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從心真對我和方教授夾槍帶棒的慷慨陳詞中,我終于意識到眼下這尷尬的境地并不是方教授火眼金睛識破,而是方從心主動揭發出來的。
說實話,我有點懵。
我好心好意救他于水火之中,怎么反被倒打一耙?書上不是說贈人玫瑰手有余香么?
我沒聞著香,反而惹了一身騷味兒。要不知前因后果,就沖這哥兒們擲地有聲扣高帽子的勁兒,我還以為我是因為偷了國家機密私通敵國,在軍事法庭上被討伐呢!
我不就是給他塞了一份我寫的答案紙么?至于么?至于么?至于么?
臥底在校園的朝陽群眾、眼里容不下一點污垢的紀律委員、我家小區戴著紅袖箍監督垃圾分類的居委會大媽也沒這么搞事兒的呀!
還是說,他得了什么不為大眾所知的精神疾病啊。我看現下影視劇男主角流行得一些我聞所未聞的罕見怪病,都說藝術來源于生活,我看他這有別于常人的行為模式,看著是病入膏肓了。
方教授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看了下方從心,說:“你說得很有道理,我剛才說一半被你打斷了,我正想說,泥菩薩過江,也不能非法載人,你看你違規渡人,我按例開個罰單,林夢你沒意見吧?這考勤分,啊不對,是日常分,我扣你15分吧。”
我驚得倒吸一口氣,扣著桌板連聲喊冤:“老師!你考勤分總共才20分!我——泥菩薩也是菩薩啊!我心是好的呀,出發點是救苦救難幫別人,不至于全扣完吧!”
方教授又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看了下我,說:“你說得也很有道理。我剛才說一半又被你打斷了。念你只是提供答案給他人,情節不算嚴重,就給你打個七折抹零,扣掉你10分,小懲大誡,你們兩位還有什么意見啊?”
我一聽這事兒還帶問意見的,方教授看著也很有墻頭草兩邊倒的昏官架勢,就力爭道:“老師,現在商場搞促銷七折都沒人看了,我覺得五折以下的力度比較符合現在的市場。”
方教授眼睛一斜,友善客氣地問我:“我剛剛很好說話的樣子,是不是讓你誤會我這兒是討價還價的菜市場了?”
我一個立定挺胸收腹,說:“沒有誤會。”
“那回去思過去吧。”方教授揮了揮手。
我奉旨思過。
我以前沒有拯救銀河系吧,我上輩子應該是滅霸,毀了半個宇宙,這輩子才會被這只小狼狗咬了,呸,什么小狼狗,壓根就是頭白眼狼,東郭先生救下的那頭。
或者是呂洞賓救下的狗。
或者是農夫救下的蛇。
或者是郝建扶起的老太太。劃掉。不配做人。
如果世上有后悔藥,我能吃下一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能擰壞鐘表。
然而世上沒有后悔藥,時光也不能倒流。我能做的,也不過是我和方從心兩人一前一后回到座位時,出其不意地伸出我的一條大腿。
“砰”,我聽到后方有巨大動靜。
呀,莫不是有人做盡壞事,老天爺來收妖啦?
我關心地扶了他一把。他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褲子,一瘸一瘸地拐進了最后一排。
看到他瘸得這么厲害,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