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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墨穗脫險回齊國 子儀窮途立齊東

  • 九州游俠傳
  • 文海書生
  • 11623字
  • 2021-03-02 23:49:34

管仲既見了小白,拱手問道:“君上認為,這八年什么時候最苦?”

小白想了一會,說道:“寡人在莒國的時候最苦,未來迷茫不可期。”

管仲又問道:“禚地時苦否?”

小白答:“不苦,惟難矣!那時剛流亡,處處不順,求魯桓夫人而不得,九州會又騷擾不止,甚至險些喪命!”

管仲說道:“還有臣下射殺君上之時,君上定是感到臣下陰魂不散,總在關鍵時刻出現,阻撓君上的大事。”小白默然點頭。

管仲接著說:“當今天下亂矣,諸侯不朝周乃常事也。諸侯之事雜且亂,天下信息惟九州會最為靈通,又會眾眾多,且與周室淵源頗深。君上欲成大事,必收九州會于麾下或者滅之。”

小白說道:“九州會會眾分布廣泛,又是與周室關系頗深,滅之難矣,然而可以利用之。”

鮑叔牙聽到這里,也說道:“臣下聞九州會乃平王故太子狐所建,旨在中興周室。目前為子克所統領。八年前,子克欲弒天子而代之,不成,遂逃難于燕國。之后子克意欲以兗州、青州、徐州為基礎,召集力量,然后圖周。”

管仲聽了鮑叔牙的話,接著說道:“叔牙兄所言屬實。君上欲成大事,必尊周王室,而九州會為周王室故太子所建,尊九州會就是尊周王室。然而王子克作亂卻領九州會達八年之久,天子必定憂患。今若使人朝于周室,并請天子派人接管九州會,天子必定同意。到時,九州會眾見上有王命,下有我齊國萬乘之國資之,必重歸天子統領。即使有幾個不聽的會眾不肯接受成周統領,也不成氣候。這樣以來,君上一可受周室垂青,二可滅王子克、康黑臀等人以泄私仇也!”

小白聽后,大喜道:“管師父一番分析,寡人內心透亮!就按照管師父所言行事,至于去成周的使臣嘛,就派百里先生吧。向日聞百里先生欲投王子頹,以他為使,一來便于與王子頹相見;二來當是寡人給他餞行吧,成周之行后他可留在成周,不必回命了。”

三日后,齊侯小白以百里奚、蹇叔為使,攜貢品兩車,車二十乘,去成周朝拜天子,同時求娶周女為夫人。天子姬佗很高興,同意小白請求,選周室有德與色者,隨使者回齊國成親。天子姬佗又令王子頹接管九州會,并告諭天下:王子克乃犯上作亂之人,凡諸侯有捉拿者,賞城池一座;凡國人有捉拿者,賞黃金百鎰。

齊侯小白借諸侯祝賀自己繼位之際,向諸侯遍示天子姬佗諭旨。諸侯見齊侯小白得到了天子的認可,魯國又在齊侯爭位中失敗了,便不再有諸侯打爭位的主意了,小白的君位也日益穩固。

小白注意到,譚子賢禮并沒有來臨淄恭賀自己繼位,也沒有派使臣來祝賀,心中不快。小白親自修書一封給歷山派,一方面告知其九州會的事;一方面讓歷山派搜集譚國城防情況,以備攻譚之用。

一時間,九州會會尊子儀成為天下矛頭所指。不單是天下人都想要其首級以獻功,就連九州會內,有此想法的會眾也不在少數。

子儀見此情景,慮不能久待于九州會,遂自魯國逃奔燕國去了,身邊只有青州齊國使康黑臀相隨。

墨穗自回孤竹,悶悶不樂,她不相信這八年來,小白是為了鐘離婧而不來孤竹救自己。墨穗又見孤竹國君特別寵愛齊東,索性在無棣城多住兩日。后來,墨穗又想通了:小白是齊侯,自然身邊女人也多,即使沒有鐘離婧,還會有淳于婧、南宮婧的女子陪在小白身邊。

想到這里,墨穗也就不計較以前的事了,她想帶齊東回到齊國后,小白見到齊東,把他立為太子,自己做了夫人就會好很多了。

這一日,墨穗正在無棣城與孤竹國君告別,突然聽到外面一片雜亂之聲,亂哄哄的,孤竹國君遂派人去探情況。

不一會,宮人慌忙跑來匯報情況:“不好了,君上!令支國君密盧和廢太子答里呵率兵朝這邊來了!”

