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后,我又詢問了一位同學的看法,他是一個十分理性的朋友,跟我相處也有數年,他的說法,同樣令我感觸,老實說,還挺驚訝。
“之前你是不是跟我說過,寫這些東西就是來抨擊,來諷刺老師?那你為什么會在后面改口說你回心轉意?你到底是想贖罪給自己看,還是想贖罪給老師看?
說不上悲吧你,但我覺得要悲的應該是老師,而不是你,你可能不值得,你知道嗎?你憑什么這么說老師????想說你有多慘,想說你應該被怎么怎么還是說你,生來就與人不同?
我去,我是不想罵你啊,你之前在班上,十句里面談九句都是班級問題吧,窮極是班上問題還是你自己不努力?你有沒有想過,高中生活的學習本來就是自己的事情啊,劉老師為什么要做那么多,他每天教書就已經很累了,還有自己的家庭,你了解過嗎?
誒,我還能說什么呢,該說的也都說了,即使我把你罵得狗血淋頭,你依然還是會繼續的對吧,就算我不說,你也會繼續的我知道,但你還是好自為之,這樣的行為我是不倡導的。tm打這送“禮物”的幌子當然辱罵老師,你這是教唆,不是建議,你懂?”
好,這個朋友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我內心的正派聲音,挺驚訝,他會這么說,像是這么一回事,所以正當我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我去問了我的反派聲音。
如下:
“別聽他說的啊,真會胡編亂造,光說有用?有行動嗎,你說我們不了解,那你理解嗎,你這是斷章取義,以偏概全。又或者說即使主人努力又真有用?雅典時期的民主政治例子不用我說了吧,不浪費口水,我才不想說你。
反駁到此,說說我的。存在問題就應該解決不是嗎,老師有問題,管制有問題,就不能提意見了?再者說,你看這本書,哪里有過激的文章?我去,你別去標榜你的思想了好嗎,也就那點,做出點真正的實際行動來說服我吧?!?
“我真的不想跟你說了,隨你去吧,自生自滅,不過,我得告訴你一句俗語“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凡夫不可語道”,你自己好自為之。”
我想談什么,談“一件小事”吧。您看看。
一件小事
魯迅
我從鄉下跑進城里,一轉眼已經六年了。其間耳聞目睹的所謂國家大事,算起來也很不少;但在我心里,都不留什么痕跡,倘要我尋出這些事的影響來說,便只是增長了我的壞脾氣——老實說,便是教我一天比一天的看不起人。
但有一件小事,卻于我有意義,將我從壞脾氣里拖開,使我至今忘記不得。
這是民國六年的冬天,北風刮得正猛,我因為生計關系,不得不一早在路上走。一路幾乎遇不見人,好不容易才雇定了一輛人力車,叫他拉到S門去。不一會,北風小了,路上浮塵早已刮凈,剩下一條潔白的大道來,車夫也跑得更快。剛近S門,忽而車把上帶著一個人,慢慢地倒了。
跌倒的是一個老女人,花白頭發,衣服都很破爛。伊從馬路邊上突然向車前橫截過來;車夫已經讓開道,但伊的破棉背心沒有上扣,微風吹著,向外展開,所以終于兜著車把。幸而車夫早有點停步,否則伊定要栽一個大斤斗,跌到頭破血出了。
伊伏在地上;車夫便也立住腳。我料定這老女人并沒有傷,又沒有別人看見,便很怪他多事,要是自己惹出是非,也誤了我的路。
我便對他說,“沒有什么的。走你的罷!”
車夫毫不理會,——或者并沒有聽到,——卻放下車子,扶那老女人慢慢起來,攙著臂膊立定,問伊說:
“你怎么啦?”
“我摔壞了?!?
我想,我眼見你慢慢倒地,怎么會摔壞呢,裝腔作勢罷了,這真可憎惡。車夫多事,也正是自討苦吃,現在你自己想法去。
車夫聽了這老女人的話,卻毫不躊躇,攙著伊的臂膊,便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我有些詫異,忙看前面,是一所巡警分駐所,大風之后,外面也不見人。這車夫扶著那老女人,便正是向那大門走去。
我這時突然感到一種異樣的感覺,覺得他滿身灰塵的后影,剎時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須仰視才見。而且他對于我,漸漸的又幾乎變成一種威壓,甚而至于要榨出皮袍下面藏著的“小”來。
我的活力這時大約有些凝滯了,坐著沒有動,直到看見分駐所里走出一個巡警,才下了車。
巡警走近我說:“你自己雇車罷,他不能拉你了。”
我沒有思索的從外套袋里抓出一大把銅元,交給巡警,說,“請你給他……”
風全住了,路上還很靜。我一路走著,幾乎怕敢想到我自己。以前的事姑且擱起,這一大把銅元又是什么意思,獎他么?我還能裁判車夫么?我不能回答自己。
這事到了現在,還是時時記起。我因此也時時熬了苦痛,努力的要想到我自己。幾年來的文治武力,在我早如幼小時候所讀過的“子曰詩云”一般,背不上半句了。獨有這一件小事,卻總是浮在我眼前,有時反更分明,教我慚愧,催我自新,并增長我的勇氣和希望。
一九二〇年七月。
一位人力車夫撞到人但并沒有其他人看見,且在冒著被人訛詐的情況下還去幫助老人的故事?!拔摇笔钦l?知識分子,“他”是誰?勞動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