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電話聲突然響起。

“喂你好，哪位？噢，張姐啊，好的好的，那我現在過來，你等我下。”青瑋沒想到張姐打電話來讓他過去。

這位張姐是很低調的一家企業的老板娘，他們夫妻兩的印染廠是寧城有一定規模的印染企業，主要業務是給寧城各大紡織企業做印染業務。名下資產比較可觀，前一段時間青瑋電話成功聯系上后，又上門拜訪了兩次，慢慢建立了聯系。這位張姐有很強的獨立判斷能力，平時在股票上很少來咨詢，說話做事比較豪爽，青瑋對她印象極佳。今天一早發現她的電腦出了點故障，導致不能上網看盤，要青瑋上門去幫忙，青瑋抓起背包就出了辦公室。

韓林印染四個大字遠遠就印入了青瑋的眼簾，來到廠區位于四樓的張姐辦公室，青瑋立馬看到了張姐高大的身影，正站在窗邊和她的會計說說笑笑。張姐看到青瑋立馬熱情地叫到：“小陸，你這么快啊，快幫我看看我的電腦怎么回事，怎么開機都開不了？”青瑋答應一聲就開始檢查起電腦來。

好在好歹青瑋在大學里是信息學院里混出來的，電腦還是有些功底，沒花幾分鐘就搞明白了，應該是內存條松了的原因，和張姐要了螺絲刀打開機箱操弄了起來。總算順利，內存條重新插好之后開機一切順利，電腦很快就能用了。張姐開心地說：“小陸，看樣子我找對人了，我本來還想找電腦城裝電腦的人過來弄，后來想先找找你試試看，萬一弄好就可以省不少功夫了，我還想問問你最近的行情呢！”

“張姐，是內存條松了，好在我總算懂一點，運氣好呵呵。”青瑋呵呵笑著，能給客戶幫上些忙心里總是開心的。

“小陸，你幫我看看，最近好像行情好點了，我打算加點資金進去，你看看怎么樣？”說起了正事，財務辦公室的人員都識趣地坐到座位上，并不過來插嘴湊熱鬧。

張姐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婦女，一張洋溢著陽光般溫暖的笑臉，不管什么時候碰到，都是咧開嘴笑著對人，讓人頓時就產生好感。但一看股票持倉的列表，青瑋的頭卻有點痛，因為張姐的股票足足有三頁這么多，簡直和皮城輔料市場的吳星華有得一拼。青瑋不禁皺起了眉頭，這么多的股票有漲有跌有輸有贏，這該怎么指導呢？

“小陸，怎么樣？這是我最近買的一支股票，是朋友推薦給我的，我看看業績蠻好就買了點。”張姐笑著問道。

青瑋正不知道怎么說，見有了具體的目標，才開始點開K線圖和F10看了起來。實際上經過了前期的暴跌普跌，現在的股票圖形都差不多，基本都是前面大跌走勢圖形直落下來，現在股價見底往上慢慢爬的走勢，青瑋根據自己的經驗和張姐說：“張姐，你看，這個股票，你買在前面高位上，前面三根陽線把價格拉起來了，你這個時候進去之后比較被動一點，但是現在它縮量橫盤整理已經7個工作日了，看K線的樣子重心略微下移，但卻緊緊貼著粘在一起的5日10日和20日均線不掉下去，估計哪一天突然放量的話就是主力又要拉上去了，到時候你再考慮，如果覺得利潤可以就出，也有可能哪一天故意往下一砸跌破這些均線，但是又不放量，這個時候你不要被嚇出來，很可能第二天就會拉高，這就是空頭陷阱，在拉升前砸一個坑，把不堅定的籌碼洗出來。”青瑋娓娓道來，張姐聽得頻頻點頭。

“明白了，那么就是等等看咯？這個我在行的，我買的股票，只要是虧的，我一個都不會賣掉，不盈利的絕不放手的！”張姐本來就極有主見，現在來看勝負心也很重，不賺錢不撒手。

張潔總共只問了青瑋三個股票的情況，其他股票都沒有提及。突然，張姐拉了青瑋的胳膊一下，示意青瑋出去，青瑋有些詫異地拎起自己的包站了起來，隨張姐出了辦公室，心里預感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不禁有些好奇。