孤竹國君一驚:“當年寡人念著父子之情,對答里呵沒有趕盡殺絕,沒想到今日他又來犯上作亂!”孤竹國君又氣又惱,接著說道,“答里呵與令支來犯,緣何到了宮門口才知道?他們是如何度過卑耳溪的?來人,傳中軍元帥…”

孤竹國君話沒說完,就聽“嗖”的一聲,一支箭射了過來,直中他的額頭。孤竹國君還沒來的及說一句話就命喪黃泉了!

墨穗又氣又怒,扶著孤竹國君的尸體哭道:“君父!君父!君父……”

小齊東目睹了這一幕,他不明白他敬愛的外公額頭上為什么多了一支箭,又見母親墨穗伏在外公身上哭泣,小齊東隱約感到了事情的不妙。來不及多想,小齊東看到從外面來了一大群人,為首者正是中軍元帥,他手里還拿著一把弓。

小齊東趕緊拽了拽墨穗的衣袖,說道:“娘親,你看!”

墨穗止住了哭聲,順著齊東手指方向看去,便看到了中軍元帥。墨穗見他中軍元帥手里的弓,再看看孤竹國君額頭上的箭鏃,在箭身上分明看到“中軍”二字,瞬時明白了過來:中軍元帥與答里呵里通外合!

墨穗怒道:“墨視,君父待你不薄,你怎么作出這樣忤逆的事來!你現在率軍把答里呵逐出孤竹,今天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墨視笑道:“公主,您都親見我射在老國君額頭上的箭鏃了,以我對您的了解,又怎么可能既往不咎呢!我倒是勸公主,帶領內宮守衛投降,我可以在答里呵君上面前美言幾句,饒你們母子一命!”

墨穗“哼”了一聲,說道:“墨視,就算你是中軍元帥,沒有虎符,你也休想……”

墨視冷笑道:“公主,我早已趁你去中原的時候拿到了虎符,現在除了內宮護衛,全部是我的人,今日你是不會再像八年前那樣翻盤的!”

墨穗見沒有緩和的余地,下令內宮護衛與五百齊軍反擊墨視。然而墨視早做了準備,宮門外又都是數倍于自己的答里呵大軍,沒堅持多久,守衛和齊軍就損失過半。

這時,答里呵在外面直喊:“寡人已圍全部四個宮門,只留東門進出。一炷香內,自東門出者無罪;一炷香后,寡人進宮格殺勿論!”

宮人們一聽,頓覺害怕,又見孤竹國君已死、墨視人多勢眾,便紛紛奪東門而跑。

齊軍將領也上前道:“墨姑娘,我等奉命護送你往返齊國,是護送之職,并未攜帶戰車、長矛,難以與孤竹騎兵對抗;況且我軍損失過半,不宜再戰。還請墨姑娘下令放我等返回齊國,我等俱是中國人,不愿意曝尸于孤竹!”

墨穗聞言,知道回天乏術,于是說道:“將軍所言,我十分明白,只是就這樣出宮,難免被答里呵、墨視拿住,還請大家更換成宮人衣物再出宮,更為穩妥。”齊軍將領答謝,令殘兵換好宮人衣物,交替掩護著離開。

小齊東說:“娘親,當今之際,為之若何?”

墨穗摸摸齊東的小腦袋說:“在這等著,等答里呵舅舅進來,然后我們去齊國跟你君父團聚。”

小齊東說:“娘親,你不怕答里呵舅舅殺了我們嗎?”

墨穗說道:“不會的,答里呵舅舅可是我的親弟弟呢,弟弟怎么會殺姐姐,怎么會殺外甥呢?”

小齊東眨巴眨巴眼睛說:“不對!答里呵舅舅連外公都可以殺,更何況是姐姐和外甥呢?我們得趕緊逃跑。”墨穗一聽這話,心里也是一驚:是呀,在權力面前,親情一文不值。這個時候,自己都不如一個孩子看得透徹!

來不及多想,墨穗趕緊帶著齊東,躍上馬背,隨著眾宮人,從東門疾馳而出。隨著墨穗的出來,身后的東門被答里呵的騎兵一擁而入,墨穗斜眼看去,那炷香根本沒有燃盡!答里呵沒有遵守自己的約定!

