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楊華幾人都上了岸，那兩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小女孩這才目光空洞著抬起頭來。

但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沒有恐懼，沒有好奇，眸子里不帶一絲色彩。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的話，那便是——麻木！

之后大一點的那個帶著小的提著菜籃子往鎮子所在方向跑去。

楊翠花留下老舟子和一個精壯小伙看船后，一行人也開始往小鎮走去。

越往鎮上走越能感受到那種荒涼的氣氛，空蕩蕩的大街，一些房屋已經坍塌，一條街上有半數的房子大門打開著，卻不見點燈，也不見有人，只剩房門被寒風吹得吱吱作響。

而剩下的屋子要么窗門緊閉，要么門上掛著鎖，不見一絲煙火，更沒有一絲人氣。

就連最初的那兩個小丫頭也沒有了蹤影。

幾人繼續往鎮子中央前進，好不容易尋到一處還開著的客棧。

店門半掩著，洪五先進去交談一番，之后一個年過半百瘦的只剩皮包骨頭的老頭跟隨他從屋內走了出來。

老頭看了一眼門外這幾個不速之客，最后將目光停留在楊翠花身上，面露難色：“你們怎么這個時候來住店啊？”

楊翠花雖然不明白老頭為什么這么問，但還是回答道：“老人家，我們是來給親人掃墓的……！”

見老頭堵在門口，一副不愿開門的樣子，楊翠只好繼續說道：“去年我也來過，就是住在你們店里，你不記得我了嗎？”

為了使老頭能把自己看得更清楚，楊翠花從紅蓮手中接過燈籠，舉高一些后繼續問道：“你再瞧瞧？”

老頭身體微微前傾，渾濁的目光在楊翠花臉上仔細瞧了一遍，他突然想起這幾年確實總是有一個女子在清明節前后來住店。

老頭最后又看了一眼屋外越來越暗的天色，嘆了一口氣，對眾人招手道：“快進來吧！”

小沅攥緊楊華的手，兩人跟在楊翠花身后，一起走進屋內。

酒店大廳滿是灰塵，也不知多久沒有人來過，柜臺上只點了半只蠟燭，蠟燭旁放著一雙碗筷，碗里還剩幾根青菜葉。

除此之外屋內再沒有其他人，看來這老頭就是這家店的掌柜了。

老頭一邊往樓梯口走去，一邊開口道：“客官，本店現在只提供住宿，沒有酒食！”

打著燈籠的楊翠花跟在他身后：“沒事，我們就住一晚，明天一打早就走！”

這時楊翠花忽然想起自己剛進鎮子時看到的景象，開口問道：“對了，老人家這鎮子怎么變成這樣了啊？”

“哎……死得死，逃得逃，就成如今這個樣子了！”看楊翠花一行人比較多，老掌柜將住房一間一間打開，最后開口道。

“就算今年遭了大災，也不至于就這樣了啊？”

楊翠神色惋惜，她想不通好好一個鎮子，怎么就成了如今這樣？

面對楊翠花的不解，老掌柜站在門外搖頭嘆氣說道：“我看夫人每年都來掃墓，也算是一個有心人！我就實話告訴你吧，咱們四通鎮最起碼有一半是像我這樣開客棧的，至于另一半要么在碼頭做苦力，要么做生意，卻很少有人種田！”

說到這里，老掌柜又自嘲起來：“若是在往年還沒什么，可今年大半個冬天都在下雪，運糧的船剛走，河水就都被凍住了，船進不來，就沒有收入來源，總不能等死吧，所以但凡有點錢的要么搬到了城里，要么去鄉下投靠親戚，只剩下咱們這些走不了的在鎮上等死！”

“官府不是有賑濟嗎？”

老掌柜似乎早就知道楊翠花會這樣問，他一臉怒色道：“他們賑濟的哪里是百姓，他們賑濟的是強盜，是水賊！”

老掌柜看了一眼走廊里的眾人，一臉鄭重道：“夫人啊，接下來的話你們可千萬記住了，不管今晚看到什么，聽到什么，千萬不要出聲，更不要走出客棧半步！”

老掌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問道：“對了你們該不會是坐船來得吧？”

“怎么了？”楊翠花默認了他的說話。

老掌柜神色驚慌起來：“快……快讓人去把船藏起來，一定要快！”

走廊內，洪五對許源示意了一個眼神，后者連忙帶著兩個人走出客棧，往渡口趕去。

幾分鐘后，許源回來了，他走到洪五身旁說道：“船還在，但老舟子和牛二都不見了！”

這兩人剛好是楊翠花當時留在船上的人！

老掌柜一蹬腳，自言自語道：“遭了，一定是他們回來了！”

接下來他連忙對眾人開口道：“你們快藏起來，千萬……！”

誰知他的話甚至都還沒說完，客棧的大門就被人一腳踢開！

兩個渾身是血的人被人從門外一把扔了進來，摔在地上，看樣子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

一個是老舟子，而另一個自然是黃二！

“藏？”

一個肩上抗著大刀的壯漢緊接走進客棧大門，雙眼環視一周后對站在客棧二樓走廊上的眾人開口道：“你們要找的，是不是這兩個人？”

當壯漢目光落到楊翠花，小沅以及紅蓮身上的時候，眼前一亮！

對身后一聲吆喝：“兄弟快進來……！”

壯漢原本還想招呼他那些門外的兄弟一起進來快活，可他的聲音很快戛然而止，并且身體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

一切來得太突然，楊華也是在壯漢倒地后這才發現，原來壯漢的眉心處已經扎進了一根鋼針，針身全部沒入他的眉梢，只剩針尾留在外面。

鋼針是洪五射的，見一擊得手洪五連忙對身后的許源招呼道：“小許上！”

事實上沒等洪五發話，許源就帶頭從走廊跳下了大廳，而壯漢那些原本守在門外的兄弟察覺異常后也在這時沖了進來。

眨眼間許源就沖到門口，將第一個進門的強盜一拳干翻在地，而一個飄香院“伙計”則撿起原本屬于壯漢的大刀，砍倒兩人后干脆跟在許源身后補刀。

洪五也跳了下去，不過他不是去打架的，而是準備救人，不過當他剛到達老舟子身旁，這個為飄香院工作大半輩子的撐篙人便斷了氣息。

至于另一個和老舟子一起留在渡口看船的牛二，同樣好不到哪兒去，胸口被扎了一個窟窿，血沫子不斷往外冒。

洪五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來，揉成團按在牛二胸口，想要為他止血。

“大……大哥……不用救了……！”牛二掙扎著開口道，說話像漏了氣的風箱。

牛二死了，場上的廝殺依舊進行著，從門外沖進來得足足有二十幾人，全部都是手持利器的亡命之徒。

洪五并沒有加入戰團而是退回樓梯，因為他需要以防萬一，保護楊翠花以及楊華的安全。

并且他相信，場上有一個許源就夠了。

事實和他想的一樣，當許源拼著受傷也要換掉幾個狠茬子后，飄香院便穩住了陣腳，并開始反撲。

幾個頭頭倒下，剩下的劫匪自然沒有了什么斗志。

很快失去反抗能力。

為了保命開始爭相逃出門外，可許源并沒有要放過他們的意思。

帶著幾個伙計追上去掩殺，誓要將這伙人都斬殺干凈。