張姐領著青瑋到了樓上另外一個氣派的辦公室，這應該是他老公的辦公室，青瑋沒有來過。

一進這個辦公室，整個給人的感覺首先是大，然后才是豪華和氣派。只見方正的大辦公室擺放著高檔的成套紅木家具，吊頂也是由雕花的實木鑲起，金黃色的油漆明亮晃眼，這和老舊的辦公樓外墻面反差很大，超大號的雕花紅木辦公桌后墻上掛著一個中年男人和領導合影的相框，仔細看相片上的人正是張姐的老公錢總，這也說明了張姐夫妻這個企業的不簡單，能獲得當時的省里領導上門考察，這絕對不是普通的企業能擁有的榮譽。正對這張老板桌四五米的地方，是一套紅木的會客座椅和茶幾，供客人休憩，這些紅木家具不僅沒有傳統古典家具的老氣沉悶，反而有種現代時尚的美感，油漆的色澤也恰如其分并不過分深沉，整個辦公室十分大氣美觀，青瑋心里贊嘆不已。

正在辦公室里東張西望，張姐已捧了茶水過來，青瑋端過張姐遞過來的茶杯，心里嘀咕著張姐這神神秘秘的這是要干啥？

“我老公到加拿大去了，那邊買了點房子，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下，小陸，你喝點茶，剛才忘記給你倒水了。”張姐客氣地招呼。

“我還真有點渴了，謝謝張姐。”青瑋不客氣地喝起茶來。

等放下茶杯張姐才和青瑋說起，原來是她自己很喜歡炒股但是真的是不會炒，朋友推薦一個買一個，自己忍不住看看買了一個又一個，股票越來越多平時忙起來又沒時間看，股票賬戶放在那里沒有精力打理，最主要還是覺得自己賺不到錢。張姐和青瑋接觸一段時間下來，覺得青瑋為人實在值得信任，有意想請青瑋幫忙管理一下股票賬戶，如果能夠盈利可以分一部分給青瑋作為酬勞，如果虧損也不會責怪青瑋。前期這一輪跌下來已經是損失慘重了，兩千多萬慘遭腰斬，總是被他老公數落。

很多家庭炒股虧錢鬧到夫妻反目，天天吵架，但聽張姐說起來仿佛卻并不太當回事，細聊起來才知道，原來她的老公待她極為寬容疼愛，這兩千多萬的錢也只是讓她玩玩以解平日里的無聊，并沒指望她賺錢。她們家現在投資品類很多，從企業實業投資到房產再到影視劇的投資，還有銀行保險金融類的理財投資也不少。聽張姐的口氣，這些股票賬戶里的錢只是無足輕重的小錢。聽到這樣的情況，青瑋心里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現在低調的富豪真的好多啊，竟然被自己撞到一個。

從事證券工作這么多年，被要求幫忙打理股票賬戶并不新鮮，但素知其中利害的青瑋從來都是一口回絕，絕不拖泥帶水。一則炒股實在不易，市場千變萬化即使如券商從業的青瑋，賺錢也絕非手到擒來，動則就有深陷泥潭的危險；二則國內券商監管極嚴，一旦有代客理財的情況被發現，只有死路一條絕無幸理；三則普通客戶委托資金有限，由幾萬到幾十萬至多百萬，金額不大盈利不多，分成于已杯水車薪，又與所擔風險極不匹配，另外誠信方面的風險由其大，不論盈虧都有糾紛不斷，從客戶這里聽說過太多，青瑋每次都是避之不及。

如今張姐提出幫其操作股票，自己其實是極其心動的。眼下自己家里債務累累，除了大額的房貸，受讓彩票店的錢還在幾張透支卡里倒來倒去，跟佳茜閨蜜借的錢都還沒有還掉。每個月依然靠摳錢過日子的青瑋，心里早就無數次夢想過靠炒股賺外快，一直苦于沒有機會，今天猛地出現這樣的機會真的十二分動心，青瑋抬頭看著張姐，只見張姐正熱切地巴望著自己表態。

每天盼著賺錢的機會，而機會真的來到眼前，青瑋卻不由地猶豫起來。炒股操盤先不說輸贏，首先就是證監會的合規條例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公司里合規的宣導孫哥也從來沒有放松過，言猶在耳，真的不敢輕易以身涉險。

合作炒股這種事，賺錢了什么都好說，一旦虧了錢誰都無法預料對方會有什么表現。就怕到時丟了飯碗還要惹上經濟官司，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雖然張姐口口聲聲說虧錢不需要自己負責，但真的出現大額虧損的情況她還能像現在說的那樣大度嗎？只怕是立馬翻臉不認人吧？雖說她的為人看起來不像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但人心是隔肚皮的，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呀！幾年前吳星華的事情，到現在還歷歷在目，如果哪一天出現了一個另外一個“陸青瑋”，提醒她可以投訴或者訴訟讓證券公司賠償，幾乎是一告一個準的。當時鬧得在華興市AA證券的姚總差點奔潰，再進一步就是巨額的經濟賠償以及職業生涯的斷送。