就在這一緩神的工夫,一些騎兵就過來追趕跑出來的宮人,他們居高臨下亂砍亂殺,口里不時發出邪惡的笑聲。幾個騎兵看到了墨穗,策馬就追。墨穗不想糾纏,揚起馬鞭,疾馳而去。

往前行了沒多久,趕上了早先跑出來的齊兵,遂合在一處。又行數里,但見一隊騎兵迎面而來,墨穗等人緊張起來,準備戰斗。等這隊騎兵走近了才發現是自家人:原來,小白見墨穗遲遲沒有回來,又派出了一隊人馬前來接應。

墨穗知道了前因后果后,一陣高興,覺得小白心里還是有自己的,欣然前往齊國。

一路上,墨穗通過與騎兵交談得知,小白剛從周天子處迎娶了王室女子為夫人,不禁醋意大發,勒馬不再前行。

齊兵幾次勸說,墨穗都執意不走。齊兵便欲先派人回齊國報信,墨穗卻執意讓他們全部回去。齊兵無奈,只得先行回齊國去了。

“娘親,我們為何不走了呢?不是要去見君父嗎?”小齊東歪著腦袋問道。

墨穗賭氣說道:“哪有什么君父!你根本就沒有父親!”

“孤竹國使,我做這小家伙的父親可好?哈哈哈………”遠處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墨穗循聲望去,卻見是九州會會尊子儀和青州齊國使康黑臀,說話的正是康黑臀。

墨穗趕緊把小齊東藏到身后,手持馬鞭道:“康黑臀,別在這里胡說八道!”

墨穗又望了望周圍,確定只有他們兩人后,說道:“往日里,九州會都是群出而動,今日何以只有你們兩人?”

康黑臀逞口舌之快地說道:“會眾已經被會尊派往他處公干了,我與會尊游山玩水到此,有何不妥?”

“游山玩水?你們是沒事干嗎?我看是沒人跟你們了吧!”小齊東從墨穗身后探出腦袋說道。

子儀聽了,一陣惱怒,卻又一看說這話的是個孩子,不禁轉怒為喜,生出喜愛之情,遂說道:“小公子,你是何家的公子?可否報上名來?”

“我是孤竹國………”小齊東還未說完就被墨穗捂住了嘴巴。墨穗蹲下身來道:“齊東,江湖險惡,不能隨便說出自己的身份,知道嗎?”小齊東用力地點點頭。

“哈?還不讓說!無論你是誰家的公子,本會尊今日決定收你為徒了!齊國使,把這個小家伙搶過來!”子儀從心底喜歡上了這個孩子,便有了收他為徒的想法。

康黑臀領命待動之際,遠處又跑來了一隊人馬。康黑臀怕是追兵,欲趕緊逃跑。子儀阻止了他,輕聲說道:“我們自魯國奔北,未曾遇到追兵。此隊人馬,未必是沖我們來的,打探清楚了再撤也不遲。”康黑臀默然。

這隊人馬走近了,子儀、康黑臀發現他們確實不是官府的人,倒像是一個商隊。為首的是三個人,后面跟著大約十來個壯漢。這三個人盯著墨穗和齊東看了看,又相互耳語一番,然后說道:“這位姑娘獨自帶著孩子出門在外,也不趕路,莫非是迷路了?有我可以效勞的地方嗎?”

“多謝壯士好意!我母子二人并未迷路,只是歇歇腳罷了。”墨穗拱手道。

“原來如此。我看姑娘唇紅齒白,是個美人!你丈夫怎么舍得讓你獨自在外?”那人又說道。

“我丈夫已經死了!”墨穗帶著怨氣說道。

“哦,是個寡婦!不瞞姑娘說,雖然你我第一次見面,我對你還是很喜歡的。不如嫁給我吧,也給那個小家伙找個爹!”為首這人一邊打量墨穗,一邊說道。

“多謝你的好意!我們要趕路了,還請你讓路。”墨穗知道對方不懷好意,本想教訓他們一下,可是子儀、康黑臀就在旁邊,萬一有個閃失,小齊東很容易被人搶走,于是上馬準備離開。

“不用謝!我看上的女人還沒有拿不下的,你要是識相的話跟我乖乖走,否則你和這個小的被我逮著了,有你們好受的!”這人猖狂地說道。

“你們到底是誰?意欲何為?”墨穗擺開架勢,質問道。

“嘿嘿,還真不怕告訴你,我是申牙,這兩位是我的兄弟:公孫谷和子囚。”申牙說道,又看了看子儀、康黑臀,對他們說:“你倆跟這個女的是一伙的嗎?”

