只能提點到這里了！

他和母親都不愿意將話說的太過直白了！

心芳那個性子……說的太過直接露骨，只怕會激出反效應。

日子終歸是她自己的，誰又能替誰把日子過好呢？

“母親那里……”

孫怡楓剛想說，阿娘那里沒有問題，又想到她來這里之前，阿爹嘴里罵罵咧咧，不幫忙，還砸東西。

她心里其實挺怕的，如果以后成親了，也遇到阿爹這樣的人……她一定會與他和離的！

和離？

和離！！

她眼眸晶亮的看著祖父，又轉頭看了看里面……原來，曾祖母、祖父早就看不上父親那個窩里橫的樣子，想逼著阿娘看的更清楚，才會用上這樣的方法。

“謝祖父賜教！”她跪著給祖父磕了個頭，轉身又向里面磕了個頭，“謝曾祖母教誨！”

她風風火火的來，又風風火火的走，留下一屋子男人都在驚嘆……女人無論大小，都是難以琢磨的生物！

孫怡楓回到父母的院子時，婆子們正忙碌的收拾東西，她直奔父母的正房，伸手就要敲門，聽見里面壓低聲音在“交談”，語氣卻是實打實的吵架。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孫家打的是什么主意……”孔高飛氣急敗壞的壓低嗓音怒吼，“當初若不是你們強壓著頭，逼我娶你……我早就考上進士了！

如今看我不順眼，想要我搬……我呸！

我告訴你孫心芳，要搬你搬，我是不搬的！”

“呵呵！”孫心芳冷笑了兩聲，“我們強壓著你頭？孔高飛，你還能要點兒臉嗎？

高利貸的錢是我孫家替你還的，要不你此刻還能活著跟我說話？要不你還能拿著我孫家的錢去接濟你那些個窮親戚？要不……你還能在外面養女人？

孔高飛……你當初與我孫家簽的是什么協議內容，你忘了？”

“你……”孔高飛聽到最后，冷汗“刷”就下來了，“你跟蹤我？”

面對這樣的惡人先告狀，孫心芳已經沒有力氣生氣了。

開口想說什么，卻見女兒已經面色鐵青的推開了門，“阿娘……”她手一指他，“阿爹在外面養女人……是真的嗎？”

“啪！”

一個脆生生的巴掌甩在了她白嫩的臉色，瞬間讓她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