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高飛吼出去這一嗓子，胸中暢快了不少，臉上的得色還未展開，見孫家人都看著他，又諾諾的退回自己的座位，蔫頭耷腦的裝死。
孫心芳恨不能沖過去拍死他這個不清醒的！
滿屋子的人，連阿爹都沒敢先開口，他一個外人……倒是先惦記上孫家的財產了。
往日他偷偷給他們家那幾個不成器的子侄銀子，為了已經及笄的閨女，她也咬牙忍下了。
今日祖母面上說是跟他們商量，實際心中已有了決定，以祖母霸道的性子，如何會聽旁人的意見？
“哼！”孫吳氏冷哼一聲，拿起身旁的茶，呷了一口，“心芳啊！把怡楓留在孫家，你和高飛分出去過吧！”
“祖母！”孫心芳聽的心驚肉跳，跪在地上一臉乞求的看著她，“祖母，您饒過他這一次……可好？”
她就怡楓一個女兒，今年剛剛及笄，正在挑選人家議親……現在他們出去，女兒能找到什么個好人家？
他們孫家是商賈沒錯，可做到他們家這樣規模的商賈，想要將嫡系的女兒嫁入六品左右的官員家做正妻，也不是不可能的。
“孔高飛，你還不給我滾過來，跟祖母道歉！！！”
孫心芳見他癱在椅子上的樣子，氣便不打一處來，怒吼了一聲，隨后，身子微微一僵，想起自己在誰面前大吵大嚷，便頭抵地面，不敢起來。
“唉！”
隨著孫吳氏這一聲長嘆，她身后站著的嬤嬤上前扶起了孫心芳，將她送回到孔高飛身邊。
孫小姐，真是愚鈍！
老夫人當初是看中了孔高飛的秀才身，出身又低，如果能夠高中進士，于孫小姐、于孫家都算得上一份助力。
可從他屢試不第、自甘墮落，還將兩間旺鋪生生弄的年年都在虧損，老夫人就一直在等著大小姐處理好這段孽緣。
這一等便是幾年，孫小姐沒有收拾好孔高飛，也沒有干脆利落的休棄了這沒用的蛀蟲……老夫人對孔高飛失望之余，對孫小姐也是失望之極！
“心芳，你院子里的人，你都帶走……”
孫吳氏看著那張與自己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上，帶著梨花帶雨的哀求，心中便是一陣煩悶。
想她一世殺伐果決，怎么與她相像的心芳是這么個心軟的小娘子？
一個男人……沒有了這個，還會有下一個，怎么就放不下了？
“祖母！”
“不必再說了！”孫吳氏一擺手，“你手里負責北面商隊的事情，一會兒收拾完了，直接交給你三弟……去吧！”
她孫家的子孫……沒有一個是軟弱的！
不逼一逼心芳，她一輩子就要毀在這個男人手里了！
“是！”
孫心芳知道祖母主意已定，行禮過后，腳步有些踉蹌的出去了。
孔高飛愣了一會兒，實在抵不住屋里人的視線，也跟著出去了。
“母親……”
“不必勸了！”
孫吳氏擺擺手，她如今年紀大了，能為孫家操心的事兒已經非常有限，當初看走了眼，給心芳選了這么個沒出息的，在她閉眼之前，一定要將這顆蛀牙拔出孫家！
“是！”
孫誠雖然心疼大女兒，可也知道那女婿現在已經算是廢了，他也不愿女兒此后余生要跟這樣的人過一輩子。
“豐茂，你接了心芳手里商隊的業務，將其整合一下，包括你北面負責的商鋪，除了珍寶閣，所有店鋪在一月內全部關業。
對外宣稱：孫家為了此次北邊兒戰役，關店為朝廷籌款，捐獻給邊關守軍戰士。
私下放出消息，說孫家一擲千金，只為能時時得到嫡孫在邊關的消息。”
這一明一暗兩條消息，既占了國家大義，也全了小家親情……可謂“情”“義”兩字全占，猛虎即便是老了，也不是年輕兔子可以比擬的。
“是！”
孫豐茂拱手行禮，滿臉佩服，他和孔高飛那種蠢貨不同，散財這種事情，沒有一個商人會不肉痛，但眼光不能只放在眼皮子底下，還得往遠處看看……
“兒啊！”孫吳氏長出了一口氣，“明日你和峰齊與我一同去白侍郎家……就駕著我孫氏的馬車，大張旗鼓的去！”
“曾祖母！曾祖母！”
一個身穿花青高繡垂胡袖海棠紋錦涼衫，下身是藏蘭鉤針滌棉織物緞裙，下衣微微擺動竟是一件間花青色寶石虛針繡燈籠錦荷葉裙，身上是耦合色海棠刺繡披帛，腰間系著黑青色蝴蝶結子長穗五色網絳，輕掛著兩條翠綠平安扣壓襟，一雙煙緞重瓣海棠錦繡雙色底靴。
頭梳飛天髻，戴一只金海棠嵌紅寶的長穗步搖，因為跑的太過急促、慌亂，頭上、腰間的絲絲縷縷都纏繞到了一處，若不用剪子毀去這團煩亂，只怕小丫頭們怕是要分上好久，也未必能分得開。
“怡楓……如此咋咋呼呼，成何體統？”
未等母親開口，孫誠便已經訓斥上了，回身見母親了然的表情，依舊像個不滿二十的大男孩兒，小心思被老母親發現，憋的滿臉通紅。
母親其實是愛他們……這幫在她眼中非常不省心的孩子！
只是她愛，也不耽誤她打……至少，他小時候就沒少挨打，他的兒子們……除了老四，其他三個也沒少挨板子。
那個臭小子，每次都能卡在要罰的邊緣線上，加之在他們面前不太要臉，每次都能賤嗖嗖的哄著母親放過他……老四在母親的評價中，是這幾個孩子里天分最高的！
自古以來，男女都是差別對待的！
男孩兒可以動手打，女孩兒自然是不能按照這個套路來。
別人家都是些抄女戒、抄經文，他們家……抄人物關系譜，還是一個府、一個府的抄，先從店鋪內部，再到當地官員，再到與當地官員有關的人員……每個人相關嗜好、品行、決定性事件……
像這樣的“書”，他們家有一層書樓，放的滿滿登登，一府人物關系譜抄下來，手不廢掉算他輸！
他的大女兒，也是因為被罰抄過一次這樣的“書”，此后，指哪兒打哪兒，再也不敢在母親面前露出自己稚嫩的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