想到現在自己家庭的資金狀況就像繃到最緊的皮筋，隨時都在斷裂的邊緣，目前哪怕只是失業都是承受不起的，但這自身的窘境，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口的。另外，一旦操盤，每天要分出很大的精力盯盤，本職工作必然受到極大影響，自己在單位的振興又何從談起了？這個事情是萬萬不能答應的！但如果就這樣拒絕，可能這樣大的機會就再也沒有了，這樣爽朗的大客戶主動要求合作，怎么可以失之交臂呢？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唉~~這真是兩難的抉擇。

內心正在掙扎，張姐看青瑋臉色陰晴不定沉凝不語，隨即說道：“小陸，你不要顧慮很多，你看我的賬戶虧了上千萬還不是嘻嘻哈哈的，這有什么辦法呢？大環境不行，別人和我都差不多，我有什么好煩惱的。這么多年下來了，炒股我和我老公都是有很深了解的，不管怎么樣，你們畢竟是證券公司的專業人士，每天接觸這些新聞政策和各行各業的人士，怎么都會比我們強一點，我們也不認識其他的專業的人，就算有，我們也不放心信不過！主要是我和你接觸下來信得過你，我看你小陸是個實在人！我和我老公都這樣覺得，所以如果要找人操作的話我們肯定找你的。至于賺還是虧你都不要有負擔！比我自己做肯定要好，虧錢我絕不會埋怨你，你放心幫我管！”張姐看著青瑋的眼睛斬釘截鐵地保證道。

青瑋默默心想：“虧錢了你還嘻嘻哈哈那是你自己虧的呀，自己總能找到理由原諒自己的，不然還怎么活？可我來給你虧虧看看？恐怕要立刻見識川劇變臉了吧？人性是經不住考驗的！”

“我看過你給我推薦的基金，這波跌下來跌得算少的，而且最近反彈上來很快，我看看差不多只虧一兩萬我就贖回了，我辦公室的會計前不久和我說，她有個親戚在銀行里上班給他推薦一個基金，虧損超50%，比起來你給我介紹的很好了呵呵。”爽朗的笑聲又響了起來，張姐的心情看似很好。

“張姐，其實我心里很感動，因為你這么信任我，要把賬戶托給別人可不是一般的信任才可以放心的呀？”青瑋看著張姐的眼睛說，“張姐，我也和你交個底，代客炒股呢真的是萬萬不行的，第一還是合規風險，說實話代客理財是最厲害的違規了，只要泄露的話肯定一百個開除，不需要解釋的。不怕你笑話，現在家里房貸還要靠這個工作呢，萬一露出點什么事，那我們這小家庭就完啦，這可不是開玩笑。”青瑋雖然是笑著說，但卻說得很認真，張姐卻立馬表態說：“這個你放心，小陸，沒有人會知道的，你看我專門拉你到這個辦公室，就是為了避開財務室的幾個人。是我們要請你來幫忙，絕對不會害你丟飯碗的，你就放心好了。”

本就對張姐爽朗的性格很放心，又聽到張姐這樣說，青瑋一時又有些動搖，有點躍躍欲試又忐忑不安的心情折磨著自己，最終理智的聲音還是打敗了僥幸心理，沉吟了半晌還是決定委婉拒絕，說：“張姐，你的賬戶是弄不來的，你的股票太多了，這個賬戶還是你自己管比較好，我建議里面的股票你最好慢慢減少起來，減到5個左右就差不多了，千萬不能再增加了，五六十個股票你顧不過來的呀！”

張姐一聽青瑋的意思好像并不是拒絕幫她炒股，認為是賬戶的問題，覺著有希望，就追問道：“你說的對的，我自己徹底不炒股可能也無聊的，那么我的賬戶就自己做好了。那我們開過一個戶？要么給我兒子開個戶，我兒子還沒有開過賬戶呢？我們給他賬戶里放筆錢你給他投資起來，孩子還小在國外讀書呢，這些年你可以慢慢操作，以后這筆錢就留給他了。”

青瑋一聽這個，馬上意識到一個開戶機會，仔細問過才知道她的兒子已經在加拿大讀書了，已經年滿18周歲，正好最近快要回來了。青瑋此時考慮怎么讓張姐死心又不傷體面，另外又可以開到她兒子的戶，想了又想問張姐道：“張姐，炒股這個事情在還沒有動手之前，一切都是很美好的。但我們這么多年過來，深知賺錢不易，說最實在的話，虧錢的概率是很大的，股市沒有神仙，你真的放心交給我操作呀？”

“放心的呀小陸，你比我總好點吧，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我也知道自己弄不好了呀，你不用太緊張的！”張姐一臉的誠懇。