康黑臀想教訓下這猖狂的申牙,子儀卻按住他,轉身對申牙拱手道:“我們是路過的,不認識他們母子。”

“不認識就滾得遠遠的,別在這湊熱鬧!”申牙吼道。子儀牽著馬往后退了幾步,康黑臀也不情愿地跟著子儀后退了數步。

墨穗見來者不善,也不多言,策馬前去教訓申牙。申牙功夫一般,沒幾個回合就被墨穗壓著打。公孫谷和子囚上來幫忙,三個男人打一個女人,卻一點便宜都沒占到。

就在這時,康黑臀從背后襲來,墨穗心中苦叫“不好”,連忙騰出手腳來對付康黑臀。康黑臀虛晃一下,并不與墨穗交手,而是順勢抱走了墨穗身前的小齊東。

小齊東在母親懷中,見母親與申牙等人交手,一開始還是有些害怕的。接著,看到母親對付起他們來游刃有余,也就不再害怕。此時,康黑臀又襲來,小齊東的心不禁懸了起來。還沒交手多久,小齊東就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接著離開了母親,而且越來越遠。小齊東害怕起來,抬頭一看,原來是康黑臀抱起了自己。

小齊東登時嚇得哭了起來,大聲叫著:“娘親!救我!”

康黑臀趕緊伸出手,捂住了小齊東的嘴巴。小齊東又怕又怒,雙手抱起康黑臀的手就咬了一口。康黑臀疼得“哎吆”一聲,就要揚手打小齊東。

子儀趕緊說道:“小孩子,不可下手太重!”康黑臀聽了,只得按住心內怒火,在小齊東脖后輕打了一下,小齊東頓時昏了過去,抱住康黑臀的雙手也松弛了下來。

接著,康黑臀抱著小齊東向子儀方向跑去,邊跑邊說:“三位兄臺,女人歸你們,孩子歸我,后會有期!”申牙等三人聽得清楚,齊聲道:“善!”繼續跟墨穗糾纏。

墨穗心里發慌,只想去救齊東,甩開馬鞭,“啪啪”幾聲,打在了申牙幾人身上。申牙幾個人疼得齜牙咧嘴,好不疼痛!墨穗驅馬去追康黑臀,幾個壯漢又圍了上來擋住了去路。

墨穗又是一頓抽打,這幾個壯漢顯然是受過訓練的,并沒有太多的反應,依然擋在墨穗前面。墨穗一下子明白了,這是有人故意針對自己,又氣又惱:這些人是打不敗墨穗的,但是可以纏住墨穗,這是最致命的,墨穗需要去救回齊東,不能在這耗時間。

墨穗大喊一聲“讓開”,那幾個大漢巍然不動,她又揚鞭打去,然而這次卻被公孫谷抓住了機會——抓住馬鞭不肯松手,其他人見狀,紛紛上前幫忙。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墨穗就這樣失去了兵器。幾個人又一擁而上,有抓住手的,有搶過韁繩的,還有拿著兵器威脅的,墨穗眼見就要被抓起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支支響箭應聲而來,一個個大漢隨聲倒地,申牙三人也中箭受傷。

“休傷吾主!”隨著一聲高語,王子成父率領大隊人馬來接應墨穗。原來鮑叔牙不放心墨穗的安全,又派了王子成父來接應。王子成父遇到了提前回來的齊兵,一問才知道墨穗賭氣停滯不行,遂趕緊前來,救了墨穗。

“快去追小公子!”墨穗來不及說太多,指了指剛才康黑臀逃跑的方向。王子成父會意,指揮手下向著可能的方向仔細搜查。申牙等人則被捆綁起來送到臨淄,聽候發落。

齊兵一連找了好幾天,始終沒有找到小齊東的下落。墨穗只好先行回臨淄,回來后聽宮人說:申牙幾個人曾經也挾持過鐘離婧,君上一氣之下,沒多問就殺了他們三人。這三個人貌似還有什么不服的,也沒人顧得上去分辨,劊子手得了命令就砍了腦袋交差去了。墨穗聽完,也沒在放在心上,現在除了齊東的消息,什么都不會放在她的心上。

子儀帶著康黑臀、齊東來到薊州城——這個九州會的中心。原來,薊城因為連年來被山戎騷擾,燕侯已經把都城從薊城遷到臨易去了,這里再也沒有了昔日的繁華景象。

回首八年前那精彩的比武場面,那人才濟濟、上下一心的九州會眾……子儀不禁流下熱淚,康黑臀見狀安慰道:“令尊,不必過分傷心,人生起起落落甚是正常,憑著會尊的號召力,再創新會,不出幾年,定會再復往日光輝!”

