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楊華失望的是，任憑他如何大罵。

洪五始終面無表情。

更沒有情緒波動。

好像不管說什么，都無法再觸動他的心弦。

最后楊華只能氣急敗壞，留下一句定論：“要我說，你簡直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說完后，氣呼呼離開。

事實上楊華數落著洪五的同時，洪五也在打量著眼前這個少年。

半年前還不過是一個“紈绔”，現在竟然成了統領數百人的一營之帥？

如果說石臼湖的輝煌戰果，還名不副實。

那么現在憑實力，坐穩振武營的營帥之位呢？

另外，據姜信稟報。

在城外楊家莊的時候，兩人時常比試武藝。

楊華如今的功夫，只比他稍遜一籌！

差的是經驗，技巧。

這成長速度，實在讓人咋舌！

天下第一，陳王庭，果然名不虛傳！

就在楊華快要走到樓道口的時候，洪五突然問道：“少爺，我聽姜信說，你在查徐得祿？”

楊華停下腳步，“怎么，難道你要提供什么線索？”

洪五搖搖頭：“這件事情你不要管，交給我們去做！”

“什么意思？”

面對楊華的追問，洪五嘆了口氣，“總之這件事情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不是！”楊華目光注視著洪五，慢慢走回原地，繼續開口道：“讓我不查也行，你總得讓我知道到底為什么吧？”

洪五一臉復雜看著楊華，緩緩開口道：“不知道少爺，有沒有聽說過白蓮教？”

“白蓮教？”

“沒錯！”

楊華陡然愣住，王朝終結者——白蓮教的大名他怎么可能沒聽過？

從元末就開始豎起起義大旗。

敲響大明王朝滅亡的第一聲喪鐘。

等大清成立，依舊戰旗不倒。

只不過多了一個口號：反清復明。

直至清朝覆滅。

起于唐宋，跨度千年。

專業過硬，從未失手！

“徐得祿和白蓮教有關？”

剛問出這句話，楊華又覺得不對勁。

徐家不就是最早跟隨朱元璋打天下，站在金字塔塔尖那一波人嗎？

反大明，和反他自己有什么區別？

就算家族內部不和，也不用發起狠來，連自己也不過了吧？

想到這里，他皺著眉頭問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洪五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走到雕欄處，一邊喝酒，一邊用目光盯著楊華。

許久之后，問道：“八歲那年的事情，少爺真的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就在楊華納悶，洪五為什么突然問起這個的時候。

許源從陰暗的樓道內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件用紅布裹住的東西。

在楊華疑惑的目光中，許源當著他的面掀開紅布，露出一面撥浪鼓來。

第一眼看到撥浪鼓的時候，楊華就覺得十分眼熟。

以至于他情不自禁上前走了兩步，握住手柄，將撥浪鼓拿到眼前，仔細觀察。

這撥浪鼓十分老舊，原本綴在耳朵兩邊翠綠色的珠子，其中一顆已經不知所蹤，更奇怪的是在鼓面上還有點點黑褐色的血跡。

就在楊華專注于這面奇怪的波浪鼓時，樓道內再次傳出有人上樓的響動。

踢踏踢踏……

接下來出現在楊華眼前的，是一個不管穿著打扮都十分奇特的人。

手里握著一把大刀，身上穿著夜行衣，臉上戴著一張白色面具。

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張面具的眉心處，還刻著一朵小小的蓮花。

給人一種既詭異，又神秘的感覺。

當完全看清那朵攝人心魂的蓮花后，楊華發現自己的手明明沒有動。

耳邊卻響起了撥浪鼓摔打出的聲音。

樓道口的那把大刀并沒有出鞘。

他卻感覺刀光晃眼。

以至于下意識的閉上雙眼。

接著，他腦海里響起一陣嗡嗡的回響。

就像有什么東西即將破土而出一樣。

頃刻間，無數破碎，凌亂的記憶開始出現在他的腦海。

如洪水決堤。

楊華只能努力拼湊出一副畫面。

夜空之下，幾間草房正在劇烈的燃燒著。

在院子中央，有一男一女被一群人團團圍住。

他們身上都穿著夜行衣，臉上戴著面具。

之后畫面開始斷斷續續……

最后出現的，是女人雙手握著匕首，倒在血泊之中。

…………

摘月臺上，洪五并沒有對楊華的一系列反常舉動感到驚訝。

親眼看著少年陷入回憶，無法自拔。

五官慢慢扭曲，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

可他依舊一點沒有，要喚醒楊華的意思。

直到半個小時后，楊華的鼻孔內開始流出鮮血，這才讓許源將一盆早就準備好的涼水，潑了過去。

被這盆冷水一驚，楊華如夢方醒。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敢相信，自己母親死去，所謂的真像。

即便已經清醒過來，他內心依舊無法平靜。

仍處于一種極度的驚悚當中。

沒錯，就是驚悚！

月光如洗，在這燥熱沉悶的夏日夜晚，楊華感受到的卻是浸骨的寒意。

直到月臺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臉色蒼白的楊華，對著夜空自言自語道：“怎么會這樣？”

根據支零破碎的記憶進行推斷。

當時那殺手首領，似乎想要父親交出某樣東西，于是抓住了母親。

可即便這樣，父親依舊不肯配合……

直到后來，楊翠花帶著官兵趕到，可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楊華和李嬤嬤，就躲在不遠處的草叢里。

“你父親之所以那么做，肯定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楊華冷笑一聲：“什么苦衷，能夠讓他連自己妻子的身死都不顧？”

“今晚之所以安排這一出，完全是我自作主張，我和大哥已經好幾年沒聯系過了……”

楊華翻了一個白眼，對洪五的話嗤之以鼻。

“你只需要告訴我，這徐得祿和白蓮教什么關系？”

洪五沉思一番開口道：“我和李飛來南京圖謀這么多年，一來是為了給少爺治病，二來其實就是為了調查這白蓮教！”

“根據目前情報推斷，徐得祿和太湖上那群水賊的確勾結，但他應該并不知道水賊背后，還有白蓮教的影子！”

他繼續說道：“如今白蓮教明面上在川鄂贛魯等地活動，實際上全國各地都有教徒，且分南北二派。”

“北派，做事張揚，喜歡直來直去！”

“最大的兩支是山東徐鴻儒，河北王好賢，門下弟子分別有數千之巨?！?

“南派，做事詭秘，教內規矩森嚴！”

“這太湖之上九舵十八灣，水賊兩千余人，副總舵主黃金水，就是白蓮教南派中的一個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