“這樣吧，張姐，你兒子回來之后先開個戶吧，你給他賬戶里放點錢，然后我給你選一些小范圍的股票，你自己再好好研究挑選一下，給你兒子好好投資一下，這個倒是可以的！用大資金炒股賺錢，想是每個人都想的，但最終我的能力是否能夠勝任都不一定的，還是幫忙選股吧。”此刻的青瑋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想到仍要推薦股票，反而有點憂心忡忡。

張姐看到青瑋這個樣子，也在回味青瑋說的話，但隨即就又笑出聲來：“小陸，你越是這樣說，越說明你是個負責任的人。你說拿錢托別人炒股虧錢不用負責，賺錢還可以分，一般的人都拍著大腿滿嘴大話了，而你不但立刻拒絕，還在勸導我，所以我們的判斷是對的，我們相信你的人品不會亂搞，至于股票，你肯定比我們好的，但是，我們也不強人所難，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到時候讓我兒子開個戶，給他轉點錢，你來推薦一下股票，我們自己操作，你看這樣總行了吧？”青瑋看張姐一副拍板了的樣子，也不敢過于駁他的面子，就點點頭答應了推薦股票。說好等她兒子來開戶時再具體協商買什么股票，張姐也就滿口答應。

青瑋看到張姐這么誠懇和信任，也隨即表示自己在這段時間里會好好研究股票，和私募的朋友一起多探討下。聽青瑋答應幫忙選股薦股，還要和私募基金去探討，張姐這才心滿意足地讓青瑋走了。

離開韓林印染的時候，青瑋久久不能平靜，生活真的有捷徑可以走嗎？如果自己私心作祟答應張姐去做這樣的事，是不是就有機會擺脫自己底層的生活窘境了呢？如果這樣，未來會發生什么事自己完全無法預料，我有這個能力操作別人的資金炒股賺分成嗎？這種選項可能導致未來的人生成功，這種對未知的未來美好預期仍深深吸引著青瑋。慢慢地腦袋里不禁又患得患失起來，我做的這個選擇，真是最正確的嗎？只靠腳踏實地的工作，自己要怎樣才能讓自己的家庭舊貌換新顏呢？工作的同時又要怎么抽空研究股票？也許推薦股票賺錢了張姐可能會打賞也不一定呢！自己的決定還是正確的，這樣既沒有承擔任何風險，又獲得了潛在的分紅機會。為這樣可能的分紅機會去努力吧，剛才吹牛說和私募的朋友多探討，看來自己真的應該隨陳智偉去拜訪一下姚總，多和這些牛人學習下操盤的經驗和選股的技巧才是干貨啊。

周二，上海，中國金融中心，人們常愛稱魔都。陳智偉青瑋此行要去的國金中心大樓和東方明珠電視塔相互肩并肩，該物業位于上海浦東新區世紀大道8號，陸家嘴金融貿易區內。中國金融中心東鄰金茂大廈，西接正大廣場，北面為上海軌道交通二號線陸家嘴站及陸家嘴中心綠地。

站在高樓林立的大都市地面上，過往種種失敗的情緒又涌現在腦海里，青瑋瞬間覺得自己縮至同塵埃般渺小。略顯拘謹地跟著陳智偉在正大廣場吃過午飯，閑逛了一圈，正走得腳痛，陳智偉看了看手機招呼青瑋往國金中心趕去。

青瑋只知道姚鋒的辦公室設在國金中心一個私募機構里，是借用別人的辦公場地開設自己的小型私募工作室。雖然聽起來像是不靠譜的皮包公司，但單從能夠擠進上海的國金中心里從事私募金融投資，就不能簡單視之了。

國金中心有三個大門各在建筑的不同方向，而不同方向的門廳電梯通往不同高度的樓層，繞了一圈，陳智偉和青瑋才找到正確的大門。大廈巨大的旋轉大門以及極高的大堂層高都讓人有一種壓縮自我的敬畏感。剛剛午后的時分，大樓門廳里來來去去的人不少，但都匆匆急行并不徘徊停留，時間于他們來說或許金貴得不容一點浪費，哪怕只是瞟一眼這兩個徘徊在電梯廳門禁外的人。

早有前臺人員來詢問要去哪一層什么公司，陳智偉告知要去的樓層后，工作人員表示必須要辦公樓里工作人員持門禁卡前來帶領才可以進去。等了一會才等到姚鋒公司的人，在前臺工作人員處幫忙登記了訪客身份，這才帶領陳智偉和青瑋進了電梯廳。青瑋暗自在想，在上海的金融中心，這樣的安全等級確實是必須的，不然出現什么襲擊或事故都是拿臉面白白給媒體提供了報道的素材，這里可容不得什么閃失。