“大人也會哭哭啼啼的嘛?我還以為只有小孩子會這樣,你們真沒骨氣!”小齊東看見傷感的二人,不禁生出不屑的情緒來。

“就是因為你這小兔崽子,才導致我們落到如此地步,看我今天不殺了你解恨!”康黑臀說罷,舉起長劍揮了揮,也并未真的砍下去,畢竟他也知道真遇到緊急情況,這小家伙也許能救自己一命。

小齊東嚇得往后連連退步,卻發現康黑臀并未真的動手,他的小眼珠咕嚕一轉就明白了原因:“哦,原來你是拿我當做護身符了,怕我娘帶人來找你們的麻煩,你們無法脫身。有了我,你們就可以全身而退,對不對?”

康黑臀被說中了心思,想要教訓下眼前這個小家伙,卻聽到子儀說:“小孩子家家的,說的話不必放在心上。”康黑臀聽罷,不再理會齊東,齊東也不想理會康黑臀,遂在堂室里瞎轉悠。

春去秋來,九州會堂室越發顯得落寂,康黑臀身上的錢越來越少,開始為過日子發愁起來。這個時候,子儀卻得了病,身體越來越虛弱。

齊東在這大半年的時間里跟子儀相處得很好,子儀時不時跟齊東講一講天子的故事,講一講九州會的歷史。齊東很聰明,子儀講的內容都能記下來。這讓子儀越發喜歡齊東,甚至從內心里把他當做自己的繼承人來對待。

這天夜里,康黑臀出去尋找吃的去了。子儀咳嗽地越來越厲害,小齊東在旁邊伺候著他。

堂會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了,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接著又有無數的火把擁進了屋子,人群中有人喊到:“王子克,你是天子要抓的人,又是九州會會尊的敵人,更是齊侯的敵人!我等奉天子之命,順國人之意,特來擒你!還不束手就擒,省下一頓白掙扎?”

子儀聽了,心中先是一陣慌亂,后聽來人說了一大堆話后反而笑了出來:“爾等胡言亂語!王室之令不出成周,爾等何以奉王命?九州會尊是王子頹,我是其叔父,豈有侄子擒叔父之說?再者,這是燕國,齊侯之君命何以至燕國?快說,爾等是受何人蠱惑?”

方才說話那人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旁邊一位青衣男子朗聲道:“素聞王子克能言善語,果然與眾不同!勿言其他,請借爾首邀賞于齊國或者周天子,豈不是美事!”言罷,青衣男子就要上前硬來。

子儀趕緊給齊東使個眼色,齊東會意,大聲說:“齊國使,現在還不現身,更待何時!”

一群人早就耳聞康黑臀的手段,先是一驚,后又哈哈大笑,青衣男子又說道:“你們的齊國使早上出去做工掙錢去了,今日做工報酬不少,只可惜要做到子夜才能回來。你這小家伙說謊話,可是不對的!”

小齊東咬牙說道:“好呀,原來你們早就計劃好了!不過,也別太得意,齊國使早已與我們約定,天黑時若不回來,定然會把堂會里的機關打開,要是有人敢亂來,定讓他有來無回!”一眾人聽了齊東的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想先動手,唯恐中了機關!

“好小子!你明明與這王子克是敵人,怎么袒護起他來了?”青衣男子道。

“你知道我的情況?你是誰?”齊東驚訝道。

“我是你歷山派的贏伯棟伯父呀!你娘沒有提到過我!”贏伯棟說道。

“原來是贏伯棟伯父,侄兒失禮了!”齊東趕緊作揖道,子儀覺察到事情不對:贏伯棟他見過,這個人決不是他!但是眼前之人卻很眼熟,一時想不起是誰。

他剛想拉一下齊東,提醒他別上當,贏伯棟卻揮劍刺來。子儀眼疾手快,一把拉過正在行禮的小齊東,躲過了一劫。

“根本就沒有機關!兄弟們,拿下王子克!”贏伯棟說道。一眾人聞言,一擁而上,卻聽到“嗖”的一聲,一枚毒針飛出,直中沖在最前面的一人額頭,這人應聲倒地,吐血而亡。

“齊國使,你回來了!”齊東高喊一聲,趁著一眾人愣神的間隙,扶著子儀躲到暗格去了。贏伯棟很生氣,又擔心找人太費時間,康黑臀回來就不好辦了,索性命人放火燒了九州會總部,妄圖逼出子儀。

火很快燒了起來,康黑臀也趕回來了。遠遠看見火光沖天,康黑臀三步并作兩步走就要上前滅火,怎奈火勢已起,尚未近前,已經炙的全身生疼。康黑臀連上三次又被逼回三次,火勢熊熊,卻近身不得,氣得直捶胸頓腳。

康黑臀轉身一看,還有幾十個大漢站在旁邊,只看熱鬧,并不見有救火之舉。康黑臀明白了過來,定是這群大漢放的火!