這部電梯只能乘坐到43樓，再往上，要換一部電梯乘坐。由姚鋒公司的人領著到了另外一個電梯口，才坐上了繼續往上的電梯，到了50層，陳陸二人被帶到了一家公司里。

走進這家公司大門就看到寬闊的前臺大桌后坐著兩位職業女性，身后大面積的豎條木格柵上鑲掛著“鯤鵬投資”四個霸氣金色大字。前臺整個區域占據了門廳很大的空間，讓一進門的訪客瞬間就被這大氣的四個大字震撼。走過前臺又路過一個來客等候區，轉彎走到辦公區的通道才算進了辦公區域。只見帶路的小伙在一道道的門前刷卡，陳陸二人亦步亦趨地進了這私募機構的辦公重地，又連續進了三道門才進了這家私募機構的核心投研部門，這最令外界好奇的私募投研部門居然就是開放式的一個大廳！大廳里分散著4組三人對坐的辦公桌椅，每個座位上都擺放著有兩個顯示器的架子，可能因為現在是午休時間，這里一個人也沒有，四周顯得靜悄悄的。帶路的小伙一伸手臂又引著陳陸二人到了投研部盡頭，一轉彎又是一個通道，兩邊都是緊閉大門的辦公室，通道的盡頭才是姚鋒的辦公室，一路走來，兩人都對這里的辦公環境有寧靜幽深的神秘之感。

帶路的小伙敲了門之后順勢幫二人打開門，自動退了出去。陳智偉和青瑋走進辦公室，看到姚鋒正在整片的落地大玻璃前打著電話，邊打電話邊擺手招呼二人坐下。青瑋這才打量起這間辦公室來，這么寬敞的辦公室，居然只有一張辦公桌，剩下的就是青瑋他們坐下的一套沙發，極簡的風格卻格外的大氣。一面是隔斷的墻壁，另一面就是整片的落地大玻璃，可以俯瞰整個黃浦江兩岸風景，即使不在窗邊，也能感受到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今天是工作日，陳智偉約了青瑋公出來上海順道拜訪姚鋒，說是姚鋒邀請來玩，但青瑋知道不會這么簡單，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怎么想自己都沒有什么可被利用的價值，而自己一直想要學習炒股選股，樂得今天有機會跟陳智偉來開開眼界。

“怎么樣？陳智偉，小陸，我這個地方怎么樣？”姚鋒打完了電話笑著一邊問陳智偉他們，一邊忙著倒茶。

青瑋這才仔細觀察姚鋒，發現兩三年不見，以前高大修長身型的姚鋒已經變成了發福的油膩大叔。原來方正的臉型也變得有些圓潤，坐下的時候肚子圓鼓鼓的，但眼神還是那么精光四射，可見這兩年他過得太過滋潤了。青瑋聽到姚鋒的話，對姚鋒比了個大拇指抖了抖，陳智偉問道，“高大上啊！你現在華興市的營業部老總不做，專門做私募了嗎？”

“營業部老總聽起來好聽，但實際收入有多少你也知道，我這里專門做配資和給鯤鵬投資做系統服務這塊業務，順帶著自己也做些投資。去年以來我們幾個合伙人這一塊業務一年不到賺了這個數。”姚鋒伸出一只手掌笑著看著陳智偉。

“五百萬？”

姚鋒笑笑搖頭說：“五百萬連這里幾間房子的房租都不夠，是五千萬！呵呵！今年你陳智偉踏踏實實在營業部做業務，可能也能賺一兩百萬，但是外面的情況你們不了解嗎？現在找上門的外資和游資很多啊！專門做配資的機構通過我們的系統接入券商，在一個賬戶下面開立傘形結構的子賬戶，連券商都不知道，一方面他們可以博弈賺市場的錢，一方面可以做資金的提供方，賺取兩大塊的錢。還有一些信托機構通過我們開發的軟件系統聯接券商，專門給大戶做配資，只要做好風控，收收利息就賺翻了，才一年的時間我現在直接退休也可以了。”

“這么好做？什么系統這么厲害？連券商都不知道賬戶下面下掛了子賬戶？”陳智偉很好奇。

“就是和某生HOMS系統類似的軟件系統，我們投資和杭州的一家企業一起開發的。但是現在這個生意不那么好做了，證監會已經核查了，你們最近肯定自己也在審查和相關公司的接入端口問題，以后配資賬戶和關聯的批量賬戶去操盤不像前一段時間那么好做了，證監會交易所監察系統也越來越厲害。”