正愁無處釋放怨氣,康黑臀遂抽出長劍向眾人刺來。這群大漢哪見過如此快的劍法,又疏于防范,登時有幾個人被劍鋒、劍氣所傷,或死或傷,倒在地上哭爹喊娘不止。

康黑臀繼續揮劍,卻感覺到一股劍氣迎面襲來,熟悉中透露著陌生,綿柔中帶著殺氣,心下不禁叫了一聲:“歷山劍法!”接著退后幾步,他唯恐人群中不止一個劍術高手,貿然迎敵會中了埋伏。

康黑臀穩了穩神,說道:“既然是歷山派來此,何不現身?卻隱藏在一眾武功泛泛之輩中間,這群人若因你而被我所傷,豈不是有損歷山派的名聲!”言罷,就聽到黑暗中飛來一支毒針,換作是別人,早已命喪此毒針。

可康黑臀也是使毒針的高手,就算沒有光線,也能判斷出毒針的大致飛行軌跡。剛才的毒針飛來,康黑臀已經判斷出來飛行軌跡,輕輕一側身,躲過了毒針,那毒針直奔火海中去了。

“哈哈哈,齊國使,好身手!”贏伯棟邊說邊走到康黑臀面前。康黑臀看著眼前的贏伯棟,總覺得哪里不對,但又說不出具體的原因來。康黑臀一時盯著贏伯棟看,嘴巴只是張著,沒說出一句話。

贏伯棟又接著說道:“九州會變天了,王子克成為眾矢之的,齊國使何不跟隨王子頹,而在這里發呆呢?”

康黑臀迅速在腦海中回想了一遍贏伯棟的為人處世,越發判斷眼前的這位決不是贏伯棟。他不露聲色道:“贏伯棟,你乃歷山派掌門,應該身在譚國,何故來燕國?”

贏伯棟道:“齊侯素與我派有淵源,九州會王子克乃是齊侯敵人,也是我派敵人,捉拿王子克獻齊侯,豈非樂事一件!”

康黑臀不以為然道:“以我對歷山派的了解,就算我九州會與貴派有仇,貴派也不會千里穿兩國而追之,反而應該寬恕九州會,讓其悔改。”

贏伯棟連忙擺手,說道:“放在鄭師兄執掌敝派之時,確實如此!今時不同往日,鄭師兄臨終前特意交代我,歷山派要主動出擊,擴大勢力,別說跨兩國,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又有何不妥?”

康黑臀不屑一顧道:“既然如此,貴派何不先斬殺叛徒妘仲梁,靖內然后伐外?”

贏伯棟聞此,一陣激動,大吼道:“妘師弟不是叛徒!只是與鄭師兄有分歧罷了!你這做盡壞事的賊首,有何資格對我歷山派指手畫腳!看劍!”言罷,嬴伯棟舉劍就刺,劍劍指要害,刺刺不留情。

康黑臀悠然面對,他知道對方雖然劍術高超、力度夠大,然而心煩意亂,被自己戳中了心事,必然準確度欠缺。只要自己能夠抵擋住幾十回合,對方必然越發氣憤,到時候尋個破綻,定然拿下此人。

康黑臀故意拉開距離,讓自己的長劍盡顯威力,贏伯棟進不得好處,退又被壓制,心情愈亂,漸漸亂了方寸。

康黑臀看時機已到,也為了驗證自己的判斷,便大聲道:“贏伯棟、姒伯徒等諸師兄弟,妘仲梁叛徒在此,何不一起擊殺之!”

這假贏伯棟一聽,完全慌了神,竟信以為真,收起招式,袖中向不同方向射出多枚毒針,隨后以劍撐地,施展出輕功,匆匆消失在黑暗之中。

康黑臀輕松躲過兩枚毒針,那些大漢便沒有這么幸運了,好幾個人被毒針擊中,倒地而亡,剩余的人見主將逃跑,也就一哄而散了。

康黑臀撲滅大火,尋找起子儀和齊東來。直到天明,也沒有找到兩人的蹤跡。

康黑臀頹然坐在一旁,心中道:“昔日我之所以跟隨王子克,一來因他是王室貴胄,二來因他又是九州會尊,富貴榮華只在彈指間。即使后來王子頹上位,王子克被迫流浪到燕國,也不至于太過寒酸。近日,王子克多病,盤纏用盡,又逢人暗殺,有朝不保夕之虞。不如殺王子克,獻其首于王子頹,榮華富貴還是不在話下!”主意已經打定,康黑臀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王子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就算是被燒成了一抔灰塵,也要找到。