“這個我知道的，早幾個月的事情了，大概是在6月份吧，我們內部進行了外界端口的清理整頓，一律停止外接端口的使用，我們內部風控的孫愛民忙得一塌糊涂。”

“現在炒股機構的花樣太多了，有些外來的資本需要的賬戶一下就要幾百上千個。實際上要開這么多不現實，就只能通過我們開發的系統開一些賬戶，每個賬戶下掛大量子賬戶，這和公募基金內部管理基金經理的系統是一樣的。現在這種系統被利用來開隱形賬戶，可以做配資使用，也可以用來操作股票，事后難以追查。現在很多機構股票交易很多直接就是程序化自動運作，人工智能計算和分析，最終自動實施買賣操作，全部一體化自動完成。前段時間行情好的時候，機構做好一系列的票以后，賺錢了之后直接在我們的系統里銷戶，一點痕跡都沒有，證監會想要查都查不到。“

姚鋒說道這里詭異地笑了笑，又得意地看了看陳智偉，接著說：“所以現在只能一刀切把這個券商外接端口業務停掉，今年的暴跌也部分歸咎于我們這種系統，其實是有一定的原因的。上半年這些資本運作好股票的時候就是通過海量的賬戶分散撤退，也通過這些賬戶做空股指期貨，現在想起來仍然覺得很瘋狂，我們只是提供這個系統給這些機構和游資，自己配資操作得不多。現在信托還是可以用這些系統，信托的一些端口還是能夠使用，就是要比較低調和保密一點。”姚鋒有些興奮地侃侃而談，看樣子對今年的收獲他很是滿意。

青瑋和陳智偉聽得楞了神，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同樣是吃金融這碗飯，僅僅做最底層的經紀業務和產品銷售，陳智偉就已經是青瑋想象中不可觸摸的高點了，沒想聽這個姚鋒一聊，才意識到自己才是井底之蛙，對外面發生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陳智偉也一臉羨慕地說：“那你這一年收益不少吧？營業部老總也不做了。這里的操作這么花，我們這些做底層經紀業務的聽得一知半解啊，那這里鯤鵬投資收你多少租金一年？”

“我這里不用錢，這兩間辦公室算是借給我用的。鯤鵬的老總是我的大學同學，鐵哥們，他幾十億的身家也不在乎這點錢，完全是照顧我，讓我幫他做這一塊業務。賺頭么確實不錯，比原來營業部里肯定是好多了。”姚鋒并不直接說出自己的收入，但可想而知也不會是小數。

“有的錢只有風頭來的時候賺一波。以后這塊業務可能要轉型，除了固定的一些信托機構還有這塊業務之外，基本上小客戶我們也不做了，賺頭太少了。以后起碼是一個一千萬的客戶，以一比五的比例配給他五千萬，一個月收入100萬利息，但這樣的客戶搞得好也就做幾個月，搞不好一個月就虧得一塌糊涂，現在行情也不好，所以以后我可能自己做資產管理了。鯤鵬基金在業內已經是有不小名頭了，接下來鯤鵬會專門發行一個私募產品讓我做基金經理，先期打算做5個億的規模。這個事情還沒有最終定，我們好朋友先和你們透露一下，以后你們這邊有大客戶可以介紹過來啊，有提成的，一千萬產品可以比券商營業部里高很多，三個點可以馬上兌現的。”

陳智偉和青瑋聽到這話互相對視了一眼，明白這才是姚鋒邀請的目的。二人都覺得這樣的飛單收益確實很高，介紹一千萬直接拿三十萬，那里還有這么好賺的生意，只是這獎勵的返點高得有點過了，第一反應都覺得恐怕這里會有什么危險。客戶的資金一旦出了什么問題，恐怕自己除了在營業部待不下去，還會面臨經濟方面的糾紛了，這種錢可不是一般人能掙的。

陳智偉很自然地笑了笑和姚鋒說：“姚總，曉得了，以后碰到機會一定介紹過來。”轉過頭和青瑋說，“青瑋，如果有客戶朋友對營業部的產品不感興趣，想買外面的產品，記得姚總這里的不錯哦。”以青瑋和陳智偉的熟悉程度知道他是敷衍的意思，但戲要做足，也就提起精神說：“放心姚總，有機會我不會有錢不賺的，哈哈哈。”

姚鋒見青瑋和陳智偉并不像其他的老朋友那樣當面質疑或拒絕，也很開心，說道：“我知道你們公司對飛單處罰很重，那種高風險的底層資產的我們不做的，不然出現糾紛肯定是風險很大的。我們鯤鵬基金是很正規的，除了市場出現極端狀況之外，產品凈值都是非常穩健的。但因為我是第一次做基金經理，5個億的規模壓力還是很大的，所以我個人有些獎勵加到介紹客戶的返點里，這個只是和你們自己朋友說說，對外有人要介紹你們就說2個點就好了，今天你們難得來這里我帶你們好好轉轉，走，我帶你們參觀一下。”