康黑臀在廢墟里一點點挪動,生怕落下什么角落。不遠處,一陣咳嗽聲傳來,康黑臀停下搜索的步伐循聲望去,但見廢墟的一隅站著一個大人一個孩子,剛從地下爬出,被飛灰嗆得直打噴嚏。

原來,子儀見外面放起了火,料定這火是一時滅不了的,趕緊把暗格里外和周邊容易點著的物品通通扔了出去,又用沙土蓋住暗格出口,一通忙活,累得不事勞作又生病的子儀和年幼的齊東不輕快。半夜里兩人又聽到暗格外有人在打斗,卻不見有人來救火。兩人一陣焦急,焦急過后還得想辦法救自己。齊東四下尋找,終于在暗格深處發現了水井的入口,子儀再次拖著生病的身子,一桶桶地汲水。齊東拿著小水瓢一瓢瓢地往暗格門上灑水。雖然好多水都灑在了往返的路上,終究還是起了作用,暗格并沒有被引燃,奇跡般地在火海中保存了下來!

康黑臀見到子儀、齊東兩人,眼中露出欣喜的目光,欣喜中閃過一絲殺意。

子儀迅速覺察到了不對勁,趕緊伸出手來阻止道:“齊國使,切勿靠近!這里有歹人留下的機關!”

康黑臀一愣,沒敢挪動腳步,忽然又想道:“歹人早已退卻,留機關做甚用?況且大火燒過,任他什么機關,早已被焚為灰燼!其中一定有詐!”再去看時,王子克與齊東早已沒了蹤影!

康黑臀心知這兩人都沒武功,也不會使什么暗器、機關,放心追去。果然,一路無恙!仔細尋去,不一會發現了暗格。康黑臀手拍暗格道:“會尊,何故退卻?不與我相見?可是怨恨屬下救護不周否?”

暗格里傳來子儀的聲音:“并無此意!齊國使不必多想。只是方才我沒站穩,復滑了進來,不必多想!”

康黑臀聞此,略作思忖道:“既然如此,會尊何不快快打開暗格,容屬下救出會尊,尋一客棧,再做長議?”

王子克從容答道:“實能如此,幸甚至哉!然而我失足跌傷,不得站立;齊東又年小力衰,開門不得。齊國使等我一時半刻,就能開門相見!”

康黑臀知子儀故意不開暗格,又不能強開暗格,誰知暗格里面藏了什么機關,只能假裝答應道:“會尊所言極是!那屬下在外守護,以待會尊!”康黑臀側耳去聽,只聞得一聲“好”之后便再無音訊。

暗格內,齊東見子儀說謊,卻并未點破。子儀眼中閃出對齊東的欣賞,只是默默點頭,不作其他言語。待安撫好康黑臀,子儀拽了一下齊東,兩人躡手躡腳走向暗格最深處。直到聽不到康黑臀的任何聲響,子儀才壓低聲音說道:“小齊東,你我相識一場,必是上天的安排!能在臨死前有個小兄弟陪著,是一種榮幸!”

齊東聽了有些不解地問道:“會尊被歹人火攻時積極應對,我只見會尊的汗水,不見會尊的淚水;當前歹人退去,護衛之人近在眼前,會尊不喜反憂,竟言訣別之語!齊東尚幼,不能理解,還望指點!”

王子克欣然笑道:“豎子聰慧,有我幼時風景!”然后,王子克止住笑意,悠悠問齊東道,“你說康黑臀為何跟著我,愿意為我效勞?”

齊東說:“你是會尊,又是王子,自然有人愿意效勞。”

子儀說道:“是的!如果會尊換成了別人,王子也被剝奪了資格,還會有人跟著我嗎?”

小齊東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受過恩惠的人,忠心的人還會跟隨。”

子儀笑著點點頭,又問道:“受到的恩惠已經還清,又不忠心的人還跟著我,會是什么原因呢?”

小齊東嘴巴鼓鼓的說道:“那是被你們搶來的人,就是我,無主仆之分,無恩惠報答,才會不得已跟著你!”

子儀摸了摸齊東的腦袋說道:“這個我知道,為了我的利益,讓你跟你的父母、親人分開了,這是我的不對。不過你放心,我會補償你的!”

子儀頓了頓,又說道:“不忠之人盡忠,必有所圖!康黑臀之意,窮途末路之時盡顯:他必定是取我首級去新會尊那里換取榮華富貴!就算今日不會,也不會太久!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同時我送你一些禮物,權做補償!”說罷,子儀將自己貼身所帶一錦帛掏出,塞到齊東衣物內,并囑咐道,“這是我多年行事心得,你好好保存,待懂事之時再拿出研習,能幫你少走不少彎路!”

齊東被說得似懂非懂,只顧著點頭,隨手打開錦帛,只見上面寫著:不逞口舌之強,慎聽恭維之語,勤于思而速行。

子儀也不管他聽沒聽懂,徑向暗格通道走去。

過了一會,“嗵”的一聲,暗格通道打開,子儀氣定神閑地站了出來,神態自若。康黑臀并未在通道口等待,而是四下尋找,看看有沒有其他入口。子儀的這頓操作,反而嚇得他往后退了幾步。

“齊國使,我并未失足,方才是跟你開玩笑呢!”子儀淡淡地說道。

康黑臀本想使出毒針結果了子儀的性命,聽子儀如此言語,竟覺得有些慚愧,暗地里又收起來毒針,緩步向子儀走來,邊走邊說:“會尊在此等情境下,尚能有此心境,真乃我會榮幸!”

子儀說道:“齊國使,你我共事多年,相互了解,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你也清楚我的為人!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我的首級隨時可以拿走!只是我經營九州會多年,嘔心瀝血,披荊斬棘,一路走來,經歷的是是非非也不少,就這樣離開委實有些不甘!”

康黑臀腦袋飛快地轉著,不知道子儀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以子儀的心智,康黑臀知道自己在斗智方面還不是他的對手,只得以靜制動,看看子儀意欲何為。再說,殺子儀易如反掌,他倒要看看子儀能折騰出什么花樣來。想到此,康黑臀嘴角一撇,不作回答,等待子儀說下去。

子儀觀察康黑臀的表情變化,也能猜到他的想法,于是重重地呼吸了一番,然后說道:“王子頹執掌九州會已成定局,齊國使不如取我首級,獻給王子頹,你依然是九州會的四梁八柱。只是,我也不想讓我的努力付諸東流,這樣吧,你帶上齊東,說是我的骨肉。這孩子聰慧,與我相處一段時間也對我有了感情,必能繼承我的遺志,對你也是一個保障!齊國使意下如何?”

康黑臀聽完,覺得甚合己意,只是要帶上齊東這個小孩,心中有些不快,也有些困惑,便道:“齊東是墨穗的孩子,也許還是齊侯的孩子,我們與齊東父母有仇,怎么可以帶上他而且還說是王室血脈?況且王子頹恨不能殺會尊而后快,又怎么可能留齊東性命?何必多此一舉!”

子儀聽完,微笑著搖搖頭說道:“齊國使有所不知,齊東父母雖與我有仇,但齊東并未知曉。即使知曉,這幾年齊侯小白困居莒國,墨穗在孤竹養大齊東,墨穗也未必會給齊東種下太多仇恨。而且孤竹乃未開化之國,不會容許有中國人的血脈在孤竹存在,齊侯的仇恨更無從說起。至于王子頹,剛接手九州會,必寬仁處事,不會加刃于孩子;況且周室向來主張‘興滅繼絕’,會給我留下血脈的。”

康黑臀心下釋疑,拱手道:“會尊幾時上路?屬下謹遵會尊令!”

子儀笑了一下,道:“我去囑咐一下齊東,便可上路!”

于是子儀復返回暗格,對齊東只是說:“聽齊國使的話,我都安排好了。”然后,子儀復出暗格朝西南方向走去,邊走邊說道,“齊國使,一炷香后有勞了!”

齊東來不及問子儀“安排好什么了”就見他走了出來,趕緊跟出暗格,又見他跟康黑臀說了一句話就匆匆離開,不免疑惑,欲跟上前去一探究竟,卻被康黑臀按住肩膀,不準跟著。

齊東拗不過康黑臀,只能眼見子儀在視線里消失。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到了,康黑臀帶著齊東來尋子儀。尋了一會,在小河邊見到了子儀。只見他盤腿而坐,似在閉目養神。康黑臀走向前去,探一探鼻息,已經沒了氣息!

康黑臀站定,向著子儀跪拜行禮。禮畢,讓齊東轉過身去,齊東只聽見長劍出鞘聲,那邊人頭已落地,康黑臀熟練地收起腦袋,裝進隨身的布袋之中。

突然,子儀的尸身斷首處噴出一股股鮮血,直落地上,在地上顯現出“尸身入水”四個血紅的大字。

康黑臀見狀,有些驚慌,但還是定一定神,抱起尸身,丟入河水中。丟完尸身,康黑臀往河邊看時,那四個血字早已不見了蹤影,再去看河中的尸身,也消失的一干二凈了。

康黑臀趕緊摸了摸布袋,首級尚在,這才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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