于是陳智偉和青瑋就跟著姚鋒挨個參觀了會議室、陳列獎項的辦公室、投研部門、銷售部門、操盤室等辦公區域。每個辦公室都配有獨立的飲料小吧臺區，有冰箱和咖啡機等設備。青瑋對操盤室最感興趣，但他們只能在操盤室的門口朝里面看，不能進入。只見一個可容納30人的大房間里，有著一個很長的辦公桌，辦公桌兩端各有一個坐席，每個坐席上都有八爪魚一樣的機架撐起8臺大尺寸顯示器。這個場景讓青瑋覺得特別震撼，屏幕矩陣像怪物一樣籠罩著坐席，只見操盤室里只有一個人還盯著顯示器在琢磨著什么，絲毫沒有注意到門口探頭探腦的兩個“游客”。

最后姚鋒帶青瑋他們到了員工休閑吧，休閑吧里有不少人都在放松休憩，三五成群小聲說著話。姚鋒帶青瑋他們到大落地玻璃邊的茶桌旁坐下，要了三杯咖啡。青瑋發現這里的人看姚鋒的神情有點奇怪，并不和姚鋒搭話，只有一個人和姚鋒點了點頭，其他人都好似和他不熟似的。

透過落地玻璃往外看去，金茂大廈和上海中心大廈仿佛近在咫尺，周圍超高層高樓大廈林立，而對面浦西江邊的超高層大樓則少一些，由近及遠一直到黃浦江岸邊大多是高層的住宅樓和寫字樓，搭積木般擠擠挨挨地貼在一起，組成了浦西的城市天際線。而在這里看形形色色的建筑，的確有一覽眾樓小的氣概！向下俯視，只見密密麻麻的汽車整整齊齊地碼放在路邊，細小得如同縮微玩具。

世界之大，大廈之高，坐在這里端詳這鋼筋水泥的叢林讓青瑋感覺有些不真實，有點茫然又有些自卑，自己于這世界無足輕重，曾經豪氣萬千竟消磨得無影無蹤，不想碌碌無為，卻一直執著地走在平庸的路上無法自拔。

“今天晚上不走了吧，我帶你們出去玩玩，現在回寧城少了，難得你們過來玩，我們晚上喝點！”姚鋒熱情地拍著青瑋的肩膀，打斷了青瑋的遐想，青瑋看向陳智偉，陳智偉接話說：“今天陸青瑋是借口跑客戶才出來的，我呢待會還要跑另外一家私募，楊總讓我去聯系一下，安排一下合作的事情，有個產品下次要在寧城做路演。待會我事情辦好后直接坐火車去BJ了，華興市分公司機構業務部要我去BJ參加一個培訓，今天晚上我就沒有時間和你喝酒啦，青瑋，你要么留下來過一夜？”

“……”青瑋一陣猶豫，自己的確想和姚鋒做深入的溝通，但孩子放學就沒人接了，總不能讓佳茜關了店門去接孩子到店里吧。

正在沉吟只聽姚鋒說：“小陸，聽見了嗎？陳智偉沒有時間了，那今天你就留下來過個夜算了，難得寧城老家來人，終于可以不說半吊子上海話了哈哈。”

看著姚鋒也不像假客套，加上青瑋私心確實有事要求教，就笑著和姚鋒說：“姚總，那我可真的留下來啦，吃喝玩樂可要讓你破費啦？”沒等姚鋒回答，青瑋就接著說，“開玩笑的，吃飯過夜肯定不行啦，我還要回去帶娃呢！待會陳智偉去辦事，我再向姚總請教一些股票上的問題再回寧城，希望姚總多指導啊。”青瑋一臉虔誠。

這時陳智偉起身說：“陸青瑋對股票一直很感興趣，讓他和你多請教請教吧，我先去辦事去了，不然時間緊張了。”說著和青瑋點了點頭就朝外面走了出去，姚鋒和青瑋一直送到電梯口。

青瑋來上海之前就估計有單獨和姚鋒面談的機會，暗自盤算：張姐要他幫忙推薦股票，自己身為證券從業人員竟要來請教他人，說出來總是有些跌份，唯一辦法就是聲稱自己想要投資一些股票，想挑選一兩只確定性高的票來投，用家人的賬戶操作。于是請教兩個問題，一個是宏觀的走勢接下來是否有可以操作的行情，另一個是請他推薦好的股票。

姚鋒看著眼前這個略顯拘謹小伙子，想起當初吳星華的事情危及自己的職業生涯，最后還是靠他去做工作才搞定的，后來給了他兩萬謝禮，看他的態度對自己一直很恭敬，想來是一直記著這個事。聽說這個XX營業部得力干將才干了兩年，私募產品銷售就僅次于陳智偉，經常出幾百萬大單。更重要的是聽陳智偉說過，寧城的那位周總竟然對他青眼有加，對他有不少支持，未來潛力不可限量。這次自己的產品要募集，作為自己計劃的第一步，首先必須要足額募集資金，然后才可以進行到下面的步驟。盡管在寧城自己的影響力遠不是這些小年輕可以比較，但這個小陸還是需要好好拉攏一下。

于是姚鋒像是一個練習了上百遍的職業講師一般，滔滔不絕地和青瑋論證目前三千五六百點的上證指數是處于歷史中低位。前期暴跌下來，已經充分釋放了殺跌的動能，雖然暫時不會直接上漲，但也不會暴跌，據他判斷橫盤震蕩的概率很大，結構性的機會還是比較多，這段時間這個點位是可以做一做。另外也跟青瑋透露了近期鯤鵬基金打算投資運作的一個股票，現在價格還沒有走高，青瑋和姚鋒一起看了電腦上的K線走勢，確實是緩慢抬高成本的形態，近期一段時間略有放量，顯示可能已有資金進入吸籌。青瑋連忙問姚鋒是否是鯤鵬的動作，姚鋒微笑說：“我們加倉還沒結束，一旦我們完成準備，他們才會有公告。”說完朝青瑋神秘笑了笑，青瑋也就心知肚明了，鯤鵬和姚鋒另外還有一籃子的目標股票，只是再也不肯透露半點了。

青瑋本來對自己的炒股是沒有多少底氣的，有的只是初生牛犢的自信而已。以前炒過幾只股票一直長線持有不動，也賺到過一些錢，就以為自己可以做好股票，現在又聽了姚鋒他們私募機構和上市企業完全合作操盤的消息，想來有了可靠的消息想要賺錢更是水到渠來，心里早已心癢難忍，越看這只股票感覺越好，只恨不得張姐兒子快點回國來開戶，自己好早點推薦給他們。轉念又想自己家里有什么辦法籌集一些資金，用佳茜的股票賬戶直接投資不是更好嗎？越想越興奮，想要多向姚鋒問些股票的細節，姚鋒卻開始扯起鯤鵬的私募產品來，讓青瑋有機會介紹客戶買他的私募產品。又特意交代，如果大家有合作，他連陳智偉也不會透露，讓青瑋不要有顧慮。然后和青瑋詳細講述了這個私募產品的投資理念以及未來的投資路徑，除了介紹了研究團隊的工作機制，更透露將要發行的這個產品是和鯤鵬基金知名的鯤鵬價值1號同步操作的，由整個鯤鵬基金傾力打造，為自己打響知名度的重要首發產品。

青瑋聽下來還真的覺得有了幾分信心，有點心動。如果以后張姐家新開的賬戶直接買他們的私募產品，可能也不失為一種穩妥的選擇，畢竟給他們推薦股票還是有一定的風險的。更何況還有3個點的提成可以拿，買100萬的話可以賺3萬塊，也不少了。

腦子里剛有這個念頭，立即就有感知危險的悚然，繼而馬上被自己否定了！這可是做飛單啊！證券行業從業人員的大忌，職業道德的污點！不光是背叛公司，更是對客戶的不負責。自己XX證券是國內龍頭券商，對國內以及全球公募、私募投資機構有極其嚴格的審查制度，只有通過了公司架構、投決主要人員及管理人員資歷、風險控制機制、歷史業績等層層系統性審查，才有資格進入投資委員會的考核名單，再通過層層交流實地考察才可能會上架銷售他們的產品。這是對公司客戶極大的負責和保護，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啊！

自己思想上差點松懈，走上歪路賺這種昧良心的錢，可不是自己的為人和品性哪！一旦走出了這一步，別說姚鋒怎么看輕自己，就連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剛才的思想很危險啊，有時候一個小小的選擇，就可能走上一條危及家庭和自己事業的不歸路啊！

要賺錢辦法多的是，除了努力工作，實在要炒股賺外快也可以想法湊錢用佳茜賬戶投資呀！想到這里青瑋覺得一切都通暢了，像是找到了方向，心里輕松起來。

最后青瑋看時間不早了，才和姚鋒告別，走的時候姚鋒給了青瑋不少鯤鵬私募公司的資料還有兩本投資的書，青瑋拎著沉沉的袋子轉了兩趟地鐵才趕上了回寧城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